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遠離開縣衙,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想剛才發生的一切,還有那個侯澤的表現,唐遠越想越覺得不對。
「糟了!」唐遠突然間意識到什麼,大叫一聲,便飛快地往自家的瓷窯跑去。
火急火燎的唐遠趕到瓷窯後,便拉著瓷窯的管事連聲問道︰「老王呢?老王呢?」
「老王?哦!老王昨天請假說家中有事,便沒來干活,好像今天也沒回來。」管事的被東家拉著生痛,急忙回憶著說道。
「糟了!果然是這里的事!」唐遠听見管事的回答,心中咯 一跳。
「東家,您找老王有什麼事啊?」管事的看見東家一臉著急的樣子,忙問道。
「快!快派人去老王家里把他找回來!」唐遠焦急的對著管事的吼道。
管事的也知道必然出了大事了,連忙拉過幾個小伙讓他們往老王家里走一趟。
「老王平時放東西的地方在哪里?快帶我去!」唐遠拉過管事的,就往瓷窯內工匠們平時休息的地方走去,工匠們平時的私人物品都會放在那里。
管事的帶著唐遠來到一個木櫃子前,指著木櫃對著唐遠說道︰「東家,這里便是老王的櫃子了,上面的鎖是老王自己配制的,鑰匙也只有老王自己有。」
「把他砸開!」唐遠說完便自己在周圍找趁手的工具,正好看見附近的工匠手中有把鐵錘,便劈手奪過來,對著木櫃上的鎖一陣猛砸。
那鎖只是普通的掛鎖,哪里能經得住唐遠的狂擊,片刻後便被砸落在地。
顫抖的雙手打開木櫃的門,看見櫃子里那僅存的幾粒灰白色粉末,唐遠不由的感到一陣眩暈,最後的一絲期望破滅,唐遠整個人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
這時候,前去老王家的兩個小伙子也回來了,向管事的和東家匯報說老王家空無一人。
老王是個鰥夫,家就住在瓷窯邊上,平時唐遠也會讓他幫忙看著瓷窯,此次更是將做好的青白瓷碗和制造青白瓷所必須的高嶺土交給他保管,沒想到……
「呵呵,本就是個鰥夫,哪來的什麼家里事!罷!罷!都怨我,都怨我啊……」唐遠听見匯報後,邊自言自語起來,管事的也終于明白出了什麼事了。
老王神秘失蹤,東家收集的那點高嶺土也不翼而飛,這一切的一切都說明是東家新燒制出來瓷器惹來的事。
當失魂落魄的唐遠被工匠們送回家時,妻子唐氏和女兒雪玢都被嚇了一跳。
當在二人的逼問下,唐遠斷斷續續的將事情說清楚時,二人也意識到事情的不妙。
「爹爹,那份圖紙可否給女兒看看?」唐雪玢不愧是個聰明的孩子,一下子便抓住了重點。
「唉……你要看便看吧……」唐遠唉聲嘆氣道。
唐雪玢接過圖紙,仔細地看了起來。
「爹爹,這圖樣不是尋常人家能用的!這似乎是只有皇家才能使用的圖案吧?」唐雪玢也跟著母親讀過幾年書,對外面世界的見識也不算少。
「沒錯!所以這才是最棘手的事!」唐遠搖了搖頭,說道︰「看縣尊大人堅決的樣子,就知道這東西來歷不凡,恐怕也不是他一個小小縣令能染指的東西,縣尊背後必然還有著更加恐怖的人!」
唐遠不愧是見多識廣之輩,眨眼之間便意識到這麼一樣東西牽扯進來的絕不只是一個小小的縣令!
「這東西爹爹當真燒制不出來嗎?」雪玢問道,要是爹爹能把東西燒出來自然是萬事大吉,就算發生再大的事也牽扯不到自己身上來。
「要是幾天前,爹爹費些功夫也能燒制出來,只是現在……唉……」唐遠嘆了口氣。
「爹爹是說那高嶺土的事?」唐雪玢問道。
「沒錯,燒制青白瓷要用到一種特殊的高嶺土,咱們浮梁縣周邊的山上雖然不缺這高嶺土,可是這一種十分特殊,爹爹我找了數年也才只找到那麼一點。」唐遠對著女兒說道。
「遠哥,不能用別的土替代嗎?」妻子唐氏也一臉關心的問道。
「不行,我這些年來試驗了許多種土壤,只有那一種高嶺土才能將青瓷和白瓷中和在一起,雖然也可能還有別的方法能做到,但是所要花費的時間必是曠日持久,三天時間你讓我從哪里去找這東西?」唐遠搖了搖頭,說道。
「我看爹爹不如干脆就去縣尊大人那里推了這差事!」雪玢想了想說道,望著父母疑惑的眼神又接著分析道︰「這個東西一看就是皇家專用,那麼女兒猜想這必然是地方官員為了討好聖上而特意準備的!」
「另外听爹爹說,縣尊大人在交代這事的時候雖然態度堅決,可是卻忘了給爹爹簽發諭令!既然沒有官府的諭令,那咱們家也就不算是接了公差,既然不是公差,推了也就推了。雖然會惹得縣尊大人乃至他身後更大的大人的不快,但是他們卻也不能在這件事上找咱們家的麻煩。至于以後他們會不會來為難我們,那也是以後的事,先把這要命的東西送出去再說。」
听見女兒有條有理的分析,唐遠夫婦眼中一亮,女兒說的沒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先把眼前這關過了再說。
唐遠卻想得更多,老王無緣無故失蹤,背後必然有著隱秘,再加上那個侯澤,這件事實在是不簡單,自己絕對不能趟這攤渾水,既然沒有公文,就想女兒說的,推了也就推了吧!
