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極樂界迦耶城外不遠處的空中,只見一只巨大的獅虎雙頭怪獸腳踩祥雲,平穩飛來,此獸背上有一涼亭,亭內正中端坐兩人,正是那明王和燃燈大師,我與小雪、鐘鳴站在師傅身後。旁邊還有一些小型飛獸,明王的一些侍從坐在其上。
到了城頭,飛獸緩緩降下,一行人在迎接使者的帶領下,朝比賽場地走去。
這迦耶城乃是釋迦牟尼佛的居住之處,釋迦乃是當下極樂界的領袖人物,負責主持本次選拔賽。比賽地設在城中心的一個大廣場,廣場正北方是觀禮之處,只見一片各色蓮座漂浮在空中,有些已經落座,有些還空著,正中位置一人慈眉善目,大耳垂肩,儀態端莊,穩如泰山。見燃燈前來,起身施禮。
「釋迦見過師尊,多年不見,師尊風采依舊,真乃我極樂界之福也。」
「唉,大劫當前,你我當共同盡力,多保全極樂界億萬蒼生才是啊!」燃燈輕笑答曰。
「然也,自當謹遵師尊教誨。」
師傅被帶到釋迦牟尼旁邊落座,我緊隨其身後站立。釋迦牟尼看了我一眼,微微一笑,並無言語,仿佛一切都了然于心。
我左右望去,只見眾佛及其門下弟子密密麻麻,但井然有序的分列兩旁,層次分明,眾佛頭頂光環顏色各異,大小不一,靈光寶氣,交相輝映。稍遠處有專門的禮儀隊伍奏響禮樂,如空谷幽蘭,又如高山流水,莊嚴清淨,讓人如醍醐灌頂,起歡喜之心。
一曲奏罷,只見釋迦牟尼環顧四周,開口說道︰「今日乃是我極樂界選拔轉世傳法之人的日子,此舉關系到我極樂界未來的存亡,希望各支系所派候選人認真對待,本次暫定的候選人有以下三人︰金剛夜叉明王本尊、須菩提羅漢、地藏王菩薩。你等可做好準備了?」
「恐怕這候選人得變一下了。」燃燈此時突然開口說道︰「我已決定派我坐下新進弟子文啟明參加此次選拔。啟明,上前來,我與你引見一下。」
我站在燃燈面前,頓覺千萬雙眼楮齊齊盯著我看,心里有些發毛。但還是故作鎮定,向周圍好奇的目光報以微笑。
釋迦牟尼盯著我看了一會,方才轉頭問道︰「你三位候選人可有什麼意見?」
明王搶先說道︰「我之前與他有過切磋,我決定放棄候選名額,讓此子代替!」
「什麼?竟有此事?」周圍傳來驚詫的聲音。
「哦,既然這樣,那候選人就變成須菩提、地藏王菩薩、文啟明三人。」釋迦牟尼卻沒有太過吃驚,緩緩說道。
「你三人如何比試可自行商定,只要其中兩人對第三人沒有異議,則該人為最終勝出之人,你等可以開始了!」
須菩提和地藏王菩薩也是有些詫異的望著我,我只是報以微笑,也不說話,三人就那麼互相瞅著。
「我看不如這樣」須菩提終于開口了,「我等三人也無需武力相爭,既然明王都奈何不得文師叔,想必文師叔在功法方面造詣頗深,我二人也就不自討沒趣了。我們就文比吧,你、我與地藏菩薩來辯論佛法,看誰理解的好,理解的透,若其中一人觀點被其他兩人都認可,那此人便勝出,如何?」
地藏王菩薩聞听此言連連點頭稱是,我卻有些頭大了,雖然我現在身為燃燈佛祖的徒弟,但這佛法方面師傅可是一點都沒給我講啊,在陽間時也是偶爾翻過一兩本佛經,但根本就是一知半解,沒有領悟分毫,現在讓我跟這兩位大師級的人物辯論佛法,這不是趕鴨子上架—強人所難嗎?可是人家倆都同意了,我反對也沒用。眼看急的頭上冒汗,我偷偷朝師傅望去,只見師傅是正襟危坐,閉目養神,竟似沒有听到一樣,這可如何是好?
只听須菩提又說道︰「既然地藏菩薩同意,文師叔也沒有意見,那我們就開始吧。」
我苦笑一聲,無話可說,事已至此,只能听天由命了。
「凡陽世間人要度苦厄,了生死,成大覺,需六根清淨,六塵不染,滅幻心、破幻法、明五蘊、覺性空。世人果能明空,自然心勿執取,回歸到清淨寂滅無心之心的本位,不生不滅、不增不減,心無掛礙,苦厄何在?」
須菩提這一席話說完,我還在雲里霧里呢。地藏菩薩接口道︰「不愧是解空第一人,尊者一席話,盡得般若波羅蜜真義,若陽世間眾人皆明此理,則眾生身之三苦︰老、病、死。心之三苦︰貪、嗔、痴。後世之三苦︰地獄、鬼、畜生均可免除,大善!」
「我曾在過往無量劫中,遍觀世間罪苦眾生,也曾發下誓言︰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此番若能轉世陽間,必當法門開示,使眾生參透因果,月兌離困苦,不再墮入無間地獄。」
「文師叔,我與地藏菩薩所述,您可有意見?」須菩提接著問我。
我望著眼前人山人海的眾佛、菩薩、羅漢弟子,思緒卻早已飄飛到了遠處,從陽間自家窗台離開,到進入鬼門,被轉輪王囚禁,再出逃到太南山,天國的經歷,鬼怨之地的奇遇,再到極樂界的日子,眼前的一幕幕仿佛放電影一般在我眼前一一閃過。什麼是虛幻?什麼又是真實?既然如須菩提所說,凡事皆是空,那記憶呢?留在我心中的記憶是不是唯一真實的東西?如果記憶也是空的,那所謂的佛法豈不是也是空的,又何來眾生苦厄?你根本不會知道前一秒你是個什麼狀態。這一切因果,又豈能只是個空字能解釋,又豈能是一個願望而改變?
