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賓客都已經來齊,言無信便側頭向旁邊的侍從低語了幾句。片刻後,外賓殿內響起了一陣亮堂的聲音︰宴會正式開始!
宴會開始後,眾位貴賓妃嬪紛紛拿起桌上的酒杯,細細品嘗,間或拾起一塊生果送進嘴里,低語之聲也漸漸放大,人們臉上都掛著愉悅的笑容,宴會的熱情慢慢燃燒了起來。
不曾參加過此等活動的馨兒,也學著眾人,緩緩提起酒杯,細細端量了一番,暗青色的古銅,巧妙地雕刻著類似龍狀的圖案,手柄粗細適宜,握在手中甚是舒服,果然是貴族器皿!在現世中馨兒雖不常喝酒,但偶爾和朋友聚會游玩,免不了會喝上一些,但盛酒的容器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玻璃杯,怎會像現在這番講究?
將青銅器皿慢慢接近嘴邊時,馨兒便聞到了一股濃郁的香味,讓人不禁想一飲而盡,當然男人喝酒要的就是豪爽大氣,所以馨兒兩三秒功夫便把酒水飲盡,還學著男人的模樣將酒杯倒置,抖上一抖,顯示自己有多麼能喝。不過這皇室招待貴賓的酒果然就是不一樣,香香的,甜甜的,有種撩人的醉意,以往喝過的啤酒完全不能相提並論。
言無信坐在至高的席位上,神色中透出一絲笑意,嘴角微微泛起一道優美弧度,看著眼下這人兒的男子舉動,頓覺可愛。若現在坐在殿堂之內的是他,那該多好?馨兒沒想到,自己喝酒的全過程被言無信盡收眼底。也是,坐的高看的便遠,就連馨兒臉上漸漸泛起的紅暈,言無信都看的一清二楚。
就在馨兒為自己喝酒的豪邁感到得意之時,目光不小心撞上正盯著自己的言無信,臉上還掛著一抹異樣的微笑?馨兒趕忙將視線撤回,臉上再添一抹紅暈,怎麼感覺心頭熱熱的,難道喝醉了?怎麼現在就連言無信的一個眼神,都能將自己的心緒撩亂,這是馨兒的悸動,亦或是盧一天的悸動?馨兒無法確定。
自從與言無信四目相對後,馨兒便覺得整個人都不自在了,彷佛所有的舉動都置于某人的監控下,于是便輕輕放下酒杯,不再飲食,生怕再做出任何舉動,都會挑起言無信奇怪的笑意。
坐在主賓客筵席上的外國使節優雅地站了起身,手上還帶著一只酒杯,兩三步便走到言無信的身前,雙手微微向前一伸,用倫敦腔極重的口音說道︰「cheers!」
從小便對英語熱衷的馨兒當然能夠听得懂這麼簡單的詞匯,只是聲音傳入耳朵時有種難以置信,眼前這風度翩翩的男子不僅長相酷似現世中的英語外教,連聲音都是一模一樣,莫非是羅賓老師的先祖?馨兒不由地猜測。
出乎意外的,言無信沒有馬上做出干杯的回應,而是秀眉微蹙,側頭靠近一個中年男子。男子身穿太傅袍服,頭頂圓尖紅帽,在言無信旁邊低語了幾句。
听完中年男子的話後,言無信皺眉舒展,嘴角微翹,似是明白了外國使節的意圖,便輕揮了下衣袖,而後舉起桌上的酒杯,對外國使節盈盈笑意地回應道︰「chees!」頗有一番國君風範。
言無信手中所持的酒杯和眾人所用酒杯有所區別,依然是青銅器皿,只是色澤更加明麗,容量也稍大一些,加上杯面清晰雕刻著的舞爪張牙的巨龍,更顯國君九五之尊。馨兒見言無信的反應,才意識到這里是古代,英語尚未成為國際語言,就連會說英語的人都少之又少。若日後沒錢開飯,還可以辦個英語速成班,賺些小錢神馬的。言無信身邊的中年男子想必就是懂洋文的翻譯官吧。
殿內的嬪妃大臣們听見外國使節說了那句「去死」之後,紛紛覺得困惑不堪,甚至有些惱怒。區區一個外國使臣,竟敢對泱泱大國言朝的皇上說「去死」,還冠冕堂皇地舉著酒杯,這不是明顯的挑釁嗎?
眾人還未等心情平復下來,皇上竟也舉著酒杯對外國使節說「去死」,難道在外國人看來,「去死」是一種友好的問候。似懂非懂的眾人見皇上舉起酒杯,便也跟著舉起酒杯對外國使節說︰「去死!你全家都去死!」說完之後,便將酒水一飲而盡,怎麼感覺如此舒爽?
