伊娃幽幽的瞅了彭美慧一眼,「你有喜歡的人吧?」
彭美慧耷下眸子,沉默片許,點了點頭。
「讓我猜猜。」伊娃圓溜溜的眸子轉了轉,嘴角有縷狡獪的笑意,「應該是你姐夫吧?」
「你……你別胡說。」彭美慧囧的滿面緋紅,頭垂得低低的,下巴都要挨到胸口了。
這副模樣純屬不打自招,其實她對莫承熙的心思,伊娃早就看出來了。雖說莫承熙是塊香饃饃,但到她手里跟燙手山芋沒兩樣,如果能利用小姨子把這尊大神請走真是再好不過。
「好了,美慧,現在可不是害羞的時候,喜歡你就要主動一點,你姐夫可是萬人迷,你再不積極一點,就落進別人手里嘍。」
伊娃故意刺激她。其實,彭美慧哪里不知道呢,只是三年來,無論她怎麼表現,都吸引不了莫承熙的關注,「我總不能直接跟他告白吧?我姐夫不喜歡主動的女人。」她極為沮喪,不自覺地開始摧殘起手中的玫瑰花來,先把花瓣一片片的扯下來,再撕成一條一條的,不一會兒,她的面前已經堆出了一座小花冢。
伊娃拈了片沒被摧殘的花瓣,在指尖摩挲,「不是讓你主動投懷送抱,你得講究技巧。」她的聲音輕飄飄的,像一陣掠過的風。
彭美慧怔了怔,她原本是來試探伊娃的,擔心她對姐夫有意思,沒想到她竟然會給自己出謀劃策當軍師,看來是她太多心了。
「什麼技巧?」她連忙問,對她的顧忌完全放下。
「知道你比起其他女人最大的優勢是什麼嗎?」伊娃慢慢悠悠的問,故意賣個關子。
彭美慧搖了搖頭,她不覺得自己有優勢,莫承熙身邊的女人們要家世有家世,要學識有學識,又個個都是天使面龐,魔鬼身材,傾國傾城的尤物,出色到不能再出色,相比之下,她平凡的就像一株小草。
伊娃指尖一松,手里的花瓣就被微風帶走,在空中飛旋,最後飄飄冉冉的落進了水池里,她凝視著花瓣說︰「那些女人再優秀,也是長在別的枝頭,而你不同,你和你姐夫最心愛的女人是並蒂花,你是最像她的人。」
彭美慧的眼里沒有驚喜,只有一抹淡淡的憂傷。原本她也是這麼想的,她是葉芊然唯一擁有血緣關系的親妹妹,莫承熙對葉芊然念念不忘,沒準哪一天,愛屋及烏,感情就會自然而然的轉移到最相似的她身上,她不在乎做姐姐的替代品,只要能擁有他就好。可惜三年過去了,雖然他對她關懷有佳,但只是兄妹一般,完全沒有把她渴望擁有的感情轉移半分。
「我代替不了姐姐。」她悲哀的說。
「no,no,no!」伊娃搖了搖手指,「是你完全沒有把你的優勢發揮出來,你要做的不是葉芊然的妹妹,而是第二個葉芊然!」
「什麼意思?」彭美慧震了下。
「從現在開始,你要把自己從頭到腳徹底改變,換成葉芊然的發型、妝容還有衣著品味,讓你姐夫一看到你就會自然的聯想起你姐,時間一長,他就會把你當成你姐,再也離不開你了。」伊娃卷翹的睫毛詭譎的忽閃著,莫承熙不就是想找個替代品嗎,彭美慧可是血親,無論外貌還是性格,都要比她這個八竿子挨不著邊的外人要接近的多吧。
彭美慧眼前一亮,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是啊,從前怎麼就沒想到呢,難怪姐夫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是她自己沒下功夫啊!
