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洋洋的太陽從窗外照射進來,屋子里面的炭火終于撤走了,也開了窗子,藥味兒淡了許多,韋雙雙終于覺得自己過的像一個正常人了。看著窗外開始抽綠的楊柳,泛著微波的池塘,一陣帶著泥土清新的風飄了進來,竟然讓韋雙雙覺得這一切是那樣的美好。
「聶姑娘,本王妃來看看你。」一個如清水落銀盤的聲音響起,嚇了韋雙雙一跳。回過神來的時候,恭親王妃烏雲鈺已經進了門,大堆大堆的補品和禮物堆放在桌子上,而烏雲鈺則施施然的坐到了韋雙雙的對面,審視著她。
韋雙雙很不喜歡烏雲鈺的眼神,她不是第一次見烏雲鈺了,自然知道她是一個幾乎無可挑剔的美人,只是她身上的氣場讓人不舒服。那眼神,就像一條冰冷而滑膩的毒蛇,吐著帶著腥氣的信子,毫無顧忌的游走在韋雙雙的周身……
「小女子身體不適,不能起身行禮,還望王妃恕罪。小女子這微薄的身份,怎敢勞王妃大駕,折煞小女子了。」韋雙雙略略的將身子前傾,柔弱的說著,一副沒見過世面的市井小民模樣。現在她的身體還沒有康復,不能和烏雲鈺展開正面的沖突,她沒有能力對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先示弱服軟,以後再另行打算。
「聶姑娘不必多禮,本王妃自認記性不差,初見聶姑娘的時候,是在立春院,沒錯吧?」烏雲鈺淡淡的笑著,嘴角上揚的弧度很好看,但是這個笑容卻沒有絲毫的溫度,甚至還有些歹意。
「回王妃的話,沒錯。」韋雙雙心里無奈,她就知道,進了恭親王府其他的都還好說,唯一難對付的就是這個恭親王妃。當初自己就是差點折在她手里,還好大哥及時出現。不過自己在揚州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大哥應該早就知道了吧。不知道爹娘知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去立春院當了個「名譽」花魁,還榮幸的「舍命入住恭親王府」。如果真的知道了,韋雙雙才不會傻到以為爹娘會以她為榮。
不過爹娘如果回到了揚州沒有見到自己,不會覺得奇怪嗎?韋雙雙如此想來,心里竟然有些納悶,難道是大哥有辦法糊弄住猴精猴精的爹和娘們嗎?希望不是很大啊……
「那日,韋老板不是說聶姑娘是他的人嗎?怎麼會舍得放聶姑娘出來?還讓姑娘淪落街頭?難道那韋老板是個薄情寡義之人?聶姑娘這我見猶憐的模樣,韋老板怎生舍得?」烏雲鈺接過丫鬟遞來的茶水,優雅的放在嘴邊抿了一口。看似不經意的談話,卻處處直指要害,讓韋雙雙避無可避。
果然是場硬仗啊……韋雙雙心里暗嘆,可是又不能不回答,只能一臉痛苦的說︰「還請王妃不要再問了,顏夕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不是一個能擔得住福氣的人。淪落街頭怪不得別人,只能怪顏夕身無長處……」說罷,還象征性的模了模眼角。
烏雲鈺沒有接著往下說,她眯著眼楮看不出表情的盯著韋雙雙。她覺得韋雙雙的回答她很不滿意,可是又說不出哪里的不對勁兒。看她傷心難過的模樣,應該是被人拋棄了。如此一來,就算她烏雲鈺允許她成為王爺的姬妾,那皇上那里也不會允許的。皇室貴冑,怎麼可以與這麼不潔的女子染上關系?還接進府里?
