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下的陳麗萍嚇得心都要從嘴里跳出來了,驚呼著跑上來︰「小暉,小心!」伸出胳膊準備接住兒子。外婆也趕緊沖上來,聲音嚇得都變了︰「暉暉!」
倪暉慌忙抓緊手上的樹枝,無奈身體已經凌空,那根樹枝不足以支撐他的體重,只听見 一聲,樹枝裂了,倪暉認命地閉上眼楮,腰上突然多了一只手。「倪暉別怕,我來救你。」是水向東的聲音。
倪暉睜開眼楮,看見水向東站在他身後,一只手攬住了自己的腰,另一只手抓住了一根樹干︰「你別慌,把腳放回到樹干上,慢點,放穩了。」
倪暉也鎮定下來,這歪脖子樹雖然不高,離地也有兩米多,摔下去估計不折胳膊斷腿,也要在床上躺兩天,他可不想受那個苦。由于水向東摟住了他的身體,他手里的樹干受力也小了很多,沒有馬上斷,他趕緊將腳踩到樹干上,手里抓過另一個樹枝,穩住身體,終于安全了︰「好了,你放開我。」
水向東說︰「你轉過身,扶住這根粗樹枝,這樣就安全了。」
倪暉依言照做,水向東這才松開手,已經驚出滿頭大汗,抱倪暉的胳膊也無力地松了下去,他分開雙腿,坐在樹干上,趴在上面直喘氣。
倪暉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脖子和臉上都腫了了起來︰「你被馬蜂蟄了?」
水向東搖搖頭︰「沒事,你快下去。」
倪暉看著那些馬蜂還在嗡嗡嗡到處亂飛︰「那你怎麼辦?」
「你下去了我就下來。」水向東剛才為了抓住倪暉,肩膀估計都月兌臼了,疼痛難當,身上還有幾個地方被馬蜂叮了,火燒火燎地疼痛,全身難受得都有點發抖,冷汗都濕透了衣服。
陳麗萍在下面催促︰「小暉,快下來。向東,你怎麼樣,要不要我上來幫你?」
外婆說︰「向東,你別著急,我回去叫爺爺來救你。」
水向東知道陳麗萍肯定也幫不上忙,她上樹來估計都困難,上來了又能幫到自己什麼,便擺了擺手︰「沒事,我一會兒就下來。女乃女乃你別回去了,我自己下來。」肩膀和馬蜂蟄過的地方特別痛,水向東眼淚都止不住流了出來。
陳麗萍抱住已經快到樹下的兒子,擔憂地看著樹上的水向東,他可是兒子的救命恩人啊,可千萬不能有事。「向東,你能下來嗎?」
水向東從樹干上坐了起來,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淚,然後用沒有受傷的左手撐著樹干,一點點往下挪。倪暉看著他無力垂著的右手,看那樣子像是受傷不能用力了,眉頭不禁皺了起來︰「你的手怎麼了?」
水向東看了一眼倪暉︰「沒事。」他挪到樹干處,開始用一只胳膊抱住樹干往下滑,陳麗萍趕緊過去伸手在第一時間接住他︰「好孩子,沒事了。哪里不舒服?」
水向東說︰「我要去張爺爺那兒,胳膊好像有點不對勁,好疼。」
陳麗萍趕緊抱上他往張勇家跑,倪暉跟在後頭,外婆看了一下,提上籃子,牽著水向陽,跟著追上去。
水向東被陳麗萍抱著,左臉和脖子已經腫得不像樣子了,但是他一聲不吭,咬著下唇忍著痛,額頭上全都是汗水。陳麗萍看著懷里的孩子,心疼不已︰「向東,你疼就叫出來,謝謝你救了小暉。」
水向東搖了搖頭︰「倪暉沒事就好。」
張大夫看見水向東,嚇了一跳︰「怎麼搞成這樣了?被馬蜂蟄的?」
水向東說︰「張爺爺快幫我看看胳膊,我的肩膀好疼。」
張大夫幫他檢查一下︰「是關節月兌位了,你別怕,我幫你接回去。」他讓水向東坐在椅子上,扶著他的手肘,輕輕地揉動了幾下,然後稍微用力一推,水向東叫了一聲,張大夫說,「好了。我給你打個繃帶,三個禮拜內不能亂動。要是沒恢復好,就會習慣性月兌臼,這只手都拿不了重東西了。」
張大夫一邊忙活一邊問話,總算是將來龍去脈都問清楚了︰「你們啊,都是貪吃惹出來的禍。」
倪暉不好意思地說︰「我以後再也不想吃什麼槐花糕了。」
陳麗萍說︰「都怪我,我要是不提起來,誰也不會想到吃什麼槐花糕。」
大家都在自責,臉腫得跟豬頭似的的水向東說︰「我不好,我不該爬樹的。」
