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荒行 第五十四章 最後的選擇

作者 ︰ 無罪亦無淚

劍氣過處,白翎一聲痛苦的哀鳴,昂起的頭向前甩了出去,重重地磕在地上。當劍光斂去時,白翎左翼已斷,傷口處鮮血噴涌,灑在斷落的潔白羽翼上,看上去無比的淒慘!

「大哥!」

「大哥……」

「前輩!」

••••••

一聲聲滿含心痛的聲音響起,除蘭天外的所有人都向前邁了一步,極度的擔心和焦慮。蘭天拿劍的右手在顫抖,腮幫咬的很緊很緊,眼淚忍不住又掉了出來。

「師傅!」

蘭天把長劍扔在地上,趕緊走上前去,手上凝聚出一團蒙蒙月光,就要給白翎治傷。

「不用了,你趕緊退後!」白翎虛弱地說道。

蘭天的心中比任何人都要痛苦,親手斬去了師尊的翅膀啊,無論出于何種原因,這對他的心都是一種折磨!但听到白翎的話,他稍一猶豫,還是連忙起身退後,走到遠處一**坐在了地上,抱著膝蓋就嗚嗚哭了起來。

秋羽走上前來,將他攬入懷中,柔聲安慰道︰「天兒,你師傅一定要你這樣做,必定有它的深意。但是你要知道,沒有人怪你,沒有人怨你,相反大家都為你驕傲!殺死敵人不需要太多的勇氣,但對于自己的深愛著的親人和長輩,因為愛,所以才需要更大的勇氣去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寧願讓自己的心痛苦而敢于揮劍,也是一種付出,如果你沒有揮出那一劍,爹娘還有你師傅,都會對你失望。你有這個勇氣去為自己在乎的人付出,娘為你驕傲!」

蘭天听著母親溫柔而滿含深意的話,頓時不再那麼傷心難過。敢于揮劍,也是一種付出麼?他停止抽泣,站起身來看著師傅,心里百感交集。

只見白翎的傷口處朱雀之火升起,將整個傷口包裹在其中。烈火燃燒,白翎的眼中滿是痛苦之色,但是傷口處的經脈,卻在這火焰的灼燒之下快速封閉,受損的血肉立刻變得焦黑,而後一塊塊的傷疤月兌落而下。

不過數十個呼吸的時間,朱雀之火便斂去,傷口處一片平滑,仿佛人的皮膚一般,仿佛白翎從來就沒受過傷一般!但是所有人並沒有因此而驚奇,他們的心依然痛如刀絞,眼淚依然滾滾而下!

赤霄上前,臉上有著無盡的苦楚,巨大的雙手顫抖著,取出了兩粒丹藥喂給白翎服下,而後又扶著它艱難地站了起來!白翎有些虛弱,之前那種撕心的疼痛,折磨得它眼神都失去了從前的那種銳利。

此時,結界搖晃得越劇烈,似乎撐不了多久便要破碎了。白翎抬起頭看看結界,又一個個掃視著眾人,而後閉上眼楮,似乎在做某種決定。

片刻之後,白翎睜開眼楮,苦澀地說道︰「你們所有人都知道,你們離開了和氏璧便會死,如果把和氏璧交出去,就等于把你們的命交出去!而現在有上古神獸來襲,與和氏璧在一起同樣會死!是,我們現在偏偏帶不走和氏璧,無論怎麼選擇,這都是一個必死之局!」

「打,我們打不過他們,逃,我們沒有辦法逃!藥谷將被毀掉,你們的先祖梁王的骨骸,將被入侵者踐踏,和氏璧將會落到外人手里,你們所有人都會死!」

梁王的後人們听著白翎的話,一個個泣不成聲,絕望到了極點!都要死麼?和自己的至親骨肉一起死麼?父母、妻子、兒女••••••一起死麼?如果自己死了,父母妻兒圍在自己的遺體邊上,將會有多麼的傷心和絕望?如果自己的父母妻兒死了,自己又該有多麼的悲痛欲絕!每一個人都不想死,更不想自己的至親骨肉死,但是現在,該怎樣改變這一切?想到這里,所有人都紛紛和自己的親人擁抱在一起,心中和眼中,絕望和不舍無處不在!