見大堂之內此起彼伏地響徹著「去死,你全家都去死!」的「問候」之聲,馨兒頓時覺得有些好笑。慶幸自己接受過高等教育,同時也為這不明所以的外國使節感到可悲,竟被這麼多人詛咒「去死」,這畫面太美,馨兒不敢再看下去。
舉著酒杯的使節見在座的眾人如此熱情,臉上是升起燦爛的笑容,只是這「去死」他听得明白,後面這句「你全家都去死」又是什麼情況呢?帶著些許困惑,使節繼續說道︰
「尊貴的言朝皇帝,我是英國王室的代表史蒂芬羅賓,今日很榮幸能夠來到這里,接受你們的款待,也很期待接下來在宮廷度過的一個月學習之旅。」
馨兒听完羅賓頗為正式高雅的說辭之後,身子微微一怔,沒想到這洋人不僅長得像,聲音像,連名字都不差一字。不過看他樣子,不像是外教穿越過來的。但能夠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朝代踫到類似的人,馨兒倒是覺得有種溫暖。
翻譯的太傅在言無信耳邊解釋了一番後,言無信便對羅賓朗聲說道︰「能夠與英國建立良好聯系,也是我大言王朝的福祉。希望你們能夠在這里吃好喝好……」
言無信說了幾句客套話之後臉色便沉了下來,本身耿直率真的他就不願做這種形式上的事,一點都不是自己所要的,若當初不是先皇千叮萬囑要讓自己繼承江山,言無信是絕對不會想坐在這里的。
他有自己的夢想,有自己想做的事,若繼承江山,那以後一輩子都要被束縛在這種流于形式的無聊事情上面,失去自己,雖然不想,雖然也有過逃跑的念頭,但誰叫自己身上流著王室血液呢,身不由己,既然做了皇上,那自然是要做好,畢竟言朝之下這麼多百姓在渴求著一份安詳的生活。
言無信只是期望,小小的奢望,有一天能夠有一個人闖進他這枯燥被縛的生活,將他帶走,離開王宮,離開這喧囂之地,到一個新的世界開始新的生活。哪怕是放下一切,放上這沉甸甸的地位,他也願意,他不想再錯過機會。
太傅將皇上的話磕磕絆絆地勉強翻譯了出來之後,長舒了一口氣,似是完成了一件什麼大事一般。馨兒的英語听力一向不錯,所以一下便听出了翻譯的句子中好幾個語法錯誤,簡直就像是「中國式英語」,將幾個單詞組合在一塊兒。
羅賓听完太傅的翻譯之後,藍色的雙眸輕靈地轉動,淡眉微皺,心頭想到︰這泱泱大國的翻譯官水平怎麼這般低下,連一句簡單的話都能出現這麼多的語法錯誤,分明就是幼兒園的水平嘛!還好能夠勉強听懂,否則真是無法交流……
「尊貴的皇上,我們英國的女王陛下希望能和你們建立一個萬世協約,兩國互相互助,造福千秋萬代。」
依舊透著濃重的倫敦口音,雖有些模糊,但馨兒還是勉強地听出來了。不過想想這羅賓說的話,還真是放屁!什麼互相互助,萬世協約,都不知道幾百年後是誰先發動鴉片戰爭,給中國百姓造成巨大傷害的。
太傅雖研究過英國歷史,對于洋文也有些知曉,但都只是些皮毛,哪能全部听懂,便將听懂的加上一些自己的理解轉述給皇上道︰「皇上,這英國的王室希望和我們言朝建立一個萬世協約,以後願向言朝俯首稱臣,年年朝覲。」
言無信听了略喜,能夠多一個朝覲之國當然是一件好事,而且還是千秋萬代,何樂而不為。于是乎便示意了邊的太監,將筆墨紙硯遞上,準備簽訂契約。
因為就坐在離皇上不遠的地方,所以當馨兒听到太傅那詞不達意的翻譯之後,不禁嘴角一翹,輕聲笑了起來。估計這幾千年的文明大國最後之所以會落得列強侵略的下場,是和中國幾千年來狂妄自大、愚昧無知的劣根性月兌不了干系。
羅賓上前接過契約,細細地看了起來,很明顯這上面寫的和自己說的完全不是一個意思,淡眉一皺,稍帶些慍氣地對言無信說道︰「陛下,我們英國並沒有俯首稱臣之意,只是想以後兩國能夠互相往來,建立良好的貿易合作關系。」
言無信听著這一連串亂七八糟的洋文,心情甚是煩躁,他/媽的誰听得懂你在說什麼啊,要有本事你倒是說中文啊,扯著一堆听不懂的話算什麼英雄好漢。
煩躁歸煩躁,作為國君還是要有國君的姿態,言無信強忍住心頭的不爽,表情平靜地向身邊的太傅問道︰「他又說了什麼?」
其實太傅依舊是沒有听懂,便按著自己的感覺支支吾吾地說道︰「回皇上,他說能向大言王朝俯首稱臣真是一件光榮的事情,以後勢必會效忠于您。」太傅是冒出一身冷汗,額頭上也有幾滴晶瑩的水珠,為什麼這種翻譯工作會交給他,萬一中間翻譯有所差池,自己豈不是飯碗不保?太傅也只得在心里默默自怨自艾了。
言無信听了之後固然也是點頭微笑,再次應允,管他稱不稱臣的,早點結束這種無聊透頂的宴會便是最好。
羅賓見皇上沒有一絲想要修改契約的跡象,內心有些焦急,到底是翻譯官沒听懂,還是言朝想和英國對著干?雖然言朝是個大國,英國只是一個小國,但小國就一定要向大國俯首稱臣嗎?雖和東方大國無法相比,但在西歐大陸,英國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強國。
羅賓這次顯然是有些憤怒了,一個外交使節就是代表一個國家的形象,侮辱自己就是侮辱英國王室,羅賓不能容忍,便慷慨激昂地說道︰「既然大言王朝如此霸道狂妄,我等也不必在此多留。」說完便轉身示意隨行的幾十名侍從,準備離開王宮。
言無信也沒懂這外國是什麼意思,但這語氣中的慍怒還是能夠感覺得到的,這是在耍脾氣?你們愛咋地咋地,言無信也不愛管。只是旁邊的太傅在一個勁兒地哆嗦,口中不停地叨念著︰「這回真攤上大事啦,攤上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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