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不禁有些郁悶,這家伙倒是會找好地方。然而看他微醺紅中透青的臉色,不由得有些心疼。這個家伙,在現代二十出頭也還是被父母捧在手心呵護的年紀,青澀,懵懂,還有大把的青春可以揮霍。然而他,從小孤苦,獨自承擔起偌大的王府。沒有真心能夠倚靠的朋友,沒有能過袒露心聲的知己。如果是自己的話,早就被憋瘋了吧。
胡思亂想著,居然不知不覺的睡著了。再度轉醒的時候馬車還在行進。林夏有些茫然的看了看,一低頭正好對上官少憂的一雙眸子,柔柔亮亮的。林夏心中一驚,沒好氣的道︰「你醒了也不說出個聲,這麼盯著我看,毛毛的。」然後動了動示意他起來,然而他並不領會她的意思,反而是唇彎掛笑︰「不想動,乏得很。你這里比較舒服。」
林夏郁悶,這人怎麼這樣啊。無聲翻了個白眼,想著反正也快要到了,就由著他好了。
又晃悠了一會兒,便感覺到馬車停了。隨即簾子被撩起來,石道︰「王爺,到了。」
官少憂「嗯」了一聲,又等了一會兒這才坐起身來,扶著石橫過來的手臂微一用力,下了馬車。然而林夏看見他動作雖然穩健,落地時身子卻狠狠的晃了一下。林夏隨他身後下車,見如此情景下意識的要伸手去扶他。他目光掃過林夏搭在他手肘上的雙手,她恍然一驚,連忙抽回手去。他一定是覺得我剛剛下意識的動作逾矩了,我總是忘記自己身在古代男女授受不親和等級尊卑森嚴這回事了,林夏想。
官少憂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然而目光卻亮得驚人。林夏心里「咯 」一聲,想著他應該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吧?剛剛在車廂里他自己還不是主動靠過來躺在自己腿上,趕他走他都賴著不走。然後林夏十分深刻的反思了一下,覺得,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吧。
好在他只是那麼看了一眼,沒說什麼,也沒用石繼續扶著,自己一步一步慢而穩的走回了府中。石對林夏說他要去將馬車牽了去,叫她看好官少憂。林夏點頭應了,不過林夏看他走得雖然慢了些但是並不像醉了的樣子,剛剛在車上還開口調侃呢,哪里有半分需要人看的份?已經是凌晨了,幾更天她不知曉,不過天邊已經蒙蒙亮。算來這個季節以小時來計的話,大概是凌晨三四點左右。林夏不由得咋舌,若不是官天湛借由出來讓宴會提前結束,這還不一定要鬧到什麼時候去。雖說她也經常和朋友們一鬧鬧到天亮,回家繼續黑白顛倒的睡一整天,可那個時候是快樂的,一點都不覺得時間的流逝。哪里像今天,如履薄冰芒刺在背的,真是累極了。
這麼會想著的功夫,官少憂已經自己晃晃悠悠的晃悠到了大門口,正伸手去推門。林夏一看連忙一溜小跑著過去,搶在他前面叩響了大門。幾乎是剛挨上銅環門就被打開了,門後面露出的不出她所料是王叔的臉。王叔一見是他們,一臉的「終于」神色。
「王爺,你們可算是回來了,老奴還以為你們今夜要宿在宮中了。」
林夏笑道︰「王叔,怎麼可能呢。我們是晚了些,不過好在平安歸來。」
「是是是,好在是平安歸來!這已經算是早的了,還以為要等到天大亮呢。」說著王平連忙把他們讓了進去,說︰「石那小子呢?」
「他去拴馬了。」于是王叔將門留了個縫。
官少憂︰「王叔,很晚了,辛苦你為我們留門。總是叫你如此勞累,我心里很是過意不去。天色不早了,馬上就要大亮。你不同于我,明日你還要早起,快去歇息吧。」
王叔「哎」了一聲,道︰「說辛苦,老奴哪里比得上王爺。唉……只要王爺能平安,老奴守幾個夜又算得了什麼?」他似是想到了什麼自顧自的說了兩句,這才發現兩人都等在院子里,于是又連忙道︰「哎呦,您看我這張嘴!人老了,就是愛念叨起來了!趕緊的,林夏,你快服侍王爺休息,我這就下去了,免得王爺不放心還要在這院子里站著。晨間濕氣重,王爺又喝了許多酒,別受了寒!」
「知道了知道了,您放心吧!」林夏連聲應著,官少憂非要眼看著王叔回了自己的院落這才放心,林夏心中暗笑他這脾氣真是跟個小孩一樣拗。
她見官少憂還站在庭院里不動地方,想了想問他︰「王爺,要回去嗎?」
官少憂看她一眼,笑道︰「嗯,回啊。不過我想睡前先沐浴一下,身上全是酒味。」林夏很是無語了一下,道︰「那我先扶王爺回去吧,然後再給您備水。」