烏雲鈺心里有了計較,淡淡的一笑,安慰道︰「聶姑娘不像是福薄的人,別妄自菲薄了。本王妃也打擾不少時間了,先回去了,有什麼需要的記得吩咐下人們安排。可別虧待了自己。」烏雲鈺說罷起身,一襲淡藍色秀荷花的旗袍在她身上顯得雍容華貴,說不出的典雅。
「恭送王妃,還請王妃不要介意小女子身體不便……」韋雙雙卑微的低頭,看似純良的模樣。
「不用送了,休息吧。」烏雲鈺沒有回頭,淡淡的說了一句,就帶著流蘇和錦繡向門外走去。
原本這一切都應該結束了,可是韋雙雙突然覺得一陣寒意襲來,下意識的向門口望了一眼,正巧看到流蘇側過臉來的一個眼神。冷,徹骨的寒冷。這種感覺韋雙雙只在那次瀕臨死亡的時候感覺到過。這是一個怎樣的人啊?怎麼會有這麼冰冷的眼神,這麼恐怖的氣息?韋雙雙覺得從內到外的寒戰、恐懼。
這個流蘇將是比烏雲鈺更強大的敵人。韋雙雙暗暗告誡自己,一定要小心流蘇,她絕對不可能僅僅是烏雲鈺的一個丫鬟而已。上次在立春院的時候,韋雙雙就覺得這個丫鬟不一般,可是沒想到,她的一個眼神居然讓自己懼怕成這個樣子……
「顏夕?顏夕你怎麼了?」胤離來到韋雙雙的床前叫了她好幾聲了,可是都沒見韋雙雙有反應,很是納悶。細看韋雙雙的臉色不對,有些青白,額頭上還有細密的汗珠,眼神有些呆滯,手緊緊的攥著被角……
胤離以為韋雙雙發病了,連忙吩咐下人去把大夫找來,還問今天都有誰來過。而這期間,韋雙雙依舊沒有回過神來。
「回,回王爺的話,今天只有王妃來過……」一旁的丫頭看到王爺的怒容,不敢有半點隱瞞。
烏雲鈺?難道是烏雲鈺對韋雙雙做了什麼嗎?胤離心里大驚失色,連忙轉身坐到了韋雙雙的床邊,雙手握緊韋雙雙的雙肩,仔仔細細的看著她,並輕輕的喚著︰「顏夕?顏夕,你醒醒,我是胤離啊。你怎麼了?」
此時韋雙雙才回過神來,入眼的卻是胤離那一張放大而擔憂的臉,讓她有些迷茫。只能喃喃地說︰「你怎麼來了?」
「我早就來了,怎麼叫你你都跟沒有听到似的,我還以為你身體不適,已經給你叫大夫了。」胤離正說著,下人們就將匆匆趕來的大夫讓進了門。
韋雙雙只是覺得很疲憊,和烏雲鈺的對話就像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她精疲力盡。面對烏雲鈺的精神壓迫,她只能狼狽的防守,還好,她沒有失陷。
這屋子本來不小,可是一下子涌進這麼多的人,也是覺得煩悶不堪,韋雙雙本不想這麼興師動眾,讓恭親王府的人認為自己是個嬌客。可是耐不住胤離的一再堅持,只能無奈的讓大夫給她把脈看診。
「王爺,聶姑娘的身體恢復的很好,沒有什麼大礙。只是稍微有些驚嚇,開些安神的湯劑進行調理就好。」老大夫將開好的藥方遞給一旁的下人,便告辭了。
驚嚇?韋雙雙今天一天都沒有出門,怎麼會受到驚嚇?莫非是烏雲鈺對她說了什麼,讓她害怕了?胤離低頭略微沉思,覺得一定是這個原因。知道了因果,胤離也松了一口氣,安撫著韋雙雙躺下休息。
韋雙雙可能是真的累了,還有太多的事情她來不及去想,就進入了夢想。
胤離看到韋雙雙睡熟了,低聲吩咐道︰「去,告訴王府的所有人,不許任何人打擾聶她。記住,是任何人。」胤離特別強調了後半句話。他要杜絕類似今天的事情再次發生。烏雲鈺的小動作他不是不知道,但是礙于她的娘家和皇後的面子,他不得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他絕對不會允許烏雲鈺來傷害韋雙雙,不僅僅是烏雲鈺,任何人,都不行。
胤離回頭溫柔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韋雙雙,嘴角噙著笑意,轉身離開了。
烏雲鈺哪里知道自己這一行已經造成了王爺對她的極度不滿,她自認為什麼都還沒做,只是去談了個虛實,沒想到就得到了任何人都不準去打擾韋雙雙的消息。這怎能讓她不驚訝,不憤恨?
「好哇,好哇!好一個聶顏夕!」烏雲鈺雙眼冒火,她只不過是打了個虛招而已。沒想到那丫頭竟然直接絕了她的後路。一開始還以為韋雙雙沒有什麼大能耐,擁有的僅僅是王爺的寵愛,可是她現在知道自己錯了。這個女子不簡單,很不簡單。烏雲鈺回到自己的房間還沒有一個時辰,她的反擊就到了。這麼快,這麼準,捏住了烏雲鈺的軟肋——王爺。
「王妃不必擔心,聶顏夕不過是秋後的螞蚱,泵大不了兩天。我們先讓她囂張幾天,再找個機會下手。」流蘇眼簾微垂,在烏雲鈺耳畔低聲的說道。
烏雲鈺听後,閉上雙眸略略的點了點頭。她最近憔悴了很多,烏雲鈺自己也知道,她的臉色一定很不好看,很久了,那個女子進府以來,王爺幾乎沒來過幾次。她嫁給王爺八年了,這種冷遇還是頭回落到她身上,怎麼能讓她不憔悴?
在這之後的許多天里,韋雙雙的日子都很好過。在恭親王府,沒有一個下人敢對她不敬,所有人都知道,王爺寵愛這個女子已經達到了齊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遠遠的超過了王妃。下人們見風使舵的本領個個兒都無師自通,巴不得拍上韋雙雙的馬屁,都對她恭恭敬敬的。
韋雙雙雖然不討厭這樣的生活,但是面對這麼多張諂媚的臉,她還真有些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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