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日,晚上,似乎所有人都在準備著。
許辰正夜宿門池洲,為長山島一行準備著。「悅來客棧」里的三人也在為明日的出行準備著。
肖逸輾轉半夜,終于還是在午夜的時候將肖焱叫來了自己的房間。
「爹,這麼晚您找我有何事?」肖焱也意識到父親應該是有事要交代,才會半夜將自己叫醒。
「這把劍,你拿著!」說著肖逸結下自己的佩劍遞了過去。
「爹!這是……」肖焱有些錯愕。
「這里還有一封信,你也拿著!」肖逸沒去管兒子驚訝的臉,又遞過去一封信,接著說道:「信你拿著,到了長安後去‘永興坊’最西頭的一間大院子,把信送進去。記住!別走大門,翻牆進去!」
肖逸認真的對兒子叮囑道。
「爹,你……」肖焱就算再遲鈍也意識到事情不好了,父親這明顯就是一副交代後事的樣子啊!
「啥也別問!放心!你爹我還死不了!」肖逸一臉嚴肅的說道。
肖焱揣著滿月復的疑竇被父親趕回了自己的房間,整整一晚上都在想著父親的用意,只是依舊不得其所。
豫章城外的小鎮上,萬家也在做著準備。
「平伯,十天時間從潯陽趕到長安就麻煩您了!」萬德昭對著一個老者拱手施禮道。
老者七十多了,看上去卻依舊神采奕奕的,臉上也沒有老人家常見的老人斑,身上披著一身粗布衣服,一根布帶系在腰間,上面插著一根盤起來的牛皮鞭子,樟木做的把手光滑錚亮,一看就是用了多年的物什。
「老頭子這把老骨頭這麼多年沒動過了,如今去走走也不錯。」老人家笑了笑,淡淡的說道。
萬德昭沒有問能不能行的話,老者也沒有回答可不可以,因為這些都沒有必要!
八月二日,早晨,豫章城贛水碼頭,碼頭很大,豫章城在贛水上的碼頭也很多。
靠近北門的一個,昨天下午,許辰也是從這里出發的。
肖逸三人來到碼頭上,一個差役模樣的中年人看見三人,連忙行了上來。
「敢問姑娘可是姓唐?」中年人對著唐雪玢問道。
「是,小女子便是唐雪玢。」少女點了點頭。
「在下是太守大人派來的,姑娘叫我老王就行!」差役說道。
「老王叔!」唐雪玢見禮說道。
「姑娘客氣了,請隨我來!」老王見少女恭儉有禮,笑了笑,側過身,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四人來到碼頭上,一艘和許辰昨日所乘一樣的兩層官船停靠在碼頭上,這也是官府的標配,有著大唐最大的船廠,豫章城的官員們自然也不會虧待了自己。
四人上船後,唐雪玢發現只有自己四個乘客,隨即問道:「敢問王叔,只有咱們四個嗎?」
老王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說道:「回姑娘的話,只有咱們四個,段長史不和咱們一起走。」
唐雪玢也明白了過來,段璋目前只是有嫌疑,朝廷沒給定罪之前依舊是正五品上的封疆大吏,自然不可能是一副待罪之身的樣子。
唐雪玢沒再說什麼,老王見人到齊了,便吩咐船夫開船。
船只順流直下,還沒到中午,便趕到了贛水匯入鄱陽湖的地方,門池洲。
不知為何,船只突然停了下來。
肖逸見狀,輕輕的嘆了口氣,轉頭對著兩個少年說道:「你們兩個在這等等罷,要是明日我還沒有回來的話,就自己走吧!」說完也不管兩人滿臉的疑惑,接著對肖焱說道:「焱兒,記住爹跟你說過的話,一路上保護好小玢!」
說完,不等二人說什麼,快步沖到船舷邊,一腳踏了上去,縱身一躍,便消失在二人的視線內。肖焱只來得及張嘴說一聲:「爹,孩兒記住了!」到了此時,肖焱哪里還能不知道爹爹昨晚作為的意圖。
卻說肖逸施展輕身功夫,在岸邊的水草上借了一下力,跳到了岸上,認準一個方向後,便追了過去。
走了沒多久,在一片空曠的草甸子上,肖逸前面的那個人也停了下來。那人轉過身來,看著肖逸。
「是你!」肖逸認出了來人,十多年前曾見過。
「沒想到劍痴兄弟記性這麼好,隔了這麼多年還能記住在下。」那人笑了笑,又接著說道:「說來慚愧,前日在城內擦肩而過,在下還當真沒有認出肖兄弟來。」
此人便是萬德昭的侍衛頭領,羅毅。
「原來段璋說的都是真的!這一切真是你們萬家干的!」肖逸終于確定段璋說的話了,殺害吳伯夫婦,害得唐遠夫婦不知所蹤的人,都是眼前的萬家人!
「呵呵,肖兄弟似乎很激動啊!」羅毅笑了笑說道。
「唐遠與你們無冤無仇,只是個普通的瓷匠,你們為何要害得他家破人亡!」肖逸瞪著雙眼對著羅毅說道。
「這個……」羅毅這下子真的有些糊涂了,他並不知道肖逸已經隱居十多年,只是覺得這麼一個殺人如麻的內衛啥時候變成行俠仗義的豪杰了?