水向陽看著受了傷,本來都要哭了,又看見哥哥的臉,不僅沒哭,反而笑了︰「哥,你現在好像豬八戒。」
水向東伸出左手來掐水向陽的臉︰「有你這麼欺負哥哥的嗎?以後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吃飯洗澡啊。」
倪暉在一旁悶聲說︰「我幫他。」
水向東看著倪暉,沖著他笑︰「那就謝謝你了。」
倪暉說︰「是我要謝謝你。對不起。」
水向東看著倪暉,連忙搖頭︰「沒事,不用謝。」心里都樂開了花。
張勇從外面回來了,看見水向東的樣子,嚇了一跳︰「向東你怎麼啦?」
水向東的胳膊已經被吊了起來,固定住了,張大夫正在幫他弄臉上的馬蜂毒針,他沒法回話,倪暉說︰「為了救我,受傷了。」然後又將來龍去脈再說了一遍。
張勇一拍大腿︰「你們怎麼不叫我去啊,爬樹我最行,馬蜂我也不怕。」
張大夫看見孫子說得唾沫橫飛,連忙喝了一聲︰「行啦,沒看見向東被蟄成這樣了嗎?你也想去被蟄成個豬頭啊?」
水向東心想,唉,形象全毀了啊。
被馬蜂蟄了的地方被抹上了肥皂水,水向東終于覺得沒那麼疼了。倪暉看他呲牙咧嘴的,自己仿佛也感覺到疼了。
水向東的臉和脖子到第二天才消腫,右胳膊是沒法動了,住在自己家里不方便,陳麗萍將他們兄弟的東西收拾了一下,帶回了父母家里,這段時間,水向東兄弟倆就住在這邊了。水向東覺得,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吧,又可以和倪暉住在一起了。
槐花糕味道很好,口感綿軟,香甜可口,帶有槐花的清香,但估計是倪暉這輩子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吃了,他可不想再去弄什麼槐花來做槐花糕,太危險了,差點連小命都搭上,反正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不吃也罷。倒是水向陽吃了念念不忘︰「吃完了,還要。」
倪暉說︰「沒啦。」
水向陽說︰「還有花。」
倪暉沒好氣地說︰「有花也不摘了。你哥手疼,摘不了啦。」
水向陽跑到門外去了,不知道從哪里撿來一朵髒兮兮的槐花︰「這個呢?」
倪暉說︰「髒死啦,快扔了。哪來的?」
「門口撿的。」
倪暉估計是昨天外婆提回來時掉在地上的,便說︰「以後不要隨便在路上撿東西,髒。」
水向東抱著胳膊,坐在沙發上一邊吃槐花糕一邊看電視,勾起嘴角听倪暉和水向陽的對話,心里只覺得有快樂的小泡泡直往上冒。「陽陽,過來,給你槐花糕。」
水向陽喜滋滋地跑過來,水向東將自己吃剩下的槐花糕遞給他︰「都給你吃吧。要听暉暉哥的話,以後不要在地上撿東西。」
水向陽點點頭,端著碗,搖頭晃腦地走了,謝謝都沒說一聲,吃他哥的,他從不客氣。
倪暉看了一眼水向東,沒說話,進屋去寫大字去了。
水向東跟了進去,靠在桌子邊看他寫大字。倪暉看著他吊在脖子上的手,問︰「你作業怎麼辦?」
水向東笑起來︰「老師說我可以不交作業。其實作業倒沒關系,我左手也可以寫,就是洗澡比較麻煩。」
倪暉面無表情,難道還想自己幫他洗澡,真無恥︰「讓我外公幫你洗。」
水向東嘿嘿笑︰「算了。其實左手也洗得來,就是可能洗得不太干淨。」
倪暉低頭悄悄翻了個白眼,那關我屁事。
水向東又說︰「張爺爺說我臉上被馬蜂蟄了的地方可能會留下疤,會破相。」
倪暉抬眼看了一下水向東的臉,馬蜂在他臉上蟄了兩處,一處在額頭上,一處在左頰上,雖然已經消腫了,被馬蜂蜇中的地方還有兩點紅色的痕跡,可能還真會留下疤痕,倪暉皺皺眉頭︰「擦藥唄。」心說,一個大男人,有點疤痕有什麼關系,又不要去選美。
「擦了。」水向東撓撓腦袋,嘿嘿笑,「其實也沒有關系啦,我是男的,又不是女的。」
吃飯的時候,水向東一只手盛飯不方便,他將碗放在鍋子旁,揭開鍋蓋,用左手舀飯,笨手笨腳的樣子。
陳麗萍說︰「小暉,去幫向東的忙。」