「好!好!好!咱們家小玢果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女中諸葛啊!」唐遠主意已定,開懷的大笑了起來。
「爹爹又取笑我!」
「哈哈」
來不及和妻女再說什麼,唐遠主意已定,立馬便拿起那張圖紙,出門往縣衙跑去。
唐遠離去尚不足一個時辰,浮梁縣令還在雅室招待段璋的管家。
段璋的管家要在這里等三天,到時候拿著燒制好的東西回豫章城,這也是段璋的命令。昨天段璋最終還是決定了派人來一趟,雖然知道這里面有貓膩,可是那東西是真的啊!自己好不容才找到這麼一個能送的出手的珍品,自然不能輕易放過!至于別的什麼事,那也要等東西拿到手後再說,再者侯澤背後的人到底是什麼目的,他也需要探知清楚,不然老是有這麼一個人在背後惦記自己,你讓段璋怎麼過下去啊!
所以,段璋給管家下達的命令就是,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管,只要先拿到東西再說,要是東西拿不到,也別發火,立刻回來就行!
段璋也是做了兩手準備的人,知道只要這東西一到自己手上,那麼自己便掌握了主動權,無論對方做什麼,自己都能以不變應萬變。所以,段璋猜測對方的手段應該是在這東西上動手腳,恐怕不會讓自己輕易拿到,既如此,段璋自然也不會給別人口實,東西拿不動那就先回家,發火只會讓對方抓住把柄,什麼用都沒有。
段璋的管家正在矜持的和浮梁縣令吃著酒,自己只是一個下人,對方卻是實打實的中縣縣令,雖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可自家老爺也沒當宰相啊!再說這次出來之前,老爺特意吩咐過要小心行事,管家自然不敢大意,對著浮梁縣令也是恭敬有禮。
突然,外面有縣衙的下人來稟報說,唐遠去而復返,兩人都有一些驚訝,隨即便意識到可能是出現了什麼變故。
浮梁縣令便告了個罪,退出了雅室,來到縣衙二堂,那個侯澤自然也跟著出來了。
唐遠一見到縣尊大人,便開門見山的說道︰「大人,屬下無能,這東西怕是燒制不出來了,還請大人見諒!」說著便將圖紙遞還給浮梁縣令。
「這個……」縣令也被這一幕驚住了。
「大膽!好你個唐遠,縣尊大人的命令也是你想接就接,想不接就能不接的嗎?」侯澤一听唐遠的話,立馬就急了。
唐遠沒去理會侯澤,指著對著縣尊大人說道︰「敢問大人,剛才可對屬下簽發了諭令?若簽發了,屬下自然不敢不從!」
「這個……」浮梁縣令傻眼了,這東西我敢給你簽發諭令嗎?沒看見連段璋寫的親筆信都被他的管家收走了嗎?我要是真簽了,那不等于給自己留下把柄嘛!
「這個確實沒有!」浮梁縣令也算看出來了,唐遠一定是出現了什麼事,才會如此不管不顧的跑來拒絕,只是這事自己也是有心無力啊!正主在後面啊!
「那便是了,大人既然沒有給屬下簽發諭令,那便是大人私下的要求了,那麼屬下現在實在無能無力,完成不了大人的托付,請大人見諒!」唐遠此來已經是打定主意要將此事推掉,自然是一臉的堅決。
「唐遠!你大膽!你竟然敢頂撞上官!你……」侯澤越听心越急,不斷地在那里呵斥著,只是唐遠不願搭理他。
浮梁縣令見狀,只好回頭看著屏風後面,這個屏風是特制的,二堂內的談話,後面的雅室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段璋的管家現在想必也已經听清了。
果然片刻後,屏風後面走出一個人來,正是段府的管家!
「果然!」唐遠看見這麼一個人大搖大擺的從縣尊家中走出,哪里還能不知道,這就是縣尊背後的那個大人物了。
「既然唐市令燒制不出來,在下也不能強求什麼。」段府管家淡淡的說道,一手拿起縣尊手上的圖紙揣在懷里藏好,隨即便對著縣尊說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告辭了!」
說完段府管家便出縣衙走了,也不去管還在那里哀求的侯澤。自家老爺的預言果然成真,東西沒到手,現在自己也必須按照老爺的命令,趕緊回家,以免夜長夢多。
段府管家的突然離去倒是讓浮梁縣令一陣錯愕,只是這天大的麻煩自己走了,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畢竟唐遠身旁也有個自己不能得罪的主在,現在可以不用左右為難,浮梁縣令自然樂得清閑。
至于那個便宜小舅子,我管你痛哭流涕,哭死了也不關我事,就知道給老子招風惹雨。
經此一事,浮梁縣令升起了將自己那個小妾休掉的念頭,反正一個小妾而已,休了也就休了。這年頭小妾都是可以作為私人財產隨意交換的,反正自己已經玩過了,能換一個新鮮的,何樂而不為呢?最重要的是可以擺月兌侯澤這個麻煩,這才是最劃算的,為了自己能走的更遠,還是別要這種愚蠢的便宜小舅子了。
唐遠也一身輕松的回到了家,不管以後會怎樣,自己如今終于還是從這個天大的麻煩中月兌身而出了。逃過一劫的唐遠準備回家和妻女好好慶祝一番。
只是,麻煩真的已經遠離了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