「我還真沒想到,會在你劍痴的嘴里听到這樣的話!」羅毅說到這,笑了笑,又接著說道:「世事如棋,你我皆為棋子,那些沒有作用的人甚至連做棋子的資格都沒有。唐遠既然有了那門手藝,卻又沒有保護自己的實力,終歸逃不過棋子的命運。」
「你做內衛,這種事不也沒少干嗎?」羅毅說這話倒像帶著一絲為自己辯解的味道。
「所以,當年我逃了……」肖逸此時也平復了自己的情緒,有些落寞的說道。
「呵呵,原來如此,那你現在怎麼又出來了呢?」羅毅听到這話,也就恍然大悟,怪不得最近這些年沒有再听過劍痴的名號了。
「咦!你的劍?呵呵,你這不還是逃不掉嗎?」羅毅看見肖逸腰間的佩劍忽然笑了,肖逸的那把劍想必是給了那個少年,也就是他的兒子了。逃了十多年,終究不還是得回來嗎?
「呵呵,是啊!你說的對!沒用的人不用逃,有用的人逃也逃不掉!」肖逸這下也笑了,仿佛放開了什麼。
「恭喜肖兄又勘破一關,看來待會兒交手,在下要小心了!」羅毅笑了笑說道,面對肖逸臨場進階,他卻依然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仍然自信十足的樣子。
「最後一個問題!你們到底想要小玢干什麼?」肖逸問道,既然自己不擅長這些,也猜不出來,干脆直接了當的問好了,他也相信羅毅會如實的回答。
「沒什麼!只是讓他去長安送一封信而已,想保護她的未必就是對她好,要攔她的也未必就會對她不利,我這麼說你可明白?」羅毅賣了個關子說道,既沒有撒謊也沒有壞了家里的規矩。
「雖然不明白,不過也夠了!」肖逸說道。
談話到此結束,二人也都拔出了各自的兵刃,靜立片刻,便向著對方沖了過去……
八月三日,等了快一天的兩個少年人終于還是按著肖逸的囑咐讓船夫開船了。
「王頭,咱們要從水路走的話是不是再等等啊,等再來幾艘官船也好一起結伴走,長山島的那伙水匪可不好惹啊!」船夫上來對老王建議道,這也是慣例了。
近幾年,長山島鬧匪患,也不是完全沒有船只敢過了,一般都會先等等,多湊幾條船好結伴而行。彭澤他們也知道涸澤而漁的事,要是真鬧的沒人敢走,那水匪們還打劫誰去,上岸搶東西的那能叫水匪嗎?那叫土匪!彭澤他們還是很有職業c o守的。平時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偶爾打劫兩只船打打牙祭,世人都有僥幸心理,自然不會完全不走水路。
「不用了!直接走吧!長山島的那伙水匪在昨日已經被太守大人派人平定了。」老王淡淡的說道,也沒說自己從哪里得到的消息。
船夫們雖然疑惑,但主官既然已經這麼說了,他們也不好說什麼,大不了到時候跳水跑唄,可要是現在違令不遵,被砍了都沒地方說去。
于是,船夫們便听令往長山島開去,一路上竟然看見許多異常豪華的船只也往長山島趕,正在疑惑著呢。等到了下山島碼頭看見那停靠著的密密麻麻的船只時,才真的相信了老王說的話。
眾人上了下山島,既然長山島已經被收復,自然要在上面休息一下,反正此去潯陽沒多久就能到,船夫們自然要休息休息,老王看見懶散的船夫也不好說什麼。眾人上島休息了幾個時辰,吃過午飯,待日頭不那麼毒了之後便開船離去了。
走的時候,少女唐雪玢卻不知道,自己已然成了他人眼中的風景。
傍晚時分,眾人趕到潯陽城,老王再也受不了懶散的船夫了,提議三人走陸路進京,唐雪玢也沒說什麼。
老王便帶著眾人在潯陽城找了一家貨棧,尋了一位專跑長安的老車夫。
肖焱看著那一頭白發的車夫,還有那黑不溜秋的馬車,最慘的是那匹看上去要死的瘦馬,直接就翻了白眼。
老車夫「呵呵」的笑了笑,只說過江後,讓三位客官看看,先走一程,要是覺得不好也能換,這一程就不算錢了。
肖焱還待說些什麼,唐雪玢卻阻止可他,對著老車夫說道:「那就麻煩老人家了!」
老車夫看見少女的表現,笑了笑,什麼也沒說。
四人一馬一車,趁著天還未黑,讓官船送著過了長江。
過江之後,四人上了馬車,老車夫用滿布皺紋的手,輕柔的捋了捋瘦馬的鬃毛,輕聲的說了一句:「老伙計,麻煩你了!」說著便挽了一個鞭花,一聲脆響後,馬車便動了起來。
馬車走的很穩,車廂內很大,坐著很舒服,眾人不知不覺的便睡著了,等再次醒來時,馬車已經到了江夏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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