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金府已是傍晚,金戈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他們四人是如何走的。這麼短的距離,竟然走了一個下午。
鳳羽回府後就賴在房里不出來,美其名曰︰被人打殘了,要休養。
金戈樂見其成,由著白選黑笑侍伺,她歡天喜地的跑去同金爹爹金哥哥一起吃晚飯。
飯桌上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誰也不提這幾日發生的事,只說些家常。
金爹爹甚至侃起當年之勇,而一向少言寡語的金哥哥也聊起兩兄妹小時候的事,逗得金爹爹和金戈大笑不止。
不過,好端端一頓家宴卻被黑笑打破,準確的說是被鳳羽那廝給攪合了。
黑笑說︰「金小姐,二王子不吃不喝,也不讓屬下給他療傷。」
不得不說,黑笑比白選會說話。一聲「金小姐」將橫在金家和鳳羽之間的一扇門打開了一點。
一家之主金爹爹趕緊問︰「是不是飯菜不合二王子的謂口?!」
黑笑也不說話,沖金爹爹搖頭。
「這?!」金爹爹躑躅的看了看一雙兒女,又道︰「那,是不是二王子的傷嚴重了?!」
黑笑一臉苦逼的又搖頭又點頭,可他仍然保持沉默,眼神就在金大小姐身上轉溜。
金爹爹有些模不著邊兒了,想這又搖頭又點頭的是什麼意思。
再看自己這一雙兒女明明知道是怎麼回事,卻一個字也不說。唉,家長難當啊。
「究竟是為何事,二王子為何不願療傷呢,這樣下去可不行呀。」
咳咳,蒼天有眼,金老爺子,你總算說到重點了。
黑笑額際青筋突突直冒,移開目光,垂首道︰「二王子受了內傷,卻被人丟到一邊任其生死,不管不顧,二王子生氣,遷怒旁人。」
金戈立馬捂住雙眼不忍直視黑笑的認真,有那麼嚴重麼,黑笑哥哥?!
「有、有這、這麼嚴重嗎?!」
金爹爹的眼神在金戈與黑笑之間徘徊,滿臉的不可思議,道出了金戈的心聲。
「有」,黑笑毫不遲疑,一想起二王子那張陰森猙獰的臉,禁不住汗毛直立,「屬下懇請金小姐過去看看。」
不待金戈答話,金哥哥接過話頭,淡淡的吩咐︰「徐伯,重新做一份清淡的飯食。」
金大小姐當然明白哥哥的意思,沖黑笑招招手︰「黑笑哥,過來坐一會兒,徐伯一會兒就將飯做好,等會兒我們一起送過去。」
動了動身,黑笑至桌子一尺之距站定。
金戈替他盛了一碗飯,示意他坐下︰「黑笑哥還沒吃飯吧?」
她太了解鳳羽那貨了,沒事瞎折騰,而且專指著手下折騰。
見黑笑搖頭不動,金戈暗嘆一口氣︰可憐的孩子,看都被折磨成什麼樣兒了。
「黑笑哥,吃飽才好?才好給二王子療傷喲。」
黑笑見金戈沖自己眨眼,眉目見笑,不由得怔仲,遲疑半晌才坐到桌前,甩開膀子開吃之前,還是很禮貌的沖金老爹和金哥哥點了點頭。
飯後,金戈端著徐伯做的一甕清粥居首,金哥哥略後側,吃得飽飽的黑笑最後,三人一起向鳳二大爺的房間殺去。
推開門,鳳二大爺正坐在榻上生氣,冷著臉的他因面色蒼白顯得更加陰森恐怖。
房內沒有點燭火,借著月光,金戈將粥放在桌上。黑笑趕緊將燭火點燃,不一會兒房內一片通明。
鳳羽冷目將三人剜了個遍,朝天的鼻孔發出冷哼。
金戈默默的盛了一碗清粥,默默的至他身邊坐下,默默的將粥遞到他眼皮底下。
那貨不理,依然清高孤傲一片。
金戈好脾氣的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房內的空氣逐漸變得凌亂,那貨把臉沉得更深。
粥冷了,金戈換盛了一碗,繼續遞到他眼皮底下。
如此再三,鳳二大爺的冷臉終于有所松動,搶過碗將粥干了個底朝天。
嗯,很好。人是鐵飯是鋼啊,一頓不吃肯定會餓得慌。本小姐不相信你能抵擋得住誘惑。
再盛一碗,這次鳳二大爺不再猶豫,吃完後還挑了挑眉。見他意猶未盡,金戈又遞上一碗……
連續五碗,黑笑臉上的肌肉開始抽搐。接過空碗轉身後的金戈沖他眨眼,嘴角露出一抹奸詐的笑。
小樣兒,看不撐死他。
黑笑覷了一眼鳳二大爺,掩面。
金哥哥則睨了一眼自己的妹妹,認真思考這療傷之事要不要等他散步一個時辰之後再來……
從這之後,金戈一直近身侍候在鳳二大爺身邊,直到二大爺功力完全恢復。
某天,金戈侍候二大爺穿衣,邊穿邊嘟囔︰「咦,最近衣服怎麼越來越瘦了?!」
某大爺身形略僵,金戈熟視無睹,繼續道︰「奇怪,還是瘦的腰……」。
「黑笑,給本王滾進來。」
……
一晃又是幾日,金戈被鳳二大爺折騰得腳不沾地,對外界的傳聞和時下的局勢也沒空去了解。好不容易閑下,突然就想起了那塊龍玉。
傍晚一片雲蒸霞蔚,到了晚上卻听得天空陣陣驚雷。
金戈听著響雷,看著暴雨,將手里的龍玉翻來覆去的摩挲,心緒卻飄得很遠。
誰把龍玉給她?皇上?還是後宮某位娘娘?給她又意味著什麼?