那些幼小的孩子被大人們擁在中間,不明白生了什麼事,只是,所有人都在傷心哭泣,于是他們也跟著哭泣。而他們的父母又怎麼會舍得讓自己少不更事的孩子就這樣死去?

絕望和悲傷籠罩著整個藥谷,一個人的死亡並不怕,自己的死也不怕,怕的是所有人將要一起死去,自己最在乎的人將要死去!明知要死,卻要苦苦等待死亡的到來,讓沒有一點希望的人們,在死亡到來前飽受絕望煎熬,這才是最怕的事情!

「我們,有一個辦法,但是……」

白翎繼續開口說道,但只說了一半就停了下來,眼中滑落兩行清淚,低頭不再繼續往下說。但所有人都因為最後的這兩個字,抬起了淚水婆娑的眼楮看著白翎,心中升起了一絲微小如塵埃的希望,期待著白翎繼續往下說。

「前輩!」藥谷之中威望最高的一位老人,帶著哽咽的聲音開口道。「前輩有什麼辦法僅管開口,我們這些老家伙不指望還能活下去,但是至少要把孩子們送走啊!」

「是啊前輩!」接連有人泣不成聲地說道。「藥谷不能絕後,我們走不了沒關系,但是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孩子們死在我們面前?」

「請前輩,一定,一定要把孩子們送走啊!」

••••••

白翎抬起頭,眼中淚水不斷,幾次欲言又止。一旁的紫鯨也淚水連連,將腦袋偏向了一邊。

赤霄上前一步,擦去臉上的淚水,以無比輕柔的聲音說道︰「大哥,我來說吧!」

「我大哥所說的辦法,就是激活和氏璧!而激活和氏璧,需要你們身上的梁王血脈!」

「赤霄!」

白翎連忙止住赤霄的話。停頓了片刻又說道︰「我來說!」

此刻,除了比較幼小的孩子之外,幾乎所有人都明白了這個辦法是什麼!

「師傅,不以!」蘭天率先反對,是白翎並沒有看他,而是等待著眾人的反應。

「天兒!」

秋羽含淚顫聲說道。

「如果只有這個辦法,那麼就一定要這樣做!因為,娘希望你和雪兒以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谷里的鄉親們,也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活下去!所以不管是什麼,只要你們能活著,我們都會去做,哪怕是死!」

「娘!」

蘭天撲倒秋羽的懷里,再也忍不住悲傷的情緒,放聲大哭了起來。爹娘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去死,但自己,又怎麼能舍得爹娘為了自己去死?

「前輩!我們,我們,願意這樣做!」

「我們願意!」

「我們願意!」

「願意,請前輩就這樣做吧!」

「不!師傅,我寧願讓父親母親活下去,也不要看著他們為了我去死!我要••••••」

「啪!」

蘭天還沒有說完,一個響亮的耳光便打在了他的臉上。淚花飛濺,而秋羽慢慢地放下了手。

蘭天徹底愣住了,自己的娘親,一向都是那麼的溫柔那麼的美麗善良,從小到大,無論犯多麼大的錯誤,娘都沒有打過自己,而現在……

蘭天想起了母親剛剛開導自己時說過的話︰「對自己愛的人,敢于揮劍也是一種付出,也需要極大的勇氣••••••」那麼現在,母親又要多麼大的勇氣才能打下這一耳光?

秋羽眼淚縱橫,以前所未有嚴厲的聲音對蘭天說道︰「爹娘生你養你,不是為了讓你代替我們去死!你才十歲,人生的路才剛剛起步,如果讓你代替爹娘去死,那便是天理不容!即便我們能夠活下去,你讓我們以後如何面對自己的心?等你以後長大了,自然會明白娘今天為何打你!不論你將來會生活在怎樣的噩夢中都沒有關系,娘現在只要你活著,平安的活著!」

蘭杰走上前來,攬住秋羽,也對著蘭天說道︰「記住你娘親的話,無論怎樣難,也要堅強的活下去!我雖然沒有梁王的血脈,但只要敵人進到谷里來,我便引爆丹田,即便不能殺死他,也絕不讓他舒坦地活著!」

蘭杰語罷,將一個古老的獸皮袋子塞到蘭天懷里,正是蘭家祖傳的那個乾坤袋!