倪暉回頭看了一眼︰「他自己能盛啊。」
「他是為了救你受傷的,你應該要好好報答他。」陳麗萍有些責備地看著兒子。
外公外婆也看著倪暉,仿佛他是個一點都不懂得體貼和感恩的孩子。倪暉只覺得長輩們的期望跟自己的真實心意相差太遠了,只好站起來去幫水向東的忙。
水向東已經添好飯了,正在蓋鍋蓋,倪暉幫他將碗端到桌上,水向東咧嘴沖他笑︰「謝謝。」
倪暉心說︰笑什麼笑,牙齒都掉了,一笑滿口黑洞,以為自己好看啊。
水向東正在換牙,門牙早已經換好了,側門牙月兌落了一顆,長出了一截來,還有一顆也搖搖欲墜,水向東正在竭力避免它早夭,希望它能正常一點掉下來。
因為右手吊著繃帶,只能用左手扒飯,他不是個左撇子,所以用得非常吃力。陳麗萍看他夾菜夾得老費勁了,便跟倪暉說︰「暉暉,給向東夾菜。」
倪暉看了一眼媽媽,然後不太情願地給水向東舀了一大勺豌豆。
「謝謝。」水向東禮貌地道謝,看到碗里的豆子愣了一下,他用筷子不方便,所以盡量避免吃這種圓滾滾的東西,因為夾不起來。水向東試了三次,沒有一顆豌豆能夠夾到他的筷子上,于是他只好將碗挪到嘴邊,將豌豆和飯一起扒進嘴里。
水向陽體貼地說︰「哥哥,我的勺子給你。」
外婆跟倪暉說︰「暉暉,去給向東拿把勺子來,他夾不起菜。」
倪暉面無表情地跑去拿勺子,放在水向東碗邊,水向東抬起頭來說謝謝,然後臉色突然一變,趕緊捂住嘴巴跑到屋外去了。大家都有些驚訝︰「怎麼了?」
水向東在門外哇哇大吐,地上都是嚼碎的飯粒和豌豆,還和著鮮血,陳麗萍跟兒子說︰「去看看向東怎麼了。」
倪暉不情不願地站起身,看見水向東在一堆污穢物中找東西,然後轉過頭來沖他笑,嘴巴上還沾著血,倪暉發現他的嘴里又多了個黑洞,右邊那顆側門牙已經不見了。
水向東笑︰「幫我舀點水來,牙齒掉了。」
倪暉只好去幫他端水,水向東仰頭漱口,然後跟倪暉說︰「再幫我舀點來好嗎?謝謝。」
倪暉又去舀了一杯水來,這次水向東不接過去,而是伸著左手跟倪暉說︰「你幫我倒,慢一點。」
倪暉就幫他澆水,倪暉澆了一會兒看清楚了,他手里拿著一顆還沾血的牙齒︰「你還洗這個干什麼,扔了啊。」
水向東洗完了,一本正經地說︰「這個要扔到床底下去的,這樣才不會長出齙牙來。我媽媽說的。」
倪暉︰「……」然後進屋去了。
桌上大人們都問︰「怎麼了?」
水向東從後面進來說︰「豌豆有點硬,牙齒給硌掉了。」
「啊?那就不要吃豌豆了,吃點魚。」外婆趕緊給他夾魚。
陳麗萍說︰「小暉,你的牙齒有沒有松?」
倪暉呲牙︰「還沒有。」倪暉的乳牙很堅固,老也不掉,總是恆牙等不及,先長了出來,然後把乳牙給擠掉,幸虧後來牙齒長得還算整齊。
陳麗萍說︰「應該也快了。等換牙的時候別用舌頭去頂,讓它自己長,不然會長齙牙的。」
「哦,好,我知道了。」
陳麗萍第二天就去上海了,這一次,她全權委托了律師,再次向法院提起了訴訟,要求離婚。這一次,陳麗萍沒有拖泥帶水,他們離婚最大的分歧,就是財產分割問題,倪衛揚和陳麗萍都想要公司,陳麗萍就將公司業務分割成兩半,一人一半。因為律師有倪衛揚背叛婚姻的證據,家里的現金和所有房產,全都歸陳麗萍,倪暉也歸陳麗萍,不需要倪衛揚出任何贍養費,也不給倪衛揚任何探視權。
至此,這場維持了九年之久的錯誤婚姻徹底破產。離婚是在老家離的,因為戶口關系還在老家,陳麗萍拿到離婚證書,抱著倪暉哭了很久,然後擦干眼淚,抬起頭來,牽著兒子的手,走向新的生活。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更,前面有沒有記得留言啊?
有朋友說要倪衛揚淨身出戶,我估計這個比較難,因為他就是個沒皮沒臉的人,絕對不可能讓步的,以後等泥巴和大水來讓他破產好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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