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不知道從哪模出了一張卡片遞過去,葉孤辰接過來一看,居然是張身份證,姓名欄上赫然寫著葉孤城三個清清楚楚的字。右邊的頭像是個穿著白t恤,扎著高馬尾,額前還有一撮擋住半邊臉的劉海的男人,要不是他表情過于嚴肅,絕對會被懷疑這是哪個搖滾團的成員。
這樣的身份證真的沒問題?
葉孤辰對著身份證來回比對著面前的這個人,沉默了半餉終于開口,「你,為什麼……」他看了一眼衣櫃,欲言又止。
疑問太多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你為什麼從我家衣櫃里出來?你怎麼進來我家的?為什麼藏在衣櫃?你到底是什麼人?不管問哪個都很奇怪,索性就等著對方自己解釋。
面前這個叫葉孤城的男人顯然也不打算詳細解釋,「過來後直接把這個交給葉孤辰就行了。」他淡淡道,「這是胡漢四的原話。」他指了指身份證,想了一下又反問道,「你不是葉孤辰?」
「我是。」葉孤辰飛快的搖了一下頭,向後退了幾步,示意對方先從衣櫃里出來。他突然想到了晚上遇到的那個奇怪的家伙,「胡漢四……」他皺著眉頭思考著,伸手在下巴上比劃著,「絡腮胡,像個乞丐?」
「嗯。」
葉孤辰說不出話了,除去那個不合常理的答案,他想了無數種能性,甚至開始懷疑會不會是那個胡漢四和這個家伙合伙來騙他什麼東西。
兩個人面對面傻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葉孤辰先開口了,「過來。」他放棄了思考,徑自走到了客廳,葉孤城緩步跟在他後面,「坐。」他倒了杯白水放在茶幾上,然後靠著牆又起了呆。
現在該怎麼辦?
半夜三更的家里突然出現一個陌生人,應該報警吧?
之前那個絡腮胡大漢說的話跟錄音回放似的一遍遍在腦海里飄過,像是在提醒他這是件多麼理所應當的事情,一時間他有些猶豫不決。
牆壁上的鐘時針指到了1,時間真的有點晚了,葉孤辰的眼楮都快睜不開了,腦袋也混混沌沌的,再想下去也沒辦法給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他捏了捏鼻梁,指指沙,「你在這睡。」然後晃悠悠的往房間走去,「明早再說……」
他進了房間反鎖上房門,順手把那張身份證扔在床頭櫃上就撲到床上睡死過去。
這一覺他睡得很香,一直睡到上午11點起床。剛一醒來他就沖去了客廳,沙上空空蕩蕩的,客廳里也沒人,其他房間也沒有那人的身影,什麼都沒改變,甚至連茶幾上的杯子都沒被動過。
葉孤辰忍不住懷疑昨晚上的事情只是自己的夢,他甩了甩頭稀里糊涂的去了衛生間。
洗漱完後他一邊擦著臉一邊進房間準備換衣服,今天沒什麼事要做,他打算去超市買點東西——家里已經一點吃的都沒有了,再不濟也得先囤上一箱泡面。
他剛把t恤套到頭上外面就傳來了敲門聲,「誰?」他飛快的套好衣服過去開了門——
「我。」門外的人平靜的接話道。
葉孤辰倒是沒什麼激烈的反應,他看起來一點也不驚訝,事實上他已經有了某個和他同名的家伙隨時能出現的心理準備,盡管上一秒他還在懷疑昨晚的事情只是場夢。他退了幾步讓那人進來,想了想還是問了一下,「你去哪了。」他擔心明顯不是現代人的葉孤城出去亂跑會惹出什麼亂子,尤其他現在的裝束還那麼顯眼。
「樓頂。」葉孤城簡明的解釋,「我去練劍,那上面風景不錯就多待了會。」
葉孤辰懷疑的瞅了眼他空蕩蕩的雙手,「劍?」
「有劍無劍于我何異。」
葉孤辰翻了個白眼,轉身回房間翻找一通,最後拿了襯衫長褲和一條嶄新的還沒拆包裝的內褲遞給對方,「該換洗了。」他指了指對方的白衣,在沙上窩了一夜,早就已經變得皺巴巴的了,衣擺那里還蹭上了一點灰塵,頗有一點落魄公子哥的感覺。