「徒兒,你心中如何想的,大膽說出來吧!」師傅此時突然睜開眼說道,將我從神游中拉了回來。
我深吸一口氣,慢慢說道︰「萬物皆空,此話不假,人世間的財富、名利不過是一種表象而已,雖知死後兩手空空,但世人依然陷入其中不得自拔,何故?我認為其原因恰恰是心中空虛所致,萬物皆空,唯有心不空,方可大徹大悟、大知大覺。你看在座諸佛、菩薩,哪個不是經萬載千世,將心錘煉的厚實圓滿,方才證得果位。為空而空,視一切于不見、不聞、不感、不覺,何來心之厚實圓滿?你只看那人世間充滿苦厄,卻不見還有幸福瞬間。你只教人滅了**,耳根清淨,卻不見那父母養育之恩恩重如山,兩情相悅之情情投意合,手足之情情深似海。俗語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首先得有拿得起屠刀的行動,還要有放下屠刀的覺悟,方能大徹大悟。過程很重要、悟性也很重要,但卻不是簡單的一個空字能概括了的。比如我師尊燃燈大師,如若只是自己性空,又何須消耗自身修為,去那鬼怨之地為極樂界蒼生尋找本源之氣?」
我說完這些,只見須菩提滿臉思索之狀,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我又轉頭向地藏菩薩說道︰「生老病死,七情六欲,因果循環,乃天道使然,無惡何來善,無苦厄何來福報?你雖發下宏願,渡盡世間一切惡,可是天道本性乃一陰一陽,若其一不存,則天道也不存,天道尚且不存,極樂界有何能幸免?陽世間有諸國紛爭,陰界也有天道盟、極樂界、天國等各派勢力,天道尚如此包容,我等豈可無包容之心?若人與我教有緣,願來極樂界修行者,我必歡迎;若人與他教有緣,願去天國安身者,我不阻攔;若人塵緣未了,願赴輪回之道重新入世者,我自當祝福。」
說到這,我環顧一下四周,眾人皆靜,師傅也早已睜開雙目,眼中露出贊許之色,我心中安定,又大聲說道︰「如我重返陽世間,必將在此界見聞如實講給陽世間眾人,該選那條路,讓他們自己定奪。我講我該講之事,卻不強求人依我所講;我渡我可渡之人,卻不強求度盡天下蒼生;如若不然,豈非是執念纏身,又何來性空,何來覺悟?」
言畢,我不再多說,靜靜的看著眾人。須菩提與地藏菩薩也默不作聲,似心有所動。釋迦牟尼見狀輕嘆一聲,說道︰「願人世間蒼生解月兌煩惱,月兌離輪回,乃是我極樂界宗旨。自我上次入世傳法已經過去多年,陽世間也已經歷多次變化,我教也是起起浮浮,興衰更迭,近世更是有擾亂視听者,迷惑眾生,有違本意,眾生已陷入物之表象太深,一蹴而就不太可能。我看啟明的‘講該講之事、渡可渡之人’想法不錯,凡事還是得講個緣字,陰界大劫將至,陽間也是一樣,據天道盟傳來的消息,天道修復系統也已啟動。我們也不能太過執著,只需將我教真義于眾生闡明,將可渡之人盡數渡來也就是了。須菩提,地藏菩薩,你二人意下如何?」
「師尊所言極是,我無其他意見」須菩提說道。
「如是甚好,我也無其他意見。」地藏菩薩說道。
「好,那我宣布,此番代表我極樂界參加天道盟選拔之人就是燃燈師尊之徒文啟明,希望你能渡人渡己,為人世間蒼生所想,為弘揚我教,壯大我極樂界為己任。」
我雙手合十,點頭行禮,心中卻是頗不平靜,這場奇特的選秀就這麼結束了,不知道其他人對結果怎麼看,至少師尊還是挺滿意的,但如此重擔在肩,我心里卻多了些忐忑不安,唉,事已至此,還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儀式結束,眾人逐漸散去。廣場中剩下我、師傅及釋迦牟尼幾人,師傅從懷中模出一個葫蘆來遞給釋迦牟尼,說加持本源之氣的事情就交給他了。然後又讓我抓緊時間趕往無極島,不要錯過了日子。師傅說自己還有事要返回大光明山,還說憑我現在的本事路上應該能應付得來,讓我別偷懶,對功法勤加練習,然後就跟我道別,踏上五彩祥雲離去。
師傅的離開還是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沒有了靠山、也沒有了代步的五彩祥雲,這路上要是遇到點事該怎麼辦?唉,師傅啊,你好歹把祥雲借給我多好,害得我又得腳踏實地的前行了。
但無極島一定是要去的,還有鐘靈一行人也是需要找到的,還有小雪這個拖油瓶也得安全帶回去才行。
第二日,我與鐘鳴,小雪三人離開了迦耶城,往南邊走去,我們計劃先經過轉輪城,在往東南方向到楚江城尋找鐘靈的下落。此時的我又開始懷念從德加手中得到的那艘飛舟來了,不行,我得去轉輪城看看,說不定飛舟被老黑搶走了,我得想辦法弄回來。
老黑啊老黑,你等著,我會給你個大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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