現如今,後宮之中唯一懷有龍種的便是胥妃,這塊龍玉應該給胥妃才對,她都快生了吧。
一道極白的閃電劃過,雷聲滾滾由遠及近,到頭頂一聲炸響,令金戈頭皮發麻。接著又是一陣緊似一陣的瓢潑大雨,仿佛天河決堤似的。
她想去找金哥哥說說這事,可金哥哥卻傳話回來說學堂有事需處理,可能會晚回。
這都幾時了,還不見人影。外面傾盆大雨,又是風又是閃電的,哥哥沒有雨具怎麼回府。
金戈收起龍玉,讓徐伯找了兩把傘便要出府,被鳳羽攔下。
鳳羽在一旁觀察她多時了,知道她在為那塊龍玉煩心。
其實他也挺疑惑,龍玉的意義他明白,但他不會無聊到認為是天子將龍玉給她的。
「這麼大的雨,你要上哪里去?」
金戈自顧撐起傘,也不回頭︰「我去看看哥哥,為什麼還不回來。」
鳳羽微蹙了眉,她去學堂是找不到人的,因為玉面丑醫金執正在皇宮內替胥妃娘娘接生。
「我陪你去吧。」
我去……
金戈詫異的看著鳳羽,見他眼中沒有別的意思,道︰「這雷雨也不知幾時能歇,二王子身體才恢復,還是別去吧。」
「你,這是在關心我?!」鳳羽眼中有別樣的晶亮。
搖搖頭,她要同哥哥談事情,不想讓他知道。
金戈那點小心思擺在了臉上,鳳羽閃亮的眸光又暗了下去,口氣便有些不善︰「本王想去散散步,你陪著本王吧。」
……散你家大爺。狂風暴雨的夜晚,二大爺你哪根筋搭錯了,要去散步。還是,二大爺你特麼的閑得……
金大小姐差點爆粗口,奈何鳳羽一臉怒意的瞪著她。
得,散就散吧,散成兩個落湯雞才好。
街上因大雨而迷茫一片,放眼看去全是雨幕,平時清晰的街景此刻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
天上炸雷一個接著一個,閃電仿佛一道光劍將天劈裂。
如此惡劣天氣,偏偏有兩個傻子閑情逸志的走在街上。
請忽略瞬間被淋濕的衣服,和某人鐵青的臉。謝謝。
金大小姐心情很郁悶,面色很不善。
前面那個大爺雙手倒剪一副悠閑自在的模樣,而她則悲慘的努力的將傘撐到大爺的頭頂。
天空中的閃電越發的白亮,每劃過一次,整個大地仿似白晝,好好的春雷卻炸出了盛夏的爆怒。
不過離府幾步,兩人便被淋透了。
這麼大的狂風暴雨,傘根本就沒法撐得住,不被風吹破就算好了。
金戈沒好氣的收起雨傘,瞪著鳳羽的背不語。
頭上的傘突然沒有了,鳳羽只略頓步,嘴角微牽,繼續自顧往前走。
金戈氣不過,踩著地上如小溪般的雨水「咚咚咚」越過鳳羽悶頭前進,卻在恍惚間見街盡頭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嚇得金戈渾身一緊。
恰好一道閃電劃過,那道白影乍然抬首,露出一張模糊的臉。
鬼啊啊啊。
欲拔腿就跑的金戈很丟臉的被鳳羽給抓回來,金戈望著向他們急速飄來的白影,心里將各路諸佛,西方各神念了個遍。
都怪李小山,要不是被他們給嚇住了,她金戈今日會如此不爭氣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你們知道不知道。
鳳羽拽著金戈的衣襟立于街中,他老早就看到那道白影跌跌撞撞的向他們撲來,眸光逐漸深邃。
白影好不容易飄近,金戈的腿都顫得挪不開步,抹開臉上的雨水定楮一看——好熟悉。
那人一直低著腦袋,沒想到狂風暴雨的夜晚街中間站著兩個大活人,本能的掩面避開,卻感覺有些異樣,抬頭間正好對上金戈的眼。
「是你?!」
金戈一怔,瞬間腦殘,這不是宮里塞龍玉給她那個小宮女麼。
為何一月不見,你的肚子變得這麼大了,就算懷孕也不會這麼快啊,莫不是生了奇病。
小宮女先是一驚,原本慌亂的臉在看清金戈時驚喜乍現。
她警慎的環顧四周,見整條街就只有他們三人,立即從寬大的雨衣里托出一物塞進金戈懷里。
金戈伸手接住,呆呆的看著小宮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轉身便消失在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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