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看著他鼓勵和信任的目光,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那麼大勇氣,狠咬了自己一口定來,伸手就抓過不知道誰的布條子粗魯的塞進他口里面,也不管他咬住了沒有,手起刀落對準腐肉迅速下手。鋒利的刀鋒連連剃下腐壞的死肉,官少憂的胸膛肌膚下頃刻間滲出細密的汗珠,漸漸匯集成珠絲絲流落。他的傷口因為肌肉的緊繃用力,鮮血不住的往外涌出。林夏不敢去看他此刻的表情,她怕看了之後手就要軟,好不容易咬牙強撐起的勇氣就要失掉。
將腐肉都去了,傷口流出的血轉為鮮亮的紅色,這才松了一口氣。將他傷口清潔了在上面上了傷藥,用繃帶細細包扎了,這才去看官少憂的臉。
他一張臉被汗水濕得已經看不清面目了,死死咬著那塊布青筋暴起,卻難得的一聲不吭。林夏手邊沒有麻沸散,這種生生剜肉之苦,他居然能死要牙關不發出一聲,這份著實叫她佩服。
林夏將那塊布拿出來,發現他仍舊死咬著,不由得費了幾分力氣拽出來。我輕聲在他耳邊喚︰「王爺,都好了。」
官少憂「哼哼」兩聲,眉頭仍舊深深皺著。將他身上帶血的衣服都除去了,找了身新的來給他換上,又將這堆帶血的玩意兒收拾收拾,全都扔了出去。又重新打了盆涼水來,將搭在他頭上的毛巾拿下來,放涼水里浸了浸再重新搭上。看他的樣子似乎是睡著了,只是睡夢中仍舊皺著眉,不知道是疼得還是因為有心事。
林夏從來沒見過他熟睡時候的樣子,每次見他,都是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像極了從畫中走出的謫仙。他這樣毫無防備的躺在她面前,皺著眉的樣子,倒像是個人了。
忙活了幾個時辰,林夏是又困又餓。眼見他睡得熟了,眼風掃了眼放在桌子上的菜肴,看它們孤零零淒淒慘慘的被遺忘在那里,林夏覺得它們絕對不能就這樣被遺忘。
肚子很忠誠的在抱怨,涼透的菜它終歸還是菜,她絕對不能任由糧食被浪費掉!
然而剛一起身,手腕就猛地被人拉住。林夏一驚,官少憂的手用力很大,她掙月兌不開。林夏甩了兩下叫他兩聲他都不理,只一直皺著眉呢喃著「別走」。她沒辦法,看著那一桌子菜干瞪眼。你說這官少憂要抓也抓個袖子啊裙角啊什麼的,這樣林夏還能委屈一下月兌個外袍給他抱著。可他就這麼抓著自己的手腕,她總不能卸一只胳膊來給他吧?可見官少憂這個家伙,即使是在昏迷的時候,心機也是一樣的深。
林夏等了他一會兒,再試著抽出手腕來,發現這個家伙只要她想著離開,手上力道就會突然加重。林夏真是服了他了,不明白這家伙平日里都是怎麼睡覺的。
看來掙月兌是無望了,眼見著天色也逐漸放亮,林夏內心里一陣哀嚎。今夜算是徹底交代在官少憂身上了,她悔啊,她懊惱啊,她怎麼就腦子一抽的來找他了呢?自作孽不可活啊。
左右也無事可做,林夏就看官少憂的臉玩兒。以前沒機會好好看清他的臉,因為他是王爺,再者說一個勁兒的盯著別人的臉看,是個很不禮貌的行為。林夏作為二十一世紀的大好女青年,是不能做這種大膽卻十分失禮的事情的。可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他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躺倒在自己面前,豈不是在說「來吧,來看個夠」?
官少憂的臉色很蒼白,記憶中他似乎從那天晚上起就一直很蒼白,沒幾分血色。林夏從記憶堆里勉力的翻了翻,從翠翠和別人的只言片語中湊出一些有用的消息來。大概官少憂從當晚負傷開始,就沒好好的合過眼,也不肯好好治傷,只說著自己沒事,還強做出一副沒事的樣子來,騙過了所有人的眼。林夏搖搖頭表示不解,他就是說自己重傷了,病倒了,又沒有什麼干系,都是有目共睹的。他這樣一味的強撐,不但弄壞了自己的身體不說,不是反而要叫別人知曉他只是強弩之末在兀自強撐嗎?
