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嫣美眸充血,雙手抱著頭,痛苦的蹲子。『**言*情**』
血……血……滿地的血,那樣奪目,那樣艷麗;還有手指,一根一根散落在院中;還有左臂右腿;還有汩汩冒著血泡的腦袋,眼楮睜得大大的……
「不要啊,不要,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伏洛哥哥救救我,爹爹救救嫣兒。娘,娘,我不要死,嫣兒不想死啊……」
顧嫣再次狂躁不安,顯得非常怪力。掙月兌開下人,猛然撲到伏洛身上,將他抱得死死的。
眼前這一切讓金戈恍然大悟,剛才還為她可悲,此刻卻充滿了對她的憐憫。
她比她幸運,因為,不管是利用也好,不管是監視也好,總有那麼些人在她身邊。
而顧嫣,似乎經歷了一場人間煉獄,從此再無自我。
鳳羽也是驚訝不已,他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個女娃子瘋了,而且一瘋就有很強的破壞力。
自己真渾,怎麼氣得連她的安危都不顧了。
思及此,鳳羽鐵青著臉,表面是憤怒,實則是懊惱的將金戈打橫抱起,轉身要走。
「等一下。」
「等一下。」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一個是伏洛,另一個卻是金戈。
他們青梅竹馬,他們縱馬馳騁,他們嬉笑怒罵,難道就這樣結束了麼。
鳳羽站著沒動,伏洛舉步上前,沒料到一直抱著他的顧嫣神色驀變,返手就是一刀劃到了伏洛的身上。
意想不到的一幕令金戈驟然變色,忘了身上的傷。猛一伸手,仿佛是擋住伏洛的身形,制止住他前行的腳步。
「不要。不要過來。」
她使勁的喊著,卻無濟于事。
伏洛沒有停步,也沒有理會顧嫣的瘋。
顧嫣眸光無神,神情狂躁,嘴里念念有詞。
她見伏洛還在走,出手又是一刀割在他手臂上。他行一步,她便給一刀。
「不要,伏洛,不要這樣,不要過來。」
金戈早已泣不成聲,縴指死死的抓住鳳羽的衣襟,淚水長流。
血染紅了伏洛的衣袍,更激了顧嫣內心的恐懼和絕望。她的眼里盡是顧府的鮮血,下人的斷手斷腳。
她清楚的記得,他們被迫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斬掉不願屈服的人的手指,一根一根……
那時,她覺得天崩了地裂了,淒厲的慘叫將顧府變成了阿修羅的戰場,令人心悚,令人永生難忘,如鬼魅隨行。
「不要過去,她是魔鬼,她是他派來吃人的魔鬼。『**言*情**』我是為你好呀,你不要丟下我……不,不要,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
顧嫣站在伏洛面前,沖他揮舞著手上的刀。
血浸濕了他的衣袍,伏洛連眉都沒有皺一下,只顧往前走。
他看得出,她在心疼,她在決絕;他??;他看得出,如若他再不靠近她,他將永遠失去她。
淚水模糊了視線,他滿身的血讓她悲痛不已。她緊緊抓住鳳羽的衣服,泣不成聲。
「二王子,我求求你,帶我走吧。」
她不要留在這里,他每走一步,顧嫣便落下一刀。而每一刀都像劃在她心里,痛不欲生。
「戈兒,不要走。」
他被一擁而上的顧府下人扶住,他們早視他為顧府的女婿。
顧嫣手里的刀被奪下,她卻一把抱住伏洛不放,撕心裂肺的叫著︰我是為你好……夫君……我是為你好……
金戈痛苦的閉上雙眼,不願看到伏洛眼中的淒楚,更不願看到他整個人黯然失神的跪在地上,悲慟欲絕,被顧府下人叫著姑爺……
她想象不出,怎樣的場面才叫顧嫣如此狂;更想象不出顧府經歷了怎樣的一場生死離別。
以後,她與他真的就不能再見了麼。
如果這樣,她還死守著這份情,是不是讓他太苦了。
顧太蔚再次踏進金府,那一日陽光明媚,他在亭中耐心等著她。
鳳羽破天荒的沒有跟著金戈,只讓黑笑護在她左右,不得有任何閃失。
遠遠的,金戈便看到顧太蔚身著一身墨黑常服立在亭中。見她過來,目光一直跟隨著她直到亭中。
他伸手小心翼翼扶她坐下,她的傷還沒好,坐下時整個身體的重量都落在他身上,他便將她半抱半擁安頓到石凳上。
黑笑早已在石凳上鋪好了厚厚的坐墊,金戈有些不好意思。
「對不起。」
顧太蔚立在金戈身前,滿臉的歉意和懊惱,他是奉父親之命來賠禮道歉的。
其實他覺得她對這個道歉也許根本就不在意,若不是因為他想來看看她,他定然不會為了這個道歉登門的。
金戈微微一笑,蒼白的臉上帶起幾許難以察覺的冷意,無意多說。