他又看了她一會兒,忽的眯起眼楮來笑,露出一口好看整齊的白牙來。他說︰「好啊。」
林夏想了想問他︰「王爺可還走得動?」
官少憂賭氣似的瞪了她一眼,轉身就走。可能是太想表示自己沒事了,他才走了沒兩步就一個趔趄,林夏仰面嘆息,三兩步並過去攙起他來。「行了,醉了就是醉了,還要擺出一副‘我沒事’的樣子來,裝什麼呀!」沒好氣兒的白他一眼,「看什麼看?你瞪我也沒用,瞪我喝醉的那個也不會是我!」
他在林夏手上掙扎了兩下,估計是沒什麼力氣再折騰,只好賭氣道︰「本王沒醉!」
林夏一見他拗脾氣又上來了,只好無奈安慰道︰「好好好,你沒醉,我醉了!奴婢醉了,懇請王爺能體恤一下攙扶則個?」
官少憂樂了,又是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來,眸子眯起來彎彎的很是得意的小模樣。「好啊,本王就大發善心一下。走吧,小丫頭!」
林夏心里狠狠翻一個白眼。
扶著他進了內室,將他放倒在床榻上,月兌了靴子和外袍拉過被子來掖好被角,正準備退下去的時候,措不及防間一把被他拉住手腕。
「別走……」
林夏一愣,回頭去看他,發現官少憂正皺緊了眉頭很難受的樣子。林夏連忙回過身去問他︰「怎麼了?」一邊試著掙月兌他的手,卻發現他力氣有些大我掙月兌不開,又怕勉強掙開會傷到他,就只好任由他這麼抓著。
他皺著眉哼哼了兩聲,復又轉醒。睜開眼來迷蒙了一會兒,才重新看向林夏。盯了一會兒才道︰「本王說過,睡前要沐浴的!」
她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忍住沒將自己腕子上這只手甩到他臉上。
林夏重新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盡可能溫柔的哄他說︰「王爺,很晚了。您也累了一整天了,還是早些歇了吧。沐浴的事,可以等您一覺醒來了再說也不遲啊。您別任性,閉上眼楮,乖,一會兒就睡著了。」
「本王不信你!」
「真的!您看哈,眼楮一閉,一睜,一天就過去了!」
他不滿的撇撇嘴,嘀咕︰「本王要沐浴!」
林夏真的拿他很是沒轍,怎麼就這麼拗呢?這是喝醉了耍酒瘋嗎?她頭一次踫到這麼難纏的酒瘋患者!
官少憂見她不回答,瞬間來了脾氣。「你不給本王沐浴,本王就將你掃地出門!哼!石!王叔!娘!來人!」
「哎呦喂祖宗,祖宗!」林夏趕緊捂住他的嘴,也顧不上什麼禮數不禮數的了,都這節骨眼了她保命要緊。別人就別說了,石和王平兩個人就夠她的了。這兩個忠心護主的家伙就是官少憂說要天上的月亮,他們倆也得想盡辦法跟嫦娥搭上關系!
林夏捂著他的嘴,無奈道︰「你真的要沐浴?」
他點頭。
「不沐浴不行?」
他再點頭。
「不洗澡你就能憋死?」
他倒是沒點頭了,只是那一雙眼楮眯得弧度剛剛好。
于是林夏妥協。
林夏邊準備著熱水,邊在心里面將官少憂罵了十七八回。這家伙平日里看上去那麼老持成重的模樣,怎麼多喝了兩杯水酒就成這麼個樣子,任性!石那家伙說是去牽馬,也不知道給他牽到哪里去了,馬要生小馬了嗎?還是連小馬都生小崽子了!
狠狠一打水花,往里狠命扔了一把花瓣。叫你洗澡,叫你洗澡!最好招你一身蜜蜂,叮死你!
雖然這樣想著,但是還是半點不敢大意。模模水溫不熱不涼正適合醉酒的人,林夏轉身去床榻上叫他。沒想到這廝居然又睡著了!林夏真的很想把他揍醒,然後再揍暈過去!玩兒我呢?!
好吧,既然那花瓣洗澡水你無福消受,那正好拿來給我用了!這麼想著,將官少憂翻了個身推得進去一些。誰知道這家伙剛一踫他他立刻清醒過來,閃電般扣住她的手腕命脈。林夏手腕一軟手臂一麻,整個人都難受起來。
「王爺!」她大喊一聲,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取了自己的小命。
官少憂因為這一聲才清醒過來幾分的樣子,迷蒙著雙眼問︰「怎麼了?」
林夏咬牙切齒,皮笑肉不笑惡狠狠道︰「洗澡水放好了,您是去,還是不去啊!」
官少憂很是費勁的思考了一陣,這才從他混漿漿的腦子里找出些什麼來。他手指上松了力道卻沒放開,一笑道︰「當然要去,為什麼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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