于是乎,從花園一出來,彭美慧就立刻到外面做了頭發,把自己漂亮的長發剪短了,變成了和葉芊然一模一樣的齊頜短發。
後面的事,伊娃也幫她布置好了。
晚上,莫承熙在書房里剛剛處理好公司發來的郵件,準備出去,手機響了,有短信發過來。
拿起來一看,竟然是伊娃的︰我在花園等你。
這家伙,竟然主動提出約會,難不成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嘴角有了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三步並作兩步急切的向外走去。
別墅外的夜,像杯泡久的紅茶,濃郁,青澀。
天空無星無月,雲層很厚,似乎預示著一場暴風雨即將襲來。
花園里靜悄悄的,幽暗的空氣里,一縷昏黃的燈光,淡淡的、幽幽的,仿佛一點希望的光輝,照亮了芬芳簇簇的花林。
晚風從遠處的山巔吹來,惹得花瓣繽紛散落,如雨如雪,飄飄揚揚灑滿了綠茵。
莫承熙透過燈光望過去,一抹清切的身影正靜靜的站在花樹下。
燈光朦朧的涂在稀疏的樹梢上,涂在枝頭的繁花間,涂在她輕綃的連衣裙上。
風大了,吹動了她的裙子,裙緣微微飄漾,就像海里一朵泛起的浪花。
那條裙子,他認出來了,是最後一次在普羅旺斯度假時,她在一家小店里買的,是薰衣草的顏色。臨走時,刻意留在了莊園里,她說這條裙子是屬于普羅旺斯的,等下次來的時候再穿上。
「芊然!芊然——」他漆黑的眼眸里突然迸發出了如超行星爆炸般的劇烈光芒,風馳電掣般的狂奔過去,從身後一把摟住了她。
「你回來了,芊然,你終于回來了!」他的聲音里夾雜著狂喜的淚浪,「不管你從哪個世界來,我都不準你再離開我了。」就算只是一縷從異度空間飄來的游魂,他也要珍惜的呵護在手心里。
懷中的人沒有動,他炙熱的懷抱已經令她陶醉了。
他把頭埋進了她的秀發里,如饑似渴的吮吸起令他魂牽夢繞的芬芳。
突然他渾身輾過一陣劇烈的抽搐,如針刺般猛地將她放開了。
「你不是芊然!你是誰?」他厲喝一聲,抓住她的雙肩,暴怒的將她扳了過來。
「姐夫,是我。」彭美慧顫顫抖抖的回了句,眼楮觸到他噴火的目光,驚恐的耷拉下去。
「怎麼是你?」莫承熙濃眉緊鎖,臉上無法言喻的失落感,就像從天堂直接墜落進十八層地獄。
「姐夫,我……」彭美慧瞅在眼里,咬了咬唇,一時間難過的說不出話來。
莫承熙擺了擺手,巨大的失望令他變得虛弱而無力,「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彭美慧的心情同他一樣糟糕,害怕莫承熙在心里責怪她,連忙把給自己出主意的罪魁禍首拉出來背黑鍋,「姐夫,是伊娃給我出的主意,我想讓你開心一點,才會一時糊涂的。」
「伊娃!」莫承熙的眼里閃過一道陰冷的凶光,原來發短信約他到花園是這個目的。
房間里,伊娃打了個大噴嚏,她正在心里勾勒著彭美慧和莫承熙纏綿的畫面呢。
但不知為何,心里沒有想象中應該有的開心,反倒還酸不溜秋的,她不想也不打算去深究這份情緒的來源,只覺得是剛剛喝過檸檬茶的緣故。
一陣狂風掠過,窗外飛沙走石,緊接著,劇烈的電光一閃,震耳欲聾的雷聲接踵而來。
媽媽咪呀!
伊娃驚恐萬分,顫巍巍的找出兩團棉花堵住耳朵,然後抱起被子,鑽進了衣櫃里。
天啊,不會是葉芊然生氣了吧,對她給彭美慧出爛主意去勾引莫承熙,非常不滿,所以叫上雷公電母來懲罰她了。
正想著,房門被一腳踹開了,莫承熙如暴風般的席卷進來。
天,他來救她了!
剎那間淚流滿面,推開櫃門撲進了他的胸懷。然而,他沒有抱住她,抓住她的雙肩,猛力一甩,就把她摔倒了床上。
窗外狂風呼嘯,電閃雷鳴。
莫承熙的神情比這惡劣的天氣還要恐怖,還要可怕。
他的胸膛沉重起伏,把周圍死寂的空氣都鼓動了,額上青筋不住的跳動,英俊的五官猙獰的扭曲著,眼眶被怒火燻燒的通紅。
有種不尋常的憤怒。
他不是來拯救她的,是來懲罰她的!
