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氏的白狐,約模是這四海八荒內最美的一支族群。單說那萬年前那在天宮仙宴上一舞傾城的鎮命公子,那般姿色,猶是讓小仙動心啊!」用紅布條扎著沖天小辮的小男孩說道。
那般模樣,又那般的痴心妄想。我立在英招獸守護的御花園角落里听得無趣。
「鎮命算得什麼?棲梧山上的鳳九千,才是真絕色,那可是天下萬鳥之王。」這是另一個扎紅布條的小男孩。
一副乳臭未干的模樣,卻在討論著一個成年男仙的長相,心動不心動什麼的,還真是早熟得可以。看那標志性的紅布條小辮,一定是司命星君府里仙僕。如今這些小神仙喲我月復誹不已,只覺得司命教導無方。
其實無論是凡界或者仙界,長相仍然佔有重要地位,愛美之心,不單凡人有,在神仙妖魔的世界更是將這個思想發揚到了極致。
司命是女仙,一個不太漂亮的女仙,便由此遭了嫌棄。
在一干環肥燕瘦的美人環抱之下,司命星君便是一朵奇葩。我曾問她為何不將自己變得漂亮一些,像美人鎮命,像鳳王九千一模樣的風華絕代。
司命星君當時坐在畢水閣,手執星命筆,頭也不抬,她說︰
「女或男,丑或美,未必重要,心比長相重要。」
當時的我不置可否,只是隨聲附和,想來司命說話也是有那麼些道理的,可縱觀四海八荒的一眾神仙妖魔,哪個不是找了個好看的伴侶?那些不好看的,統共也沒幾個能嫁得出或是娶得到啊?前者可參看司命本人,後者可參看太上老君他徒弟的弟弟的佷子。也有一類,丑,但有權,這個可以參見我的天帝佷兒。
一句話,單身沒理由,就是因為丑。
于是我便想著要找這天下最美的女子做仙侶,這般想法,在後來的一萬年時間終于也沒有能實現!司命星君說我娘氣太重,我的天帝佷兒說我地位崇高,而鳳王九千評價我說︰
「一無是處。」
說我虛妄帝君一無是處的鳳王九千,是這天下萬鳥之王,至今年正正好三萬零七百歲。我與鳳凰一族是至交,這一任的鳳王自凰火中涅槃而生得時候,我便也恰恰好便守在一旁。雖說高處不勝寒,但我這上古老龍,當朝天帝的叔叔,也仍然有著推心置月復的好友。鳳王鳳九千便是這其中一位。我倆喝酒歡宴也是常有的事。司命怎麼說來著?哦,對,一丘之貉,听著是個貶義詞。這不,今個兒我又接了這鳳王的帖兒。
鳳九千的居住棲梧山終年開滿梧桐花,也忒是好看,瞧瞧,單是梧桐都那麼美,這主子能差到哪里去?要不怎麼能有絕代的名頭在外面?
「孔樊見過帝君,您今個兒可來得有些晚了,我們王,已經在等了。」
還沒進得棲梧山的結界,就听見這鳳王那忒忠心的仙僕招呼了。我眉眼一掠,便瞧見仙僕花花綠綠的衣裳。這叫孔樊的小仙僕,本是靈鳥孔雀,千年前修得了正果便被提到這兒當了個僕從。想來孔雀是自戀的鳥,一身花綠的錦袍倒也襯得他姿色端正。
「哦?今日是晚了些。」我跳下雲頭站在鋪滿梧桐葉的地上,打眼往梧桐深處瞧,我想瞧的,是阿九.
「帝君您往嵐鳳居外去便是,王在那里等著您呢!小仙便不隨您去了,您也知道王不讓別人去那處地界兒的。」
嵐鳳居是老鳳王涅槃的地方,也是鳳九千誕生的地方。
我慢著性子踱著四方步,沿著彎彎曲曲的林蔭小道,一路未曾听見半點聲響,料想棲梧山的眾鳥也不敢在這處嘰喳。不久,便瞧見一抹大紅色的衣裳,高貴美麗。再掠眼一看,喲,好個美人,一雙鳳目微微翹起,眼瞳金里透紅,花瓣似的唇緊緊抿在一起,膚色如上好的白玉,墨汁般黑亮的長發順著大紅的衣裳鋪在地上,嘖嘖可真是美,愣是讓得這遍山梧桐都失了顏色,當真是鳥比花嬌!鳥?