他忘了這是個對現代生活一無所知的男人,葉孤城在拿到衣服皺著眉毛研究了一遍後,指著裝著內褲的盒子問,「這是什麼。」
「……」葉孤辰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能說出來,他深深嘆了一口氣,拆開包裝把內褲遞給他,然後指著包裝上的男模告訴他,「照著這個穿。」
葉孤城眉毛皺的更緊了,但也沒說什麼,只是點點頭然後拿著衣物盯著他看,葉孤辰會意的躲進了房間,關上了門。
十分鐘後,房間門被敲響了。
他打開門,看到站在面前穿著整齊的葉孤城,不知道為什麼,心里有種松口氣的感覺,至少他不用真的去手把手教一個大人怎麼穿衣服了。
他的衣服對葉孤城來說稍微有點短了,長褲都變成了九分褲,除此之外就是對方那頭飄逸的長,剪掉的話連葉孤辰都覺得有點惜,是不剪又實在太非主流。他想了又想,最後從抽屜里翻出了一根皮筋,不是女孩子扎頭用的皮筋,而是普通的光禿禿的牛皮筋。
「坐下。」他讓葉孤城坐在沙上散開頭,自己咬著皮筋,拿著梳子費力的把對方的頭往上梳成一束,努力用皮筋扎起來,葉孤城的頭太長,他才繞了兩道,梳好的頭就開始松松散散的了。他不得不取下皮筋再次把頭梳起來,這樣反復試了多次還是沒能成功,牛皮筋倒硬是帶了幾根頭下來,他不耐煩的松了手,「散著吧。」
葉孤城扭頭問道,「有沒有剪刀。」
葉孤辰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拿了剪刀給他,心想他不會真要自己剪頭吧,「其實……」他磕磕絆絆的說,「不用……」他想說你頭挺好的剪了惜,當他看到對方拿著剪刀直接剪開了那根牛皮筋,又默默的把話吞進了肚子里。
「你說什麼?」葉孤城邊問邊自己動手束起頭,用那根剪開的皮筋綁了起來。
「……沒什麼。」他把換下來的白衣服放進衣物籃里,然後拿起了外套和錢包,有些無力的往外走,從起床到現在的半個小時內,他說的話比以往一整天說的還多,感覺真累。對于事情的真實性他反而沒什麼探知的興趣了,他現在只慶幸葉孤城不是個多話的人,除了必要的替他解釋一些疑問外,自己不需要再多說些什麼。
「我過會回來,你……」他扶著門框組織了半天語言才慢吞吞的說,「自便。」
葉孤城點了點頭,等到對方走了以後就坐在沙上閉目養神。自他在那個世界死去以後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不停的在時空的夾縫中游蕩,那里沒有白天也沒有黑夜,起初他還會算日子,但在堅持數了377天以後他放棄了,因為這是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每天都是在同樣的環境里漫無目的的飄蕩,每天看到的都是同樣的景色,唯一有變化的就是頻繁出現的新人,他剛去的時候還沒那麼頻繁,但後來漸漸的,每天都有數十個新人出現,高峰時期甚至一下子出現了上千個人。
他在那里看到過很多人,高傲的,卑微的,自負的,懦弱的,善良的,狡猾的,精明的,很多很多,他還學到了一個新詞,中二,這樣的人他也見過了不少。但他們無一例外地都在這種環境中變得麻木,毫無希望的日子讓他們失去了生氣。
不,他們本來就是死人。
他不想自己也變得這樣,在那個世界他的身體已經死去了,那是無奈,但在這里,他不願意自己的心也死去。