這個家伙在想什麼,其實自己是從來就沒有弄清楚過的。就連他的心,林夏也是不十分明朗的。他從沒說過喜歡自己,並且明確的告訴了自己不會喜歡自己,可他卻接連兩次的對自己耍流氓。
官少憂迷迷糊糊的又哼哼了兩聲,看樣子睡得極不安穩,面色甚憂,似乎是做了什麼夢,神色很慌張的樣子,連帶著呼吸都急促了起來。林夏見狀,連忙柔聲哄他。學著媽媽小時候哄她睡覺時候的樣子,輕輕拍打著他,哼著催眠小曲兒。不知道是不是這一招對所有人都有用,無論大人還是小孩。總之,不安的官少憂慢慢的平靜了下來。伴著林夏的哼唱,眉頭舒展開來,呼吸也勻暢了。
林夏一手托著腮,一手拍著他,看他孩子氣的睡臉,不自覺的彎了唇角。天邊泛白,燭火將盡。不知不覺間,林夏睡倒在他床邊。
待得醒來時,已經是天邊大亮了。林夏支起身子揉著酸痛的肩頸,想著這麼不舒服的姿勢,大概也就睡了兩個時辰都不到吧。抬眼向床榻上望過去,只見官少憂仍舊保持著入睡時候的模樣,呼吸平穩了,面色也好了一些,只是手仍舊扣著她的手腕。
林夏試探著掙了掙,沒想到這次居然一下就叫她掙月兌了,這倒是叫她愣了一愣。官少憂額頭上的毛巾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滾掉了,林夏探手模他的額頭,嗯,也不那麼燒了。心道這麼重的傷居然只燒了一晚上就好了,真是個打不死的……家伙!他就算是個小強也一定是個得道的小強。
林夏解開他衣服看了看,傷口沒有再崩開。想著這家伙若是醒來一定要餓了的,于是就決定先去廚房,主要是因為我餓了。
等她將熬好的粥端進來的時候,官少憂床邊上倒是又多了個人。林夏一愣,隨即很是欣喜的跑過去,「石?」再定楮一看,官少憂已經坐了起來,看剛剛那情形似乎是石在跟他報告些什麼。
「什麼時候來的?」石一見到她也很是驚訝,然而他沒理會林夏,而是看看官少憂。林夏見這兩個人神色都有些猶豫,目光飄忽不定的,一下子想到些什麼,老大不樂意的說︰「你們又在說什麼事?官少憂你真是嫌命長了是不是?」她把粥很不客氣的往他懷里一塞,官少憂下意識接住,然後皺眉驚呼道︰「好燙!」
林夏沒好氣兒瞪他一眼︰「廢話,當然燙了!這是老娘剛做出鍋的,連嘗都沒嘗就巴巴的給您老人家端來了。結果呢,您老人家在做什麼?你要是覺得我救你救得很過癮想多來幾次,說一聲就是了,何必那麼麻煩,自己找虐的折騰?」
石目瞪口呆還帶了幾分尷尬的看著林夏,官少憂饒有興趣的看著手里的這個燙碗在手掌間不住的轉,林夏估模著官少憂是因為太燙了,以至于燙得都說不出話來了。半晌,他道︰「你說,連嘗都沒嘗呢?」
林夏一張臉騰的紅了,結結巴巴道︰「那、那個,嘗了一口。」
他挑眉,「一口?」
「呃,好幾口。不對,這不是重點!」林夏用力搖頭擺手,「你別想岔開話題。」
官少憂「哦」了一聲,拿著勺子吃了一口,然後說︰「你剛剛說什麼來的?」
林夏拍拍腦門︰「你想折騰可以來找我,我還挺想過過手癮的。」
他又「哦」了一聲,然後將勺子撂下,遞給她。林夏納悶兒的接過來︰「不吃了?你沒胃口?你沒胃口你早說啊,從昨兒晚上到現在我可是餓得要死,被你折騰了好幾個時辰累都累死了。你倒好,扭頭就睡了,還偏偏抓住我不讓走。」石在一旁紅了臉干咳,注意到林夏的目光連忙躲躲閃閃︰「我、我什麼都沒听見,你、你們繼續,繼續。」然後撒丫子跑了。
林夏瞅瞅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再看官少憂奇怪道︰「我說錯什麼了?」然後就著他放棄的粥吃了一口,頓住,「嘩啦」一口全吐出來。「這、這這這!」這粥怎麼那麼難吃啊!老娘好歹也是個御前茶點專家啊,何時做出過這麼丟臉敗壞手藝的東西來的?這不科學!
官少憂一雙狐狸眼笑得很是狡黠,他悠悠說道︰「你盡可以過手癮,我也挺想看你折騰自己的。」
「你你你!」林夏指著他,手指尖兒都禁不住的顫啊顫。原來這家伙剛說的,是說她呢?和著他吃了一口不吃,是因為太難吃,她還好心的以為他沒胃口,以為他終于知道體諒自己不眠不休照顧他感動的呢。「這麼難吃你還轉手給我,你這什麼心啊!」
他還是淡淡「哦」了一聲,「你不是說你餓極了,連嘗都沒嘗就巴巴的給我端過來了嗎?我替你嘗了一下,果然是嘗都沒嘗過的。」
林夏氣啊,氣得她差點背過氣去。她的確是吃了,只不過吃的不是這一碗。林夏估模著是她著急吃那碗先出鍋的,這一鍋做得太著急了以至于放錯了東西,焦糊的味道裹著濃重的鹽巴味。
丟臉,太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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