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玠「嗷「了一聲,回頭再看李師師,只見燈籠火把映照下,眼楮里撲朔迷離,仿佛喝醉酒一樣。
吳玠心中一緊,默默說道︰師師沒有喝酒啊,怎麼醉迷……
這麼想過,突然醒悟,吳玠不知是激動還是怯懼,眼楮眨也不眨地凝視著眼前這個伸手可及的獵物。
兩人都不說話,只有四只眼楮相互對視著,傳遞深埋心底的那種欣喜。
吳玠將她緊緊摟在懷里,然後抱起來,向醉杏樓走去。
鎮安坊原本不大,自從徽宗寵幸李師師後,便就竭盡財力,大興土木;推到小軒,改建華堂;院落也比此前擴展了一倍還多。
而「醉杏樓」和「金鳳閣」的名字、條扁,也是徽宗所命,御筆親題。
臨時點定的餐廳在鎮安坊院落的西北角,而醉杏樓是在東南角,兩者之間相隔一百來丈遠。
吳玠抱著李師師行走在萬籟俱寂的夜色中,心中仿佛滾燙的沸水,「嘟嘟嘟」冒泡兒。
鄭達等十幾人全都醉倒了,聶散財正在那邊一個一個將他們往房間里挪動。
上蒼將充裕的時間、空間留給吳玠和李師師,讓他們待在一起,享受黎明到來之前的萬般寂靜。
月亮還沒落去,身影已移西天。移身西天的玉蟬靜謐地懸掛空中向地面窺探,她目視到夜色中如漆似膠的吳玠和李師師,禁不住偷偷笑了。
不知什麼時候,李師師醒了,睜開眼楮去看,只見太陽的光線已從窗欞上射進金鳳閣來了。
師師一怔,嘴里說道︰「該有半早晨啦!」便就爬起身子,方見臥榻一旁躺著吳玠。
「不是在樓梯上嗎?醒來時怎麼會在金鳳閣的臥榻上?」
「一定是奴家醉迷後相公將自己抱到臥榻上來的!」師師肯定地敘說著,去看吳玠,依舊睡得深沉。
窗外的樹枝上傳來喜鵲「嘰嘰喳喳」的叫聲,師師心頭一怔,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鄭達和醉酒的兄弟們醒來了嗎?他們昨天夜里可是醉得一塌糊涂,才給奴家和相公一個最佳的機會;倘若他們當時醒著,那奴家和相公恐怕就沒有什麼機會在在一起了。
不行,奴家得去看看鄭達他們,要是昨夜晚他們佯裝醉迷,知道奴家和相公的事情,那就把人丟大啦!倘若昨天夜里醉迷,這段時間清醒了,相公就不能在金鳳閣就寢,必須擇室而安。師師不想讓吳玠的把柄抓在鄭達手中被當作笑料。
師師心中想著,便給熟睡的吳玠蓋了蓋被子,自己穿好衣服,下到院子里去了。
院子里一片寂靜,只有樹上的喜鵲飛來飛去,偶爾叫上幾聲。
師師推開鄭達他們打寢的那間屋門,見十幾個人還在熟睡之中,就連聶散財也爬在臥榻上睡得迷迷糊糊,這才送了一口氣,默默念叨︰謝天謝地,他們還沒靈醒。
師師興沖沖想了一會,原又回到金鳳閣,見吳玠還在嗜睡,便就沒有驚動,靜靜坐在一旁看著他。
吳玠睡得太熟了,太陽又朝中天爬了一節子,吳玠還在昏睡。
師師想將他喚醒,可于心不忍,倏忽,她心生一計,拿出放在衣箱中的蛇跗琴,彈奏起《陽關三疊》來。
師師輕攏慢捻抹復挑,琴韻流動,清越淡遠,卻听身後響起一聲︰「師師彈奏的是陽關三疊吧?」
師師一怔,回頭去看,吳玠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身後。
師師桃紅著一雙眼楮,瞥了吳玠一下,道︰「奴家想彈奏一曲給相公催眠哩,沒想到把相公給吵醒啦!」
吳玠哈哈大笑︰「在下睡覺你彈琴,明明是催叫;卻說是催眠,師師真會說話喲!」
師師把頭一低,咬咬嘴唇道︰「奴家哪敢,本來是催眠嘛!」
吳玠訕笑著,把眼楮往窗外瞄瞄,道︰「大半早晨啦,也該起床!」
說著一頓,道︰「催叫得好,要不睡到天黑怕也醒不來!」
師師「噗哧」一笑低頭不語,吳玠岔開話頭,說起《陽關三疊來》︰
《陽關三疊》是古琴十大名曲之一,根據唐代詩人王維《送元二使安西》詩譜寫。
王維這首詩在唐代就曾以歌曲形式廣為流傳,並收入《伊州大曲》。
唐末詩人陳陶曾寫詩說︰「歌是《伊州》第三遍,唱著右丞征戍詞。」說明它和唐代大曲有一定的聯系。
後來《陽關三疊》被譜入琴曲,以琴歌的形式流傳至今。
王維的詩這樣寫道︰「渭城朝雨邑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此詩譜入琴曲後又增添了一些詞句,加強了惜別的情調;基本上用一個曲調作變化反復,疊唱三次,故稱「三疊」。
每疊又分一疊,加「清和節當春」作為引句,其余均用王維原詩。
後段是新增的歌詞,每疊不盡相同。這首琴歌的音調純樸而富于激情,特別是後段「遄行,遄行」等處的八度大跳,和「歷苦辛」等處的連續反復呈述,情意真切,激動而沉郁,充分表達出作者對即將遠行的友人那種無限關懷、留戀的誠摯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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