于是他不再四處游蕩,他在某個固定的地方停了下來,他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繼續鑽研著自己的劍術。在這里有一點好處——沒有人會來打擾你,每個人都只顧著晃蕩,即使是每天都能見到的兩個人也基本不會主動打招呼,最多就是互看一眼,只要不開口說話,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毫無聲息。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過了多久,也許三年,也許五年,也許幾十年幾百年,直到那里的靈魂越來越多,終于連時空通道都日漸擁堵後,終于有人來處理了。
他們被分批帶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在經過統一解釋後他被分到了一個叫胡漢四的人那里,那個蓄著絡腮胡的男人風塵僕僕的像是剛從遠處趕來一樣,渾身都破破爛爛的像個乞丐,很難想象這居然是一個分部的管理員。
這個男人給了他一張卡片,上面印著有點像是他的頭像,接著簡單的交代了他一些話,大概就是︰我們會給你第二次生命,不過是在另外一個世界,那里沒有你認識的人,也不允許殺人或是使用暴力,這點請務必遵守。在那里會有區域的管理員接收你,你在那個世界的一切都由他安排,直到你短暫的生命走到盡頭,你就以去投胎轉世了,當然選擇權在你,留在這里還是去另一個世界都隨你。
對于在時空夾縫中游蕩的靈魂來說,以投胎轉世無疑是最有力的誘惑,這根本就算不上是個選擇了,因為沒有哪個人會選擇或是說願意選擇前者。
他也不例外。
于是他來到了這里。
在這里他遇到了第一個人,一個和他名字相似的人,也是負責他的管理員。
這個人看起來好像根本不清楚狀況,沉默寡言還沒什麼精神。
他照胡漢四說的,把那張卡片遞給對方,然後他就被安排在一個柔軟但很狹窄的床上睡了一夜。第二天起來後也沒人來安排他之後的任務,等了一會兒後他在屋子里轉了一圈,模索著打開了水池上方那個奇怪的東西,然後他就有了水來洗漱。
多年沒接觸到水了,一時間甚至讓他有些恍惚,他真的得到了新的生命,他有了*,他能洗臉,能進食,能用雙腳走路而不是飄了,恍然間他竟然有了種滿足而幸福的感覺。
他突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練劍,不再是日復一日腦海中的演練。那門著實讓他頭疼了好一會兒,他不知道該怎麼打開,這地方很多東西他都不知道是什麼。
最後他從窗戶翻了出去,相比起門鎖,窗戶上的鎖對他來說要容易多了。他直接飛身上了樓頂的天台,翻出窗戶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樓下有人,他不喜歡有人打擾。
然而上了天台他才現這是個多麼棒的觀景處,從邊緣處俯瞰到的風景是他從未見過的,鱗次櫛比的樓房,規整的綠化帶和公路,這都是那從未有過一絲變化的地方以比的,他不知不覺中就在天台上一直待到了將近中午。
意外的是回去後管理員什麼都沒說,他還以為對方至少會抱怨幾句或是警告一下不要亂跑,他總算對這個管理員的寡言程度又有了一個新認識。
新世界的新生活,他好像有很多東西需要學,月兌下了他的一襲白衣,他不再是站在頂峰的劍客,而是個連穿衣服都要從頭學的人,他不覺得羞恥,既然回不去以前的生活,那就學著適應。只要保持本心,只要心中有劍,不管在哪他都還是葉孤城。
門外響起了開鎖聲,葉孤辰拎著大包小包回來了。放下手中的東西,他第一件事就是把口袋里的白色頭繩遞給葉孤城,「換一個吧。」看對方半天沒反應,他不得不開口解釋,「那個拉頭。」
「謝謝。」接過頭繩,葉孤城終于主動問道,「我的任務是什麼。」
「……」葉孤辰一臉茫然,「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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