一旁的白翎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淚眼模糊,抬起僅有的一只翅膀掩著臉,片刻之後,它模去了淚水,再次說道︰「赤霄所說這個辦法,就是將你們身上的血液取出來,激活和氏璧之中的血脈之約!但是,這等若讓你們自殺!」

「前輩,不必為難!」一道聲音淡淡的傳出。「為了孩子們,抓緊時間就這樣做吧,還請前輩教我們如何去做!」

「大家先听我說完,再決定要不要這樣做!」

「千年的時間,藥谷雖然與世隔絕,但梁王血脈依然漸漸變得極度稀薄!而且藥谷中人相互通婚,血脈同化的極其嚴重!就連梁王血脈復蘇程度最好的蘭天,他身上的血脈濃郁程度也不超過四成!而你們大多數人,僅僅連一成都不到!」

「所以,我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人的血,才能將和氏璧激活,有能你們之中一半的人,血液就以將和氏璧激活,有能你們全部都死光了,也沒有辦法將它激活!所以,你們要考慮清楚!」

「哈哈哈哈哈哈…」

一位老者含著渾濁的淚花,仰天長笑,蒼老的聲音讓人心顫。

「前輩,還需要什麼考慮!無論如何都是個死,與其沒有希望的被人殺死,不如自己去成全自己的希望,自己成全自己的奇跡!希望再渺茫,好歹也是有希望的啊!」

「是啊前輩,最壞的結果,無非是我們所有人都盡數死去,等結界破了,一樣是這個結果!況且這樣做,不一定我們所有人都會死,有希望終歸是好事!」

「對,我們不願意被人殺死,不願意成為那頭惡龍的食物,不願意被人砍成幾塊!前輩,有讓孩子們活下來的希望,那就動手吧!」

「是啊前輩,不試過,誰也不知道結果!」

「白翎前輩,我們,甘願赴死!」

••••••

男女老少盡皆開口,讓白翎心亂如麻。它再次閉上眼楮,淚如小河一般流淌不絕。

「好吧,大家隨我來!」

白翎單翼獨揮,一陣清風便卷著所有人從湖岸邊消失,片刻之後又出現在了離原來的村落不遠的地方。

一到這里,蘭天立刻被那金光之中的和氏璧吸引住了心神,體內月光屬性的元氣似乎在歡呼在跳躍,像是久久流浪的孩子回到了家一般,讓蘭天情不自禁的想要擁抱過去。雪兒同樣如此,漂亮的大眼楮含著淚水,一眨不眨地盯著金光之中。要不是此時氣氛不對,她很想立刻就撲過去,尋找那種讓她著迷的東西!

而在所有人不知不覺之間,金光之中的和氏璧也微微顫動了一下,似乎也同樣感應到了熟悉的氣息,像是見到了老朋友一樣。

「蘭天,你還有酒嗎?都給我!」

白翎的聲音讓蘭天回過神來,依然有些哽咽地道︰「師傅,我有!」隨後他心念一動,乾坤袋中便飛出六個巨大的酒壇子!

赤霄一見到這些酒壇子,立刻眨巴著滿是淚水的大眼楮,微微躬身,但立刻又直了起來,口中呢喃道︰「將死之前,好想再喝一壇啊!」

「蘭天,準備一個杯子,一把匕首!」

「大家如果真的想要這樣做,便請上前來喝上一杯美酒,而後拿起匕首,走到梁王棺槨之前的和氏璧旁,割開手腕,你們體內的梁王血脈自然會被和氏璧吸引而進入到其中!只要和氏璧中的血脈之約激活,它應該就會離開梁王的棺槨,在剩余的人里面,自行尋找最適合它的新一代守護者!」

白翎說完便轉過身去,再也不忍看到接下來的一幕。梁王如同它的親人,那麼藥谷中的所有人便是它的親人,有誰會忍心看著自己的親人去死?他們不忍心,自己難道就狠得下這個心?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啊!

它眼中現出重瞳,看向那金光之中,盯著梁王的棺槨止不住地流淚,心中呢喃道︰「梁王啊梁王,白翎已是必死無疑,很快就能見到你了!願你保佑你的後人,讓他們能夠留下一絲火種,能夠順利帶著和氏璧離開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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