她看出來了,背脊閃過一陣猛烈的顫栗,抱起已被雷聲驚嚇到癱軟的身體縮到了床頭。
他的目光森冷而陰鷙,如尖刀般剮過她的面龐,「利用美慧來戲弄我,很好玩,是不是?」
狂風咆哮的從窗外掠過,卷起沙石落葉在漆黑的雲空飛旋。
她渾身一陣顫栗,像被狂風席卷的樹葉。唇間的血色在他的話音中褪去,整張臉蒼白如紙,她張開嘴,翕動半晌,卻因為過度的驚嚇而吐不出聲音。
這反應更像是心虛,令他臉色鐵青,火冒萬丈,濃眉狂怒的擰絞在了一塊。
一道耀眼的電光從落地窗投射進來。
他深邃的眸中閃過一抹極為猙獰的鋒芒,與電光交織,轉瞬而逝。
轟鳴的雷聲接踵而至,震耳欲聾,連門窗地板都隨之微微顫動,她驚恐的捂住耳朵,整個人也快要被震碎了。
他完全沒有憐惜之色,沖過來,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你想做什麼?故意惡整我,還是想借此擺月兌我?」
「你不就是想找個替身嗎,我替你找一個,還不好嗎?」她反抗的聲音在隆隆的雷鳴中顯得微弱不堪。
他死死的盯著她,眼楮像黃石火山爆發似的,洶涌噴吐出狂怒的岩漿,幾欲將她化為灰燼。下巴上的手指收緊了,疼痛從骨頭里傳出來,她鎖緊了娥眉,卻沒有吭一聲,倔強不屈的對抗他凌厲的目光。
一片死寂橫亙在他們之間。
天空像被無情的利劍劃開了一道大口子,大雨滂沱而下,紛亂的雨點砸落在窗台,打碎了盛開著的玉蘭花。
他的手指松開了,似乎害怕一時失控,捏碎她的下頜,「做她的替身,你還不配,你簡直連她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強烈的電光從窗口透進來,照耀在他的臉上,把他極具嘲諷的冷笑照得一清二楚。
「那你就離我遠一點,別來糾纏我!」她羞憤交加,順手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的朝他砸去。他輕輕一閃,碧光飛弛而過,茶杯撞在牆上,又重重的墜落在地, 當一聲,摔成了碎片。未喝完的檸檬茶如點點珠淚四散開來,在潔白的牆紙上留下了一道道褐色印記。
他的目光突然變了,有種難以形容的痛苦從憤怒中穿透出來,布滿了他的眼眶。咬緊牙關,挨過這陣折磨之後,他抓住她的腿,把她拖到了床邊,「你的身體已經打上了我的烙印,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你這輩子就只能屬于我!」
「你就是個魔鬼!」她歇斯底里的怒吼,理智像匹月兌韁的野馬,完全失去了控制。她猛地跳起來,撲向他,抓住他的臂膀毫無顧忌的,報復的咬了下去。
她咬得很用力,緊合的貝齒,肆無忌憚的宣泄著心頭的怨與恨。
他悶哼一聲,沒有將她推開。
咸淡的腥味涌進嘴里,當她意識到那是血的時候,自己反倒先嚇壞了,慌忙松了口。
他光潔的臂膀已是血肉模糊,鮮血一滴一滴流淌下來,濺在床單上,仿佛一朵朵血色玫瑰,慢慢的洇開。
他目不轉楮的盯著她,眼楮里灼灼懾人的寒光,比窗外劈裂烏雲的雷電還要恐怖。他的臉慘白如死灰,一點表情都沒有,仿佛被凍住了。
這神色仿佛海嘯來臨前驚悚的平靜,她感到極度的恐懼,已經完全忽視了外面的雷電,跳下床狂沖了出去。
沖下樓梯,跑到大門前,門剛一拉開,狂風暴雨就迎面而來,頓時就將她淋成了落湯雞,咬了咬唇,她顧忌全拋,就這樣奔了出去。
外面電閃雷鳴,除了光和雨,眼前一片漆黑。
她拋開了意識,拋開了思想,在雨中瘋狂的奔跑,淚珠在雨水里滾落,**的頭發紛亂的披在面頰上。
突然腳底一滑,她重重的摔倒在了泥濘里。轟隆的雷聲擊打著她的耳膜,強烈的恐懼再次席卷而來,她捂住耳朵,蜷縮成了一團,瑟瑟的抖個不停。
她感覺自己快要死了,電光中,似乎有可怕的魍魎從地底鑽了出來,慢慢的朝她靠近,它淒厲的笑聲在雷鳴中回蕩。