不用說,美人自是我那好友鳳九千,這天下萬鳥之王。
「喲喲,阿九,今天怎麼臉色這麼怪啊?莫不是本君來得太晚,讓你等得心急了?」
鳳九千一雙鳳目朝我掃過來,右手端過寒玉制的酒杯,送到唇邊,微微一抿,嘖嘖,不愧是鳳凰,這喝個酒,都能迷死一眾蒼生,得多虧本君不是一般般的仙。
「我,今日尋你來,不是听你調笑的。」眼前的美人,一口的冷話,一句話能吐塊冰。
我一**坐在鳳九千對面,自行拿過酒杯,給自己倒了滿杯。
「知道,知道,不就是前些日子天帝賜婚的事情嘛。」
「哼。」美人一個冷哼,這是等我下文呢。
「阿九若是不願娶那碧珍,我我,有的是辦法。」話說這碧珍,是那天後的嫡親,掌管天下寶石的仙女,生得也不賴,前些日子被指婚給了我這兄弟,這正主,可是正鬧心呢!
人間貴族的婚姻皆沒有半點自由,遑論這四海八荒一眾神仙?若我只是普通神仙,自然無法,但若本就是貴族里的貴族,便另當別論了吧?
阿九掃我一眼,又抿了口酒,漂亮的唇里,只吐出一個字。
「說。」
我挑挑眉毛,一臉揶揄,只想著看阿九的笑話。
「我說阿九,不如你就從了天帝的心思吧,他也是為了你好啊,何況這碧珍仙子也算是個美人。自然,比你是差了些。」
我分明看見美人眼里有一抹叫做怒火的東西在滋長。發怒的美人,自然也是美人。
「行了,這不開你玩笑呢。這樣吧,想個法子,叫那碧珍仙子自己退婚如何?」
「不如我去勾引你那未婚妻?」
「還是派人勾引她?」
「或是我直接朝天帝稟明你心意去?」
這些爛法子一般來說是沒有絲毫用處的。
鳳九千只是喝酒,沒有搭理我,他也知曉我是開玩笑。
其實這事兒鬧心得很,鬧心得很。我其實可以直接要求天帝取消這門親事,但是由于某種心理作祟,我想看阿九著急的模樣。
自上回棲梧山的一敘,鬧了個不歡暢,再見到鳳九千的時候,是一年後的天界公主壽宴。天帝愛女壽宴,舉天同慶,連看守百花仙園的英招也得到了一份宴酒。
阿九正坐在一側飲酒,仍舊是大紅色的華衣,臉上仍是一貫的冷漠,這不討喜的雄鳥,以為板著個棺材臉,就能讓天後天帝退了這門婚事?
「叔,您來啦?」說話的是天帝,他這一聲叔,委實把我叫老了些。我承認,我長他無數萬年,我承認,我是長了些輩數。看著天帝佷兒胡須滿布的國字臉,本帝君這風華萬千的臉,卻委實叫我羞澀。
「嗯,來了。」我笑得那叫一個燦爛。
本仙自然是厚著臉皮去擠老友阿九的位置,不過這天帝佷兒委實不懂看臉色,一句話,叫我死了挨著阿九的心思。
「叔,鳳王的位置是我們這一輩兒呆的,您的位置在那里呢。」天帝佷兒一手指著雲霧繚繞的高台,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叫我憤恨不已。
「哦,對了,按著規矩,本君的位置該在那邊,那邊。」輩分在這種時候無比的,沒有用。這一場虛偽無妄的宴會,進行了小半,我便借故逃了開。這一逃,便沒有料想得到,這一逃,卻沒有能夠阻止得了阿九的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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