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母親說,我出生的時候,天邊一片紫光,直直照進我家的庭院里。除了十分稀奇的紫光,還有上百只鳥兒圍著我家的庭院飛舞,嬉戲。
母親覺得,我這個兒子將來定然是個十分有用的人,即便不是王侯將相,也該富甲一方。
我出生月余後,忽然有一天,家里來了個做灰袍道姑打扮的人。對母親說我天賦異稟,出生便是來拯救世人的。母親听完灰袍道姑的話,再聯系到我出生時的盛景,覺著那道姑的話十分有道理。
道姑一番胡謅,竟然將我的母親騙得團團轉,後來那道姑更是要求要收我做弟子。
其實那時候母親大抵猶豫了,可灰袍道姑變得一手好戲法,竟然生生將我母親滿心的猶豫掃除得一干二淨,果真便讓我拜給灰袍道姑做弟子。
灰袍道姑,不,該是我的師傅。師傅給我取了個十分詭異的名字,不按著家姓,卻是直接以「奈淵」二字做了我的名字。師傅說這叫法號,叫道號,不算是名字。
于是母親便央著父親翻遍了典籍,替我取了個家名,叫做蘇平安,取平安之意。我私下覺得這是個十分沒有品位的名字,單調簡單得令人發指。
我問師傅蘇平安這個名字如何,師傅翻著古書,說了一句︰「平安和樂,甚好甚好。」我私下覺得師傅這是在敷衍我,這個名字分明沒有半點儒雅氣息,又俗得十分濃重。
因著家中父親取的名字實在俗氣,于是我便從了師傅替我取的「奈淵」這個道號。
早幾年的時候,師傅皆寄住在城南山上的道觀里。等到我十一歲,師傅對母親說要帶我四處游歷,體驗各地風土民情,以便體察人民疾苦。
母親便這樣又被師傅忽悠了,當天夜里便替我收拾了行李,翌日便含著滿心不舍將我送出家門。我時常想,師傅說的話分明十分沒有道理,為何母親總也听得連連點頭?這事我思考了很久,終于有一天,我想明白了,我覺得一定是師傅長得十分老實的緣故。
我十一歲隨師傅出門游歷,也是十一歲,我第一次接觸術法。從前我竟然不曉得,我這個道姑師傅,竟然是個有真本領的。
大約是我真的如母親猜想的一般天賦異稟,等到十五歲,我便能收服一些小妖怪了。
我對我的進步十分滿意,可師傅卻說我愚笨得很,學了四年竟然才堪堪能收服一些小妖。
終于,我長到十八歲的時候,能夠收服一些中等妖怪了。師傅卻仍舊板著臉說我學得太慢太慢。
今次,我是便隨師傅趕赴鹿吳山一處鬧鬼十分嚴重的地方,說是已經有百人受害,被啃食得一干二淨,骨頭被扔在鹿吳山腳下,堆積成了一座小山。
我與師傅日夜兼程,于一天黃昏時刻,趕到了鹿吳山腳下。
鹿吳山樹木繁多,青翠濃郁的色彩蓋滿了整個兒山體。只有山腳下的白骨十分顯眼。
我抬頭看鹿吳山,對正緘默不語的師傅問道︰「師傅,你說,這座山時真的有鬼麼?還是是妖怪?」說罷便轉頭看師傅。
師傅拿著一本書,正看得起勁,頭也不抬便說道︰「從前我給你的古籍,你都沒有看過麼?這處叫鹿吳山,鹿吳山上,有一種長得像普通雕鷹卻在頭上生出角,叫聲像嬰兒的異獸,名喚蠱雕。」
我听完師傅的話,慢吞吞說道︰「師傅,那些典籍我看過。可書里說‘鹿吳之山,上無草木,多金石。澤更之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滂水。’這說明鹿吳山是沒有草木的,可師傅你瞧,這座山草木繁多。」
說罷我便拿手指著高大的鹿吳山,師傅抬首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後說道︰「嗯,果真草木繁多。」
師傅說完這句話便又低頭繼續看書,我大感無奈,只覺得師傅十分不靠譜。
「師傅,天快黑了,我們是否要找地方借宿?」我也不想再為鹿吳山是否有草木這件事多做糾纏,現下天快黑了,我比較關心今晚是否能夠有地方借宿。
若是不能找到住的地方,那麼便要在野外度過了。這世道,妖怪多,愛吃人的妖怪更多,我可不願遇上那些吃人妖怪,又要一番麻煩。
師傅听完我的話,終于從手中的書籍中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天邊將沉未沉的夕陽,說道︰「嗯,就地生火吧。」
「就地生火?師傅,你這是開什麼玩笑?是覺得我細皮女敕肉,正合適喂鹿吳山的妖怪麼?」我對著師傅無奈說道。
師傅卻低頭尋找著什麼,也不理會我說的話。半晌,她終于從不遠處尋了一塊大石頭,就著石頭坐下,繼續看手中的書。
師傅果然是個藝高人膽大的,竟然面對著一座白骨小山也能坐得安穩。如此,我便也不好說些什麼,坐到了師傅對面。
天邊的夕陽,幾乎快要完全消失,天色也漸漸暗下來了。我就著鹿吳山,尋了一些干柴,模出打火石準備生火。
然而對面的師傅卻說道︰「為師教導你那麼久,你卻還只能用打火石生火麼?」
額,師傅教導我五行之法,以術法生火其實再簡單不過,可我並不擅長。
師傅隨意伸手一點,我面前的干柴便著了,我只得訕訕收回生火石,揣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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