「不用跟我道歉,我理解。你身上的傷可好了?」
一句道歉就能解決一切恩怨麼,打一巴掌再給一顆糖,真是可笑的手段。
假如我給顧嫣兩刀,轉頭再給她說一句對不起。顧太蔚,你顧府上下會讓我們之間的芥蒂煙消雲散麼。
顧太蔚露出幾絲苦笑,她知道這是她的客氣話,這話讓他覺得他們之間終究是生分的。
「我的傷已無大礙,只需調養便可。他是外傷,已有御醫醫治。」
他說的是那個「他」,是指被顧嫣刺傷的伏洛。
目光落在池里游來游去的錦魚身上,一提及伏洛,金戈心里有說不出的郁結。
她心里有伏洛,但並不代表她會因為他而原諒顧家人。
她不喜歡顧家人,從顧嬪到顧嫣,她們總是針對她。說她們是無辜的嗎,也不盡然。
就拿顧嬪來說,一國之君,不是靠搶就能得到的。皇上不是物品,更不可能受到哪個女人的支派。
何況天子對她金某人如此好,只是為了利用。
而顧嬪卻是天子的妃子,理論和實際上都稱得是一家人,而她卻將她視為假想敵。可悲可嘆。
當然,顧嫣也是如此。
如若沒有顧老的一廂情願,沒有顧嫣自己內心的執念,也不會有今時今日的瘋狂。
所以,那日顧嫣傷了她,傷了伏洛,皆是不可饒恕的。
如果有人說那是顧嫣太愛伏洛,太害怕失去他。所以,傷了他。
她,卻不那麼認為。
一個人,在經歷過死亡之後,也許,她會忘記很多人很多事,包括最親近的父母。
但,她會記得心底最愛的那個人,女人,是感情動物,她的一生都不會傷害她最愛的那個男人。
她說她是為他好,其實,那都是佔有伏洛的借口。
到如今她瘋了,這個借口便堂而皇之,信手掂來。
伏洛,你是知道顧嫣的吧。所以,你不會愛她。那,我們該怎麼辦呢。
「原諒我爹好嗎,他、他已是彌留之際了。」
金戈被顧太蔚的懺悔拉回思緒,听到後半句時,手不自覺的頓了一下。
「什麼意思?」她問。
顧太蔚面露戚色,有些哽咽。
「哥哥們……爹氣急攻心,又加上顧府……爹已臥床一月余了,太醫說……說爹……」
金戈伸手拍了拍顧太蔚放在石桌上的手,在他抬頭之際收回。
她並非同情或是安慰,她只是不讓他再說下去。
這事,她早有耳聞,只是金哥哥和伏洛都另有看法。
現在听他這樣說,她也不好多說什麼。事情總歸會明了的一天,現在說什麼都為時尚早。
再者就算顧老不知道兒子們叛逆之事,做為一家之長,這也和他的寵溺月兌不了關系。
她不會動他們,因為顧家會很慘。她便積點德,不再雪上加霜落井下石。
黑笑給她睇眼神,指了指亭外,只見鳳羽面無表情的立在遠處。
顧太蔚也看到了,似是自嘲般笑了笑︰「坐的時候也久了,想必你也累。我就不打擾,先行告辭。」
金戈自不會挽留,沖他點頭,對黑笑道︰「送客。」
黑笑先是一愣,繼爾乖順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顧太蔚起身,望了一眼遠處的鳳羽,再次露出幾分自嘲,離去。
金戈坐在亭內一動不動,等著鳳羽走近。
支開黑笑,並不是她想獨自一個人呆著,而是給鳳羽過來氣的機會,讓黑笑免遭牽連。
什麼時候,她也顧及鳳羽的感受了,甚至習慣性的替他安排好生氣的時間,然後她再去哄一哄他,兩人便這樣過了一天。
習慣真是個磨人的東西,曾經的她那麼討厭他跟在她身邊。
現在,他不在,她便覺得少了些什麼。
「二王子怎麼不說話?」
他已經在她身邊站這麼久了,一反常態的沒有找碴。
「你想不想听琴?」他說,語氣里有生硬。
心,漏跳了一拍,她,猶還記得桃樹下那個絕美的容顏謫仙般的人,指下彈出的旋律讓人如墜夢境。
她可從沒听說過鳳羽會干這種風的事,也許他玩手段比彈琴來得更好。
仰頭看他,金戈眸中浮出幾許調侃︰「二王子會彈琴?」
鳳羽臉色不善,冷冷的瞪了她一眼,道︰「本王是沒有彈三弦那個家伙有本事,你若不听,便罷。」
眼看鳳羽就要甩袖離去,金戈趕緊抓住他的衣袍,連聲說要听要听。
面色鐵青的鳳羽,黑眸透出幾分煞氣︰「不想听便罷,本王不勉強。」
噗。這廝真是個別扭的人也,想顯擺又不好意思明說,非要把責任推到人家頭上。
「二王子不要誤會,我這幾日真的挺悶。再說了,二王子彈琴給民女听,民女怕受不起。」
「哼,你何時有‘受不起’的自覺性。」
鳳羽終是緩了臉色,嘴上卻有些不饒人。
金戈識相的閉嘴,不與他唇槍舌戰。
這廝說不過人的時候,總會用嘴堵住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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