「尼爾,你在哪里?尼爾,救救我!」她虛弱的喚著心中人的名字。
就在這時,一只強悍的鐵臂攬住了她,將她打橫抱起,奔回了室內。
一腳踢上門,把風和雨,雷和電都阻擋在了外面。
踹開房間的門,他將她扔到了床上,連帶她身上濕漉漉的雨水和他手臂上依然流淌的鮮血,然後,沉重的走了出去。
她蜷縮了起來,深濃的寒意從濕衣服里散發出來,直往她骨頭里鑽。
門又開了,女佣進來了,要給她吹頭發換衣服,和她們一起來的還有彭美慧和黛茜。
在他們吵架時,彭美慧在哄孩子們睡覺,黛茜在做spa,所以都沒有听見,只是在下樓時,看到莫承熙抱著伊娃濕漉漉的從外面走進來,才意識到有事情發生。
「伊娃,你怎麼了,搞成這個樣子?」黛茜回道。
伊娃擺了擺手,她沒有力氣解釋,只是虛弱的說了句,「我要沐浴,你們都出去吧。」
黛茜和彭美慧互望了眼,也沒再多問,招呼佣人一起走了出去,先讓她把自己收拾好再說。
伊娃從床上爬了起來,踉踉蹌蹌的走進了浴室,有氣無力的躺在浴缸里,任憑水流無情的沖刷。
出來時,發現莫承熙正站在窗前,他紋絲未動,像個雕塑,似乎已經在那很久很久了。窗外雨停了,夜色又恢復了寧靜。
他面無表情,模不透情緒,也不知心頭的怒潮是否也平息了。他的兩只眼楮一瞬不瞬的盯著她,深幽而陰寒,像兩泓深不見底的黑潭。
她揚起眸子迎了上去,和他的目光對抗,一股倔強不馴的堅毅從骨子里透到了臉上,「如果你還想懲罰我的話,盡管過來好了。」
他微愕,深黝黝的瞳眸閃動了下,露出了一瞬的明淨,就像被風吹散了四周的寒霧。隨後,兩道犀利的目光投射出來,玩味似的在她臉上繞了一圈,「原來你是在擔心這個?」沒命的往外跑,連打雷都不怕了,原來是為了躲避他的懲罰,他有這麼暴力,這麼可怕嗎?
「那天是我喝醉了。」他淡淡的說了句,把桌上的杯子遞給她,里面是沖好的預防感冒的藥。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接了過來,一邊喝一邊偷偷拿眼楮瞅他,看他的神色比之前平靜的多,忐忑的心就慢慢的放松了。
喝完之後,走到櫃子前,把隨身攜帶的藥箱拿了出來。
她發現這家伙自從遇上她之後,就多了血光之災,手上的傷才剛剛結疤,手臂又被她咬了。
「還疼不疼,我幫你上點藥。」說著,也不待他回答,就直接拉開了他的袖子,當看到光潔的臂膀上一塊血肉模糊的傷口時,有些愧疚,更有些心疼了。她真是瘋了,沒輕沒重的,又不是小狗,干嘛咬得那麼很!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雲淡風輕的一笑,還帶了點調侃,「疼一疼也好,胳膊疼了,心就不疼了。」
她咬了咬唇,想要道歉,可是話到嘴邊,像被堵住似地,怎麼也吐不出來,只好俯下頭給他上藥賠罪。
她的動作極輕,極柔,生怕再弄疼他,還噘起小嘴在旁邊輕輕的吹。
看到她這副溫柔的模樣,他絕望如死灰的心像迎來了一縷陽光,微微的亮堂了起來。
用紗布替他包扎好傷口之後,她跳到了床上,下逐客令,「我要睡了,你還不走?」
「別睡,陪我一會。」他坐到她身旁,一伸手就把她攬進了懷里。她也懶得去掙扎了,干脆把他當肉墊,往下一滑,把半個身子壓在他身上,「你今天說得是不是真的?」
「什麼?」他低聲問。
「我連她一個手指都比不上。」她回想起來,心里酸酸楚楚的,好難受。難道她就那麼差嗎?還是他心里根本連一點她的位置都沒有,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把她當成替代品。只看得見她們相似的地方,忽略她獨有的特質和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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