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月色照射在整片湖面上,一座兩層式的別院佇立在眼前,牆邊的四周都置放了五顏六色的燈光,異常的亮麗耀眼。晚晴穿過湖面上的走道,來到了承居的門前,玻璃門緊閉著,里面燈火通亮。
「江承業,江承業……」叫喊了幾聲,卻不見有人答應。
晚晴輕輕的打開了玻璃門,走進里面,房子的布置很簡潔,卻又與眾不同。
乳白色的三角鋼琴置立在牆邊上,米白的沙橫放在中央,茶幾上還有剛燃盡的煙頭,想必他應該還在這里。
「你怎麼在這里?」突然背後出了聲音。
晚晴直抖擻了一下,轉回頭來,江承業那張冷冰冰的臉出現在她的視線里。
「我……」一時間,晚晴把剛才想了千萬遍要對他說的話悉數淹沒在她的喉嚨口了。
「小寶帶你來的?」江承業依舊質問著她。
晚晴點點頭,慢慢的低下了頭。
江承業看著她那樣,想笑但又憋住了,繼續裝的冷冷的樣子走到沙跟前,坐了下來。
「他是不想在干下去了吧,我說過不能帶任何人來這里的。」嘴里碎碎的念著。
晚晴听他的話,似乎要責罰小寶,立馬求情著︰「你別怪他,是我求他帶我來的,你要罵就罵我好了。」
「罵你?」江承業冷笑了聲。「你是我們江家的千金小姐,罵了你,我爸不會放過我,江承恩也不會放過我吧。」
「承恩哥哥告訴了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那天早上是我太激動了,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對不起。」晚晴誠懇的道歉了。
「傷害了就是傷害了,哪怕道歉千次萬次也沒有用。」想起上次的事情,他的心情就莫名的煩躁了。
「我知道那些事情在你心里耿耿于懷,但逝者已去,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承恩哥哥始終是你的親人,一直活在對親人的怨恨之中,你永遠也不會真正快的。」
「你住口,既然你知道了我們之間的恩怨,你就該知道江承恩他沒有資格做我親人,如果你今天是要來講這些事情的,我勸你也不要浪費口舌了,你走吧!」江承恩激動的站起來,準備閉門謝客了。
晚晴依舊還是站在那,神色緊張,有些難以出口,但還是說了。
「下午的那個女孩是我同學,她弟弟被羅舅舅的兒子抓了,說是販賣鴉片,但他是被人騙了,我想求你能不能去幫我救救他。」晚晴低著頭,臉上霎時紅了。
「這事你應該找你的承恩哥哥去,在你心里,他不是無所不能的嗎。」一向心思聰穎慎密的江承業豈會不知她的來意,故意吊著她。
「承恩哥哥畢竟不是江伯母所生,羅家對他根本沒有親情,江伯伯又出差去了,眼下只有你以救他了。」
「我為什麼要幫你,你三番兩次的惹怒我,你覺得我會幫你嗎?
「我知道從一開始你就對我和承恩哥哥有成見,但請相信我,我們是真心把你當成家人的,我也希望你拋下所有的怨恨,接納我們成為你最親的家人。」努力的勸導著,希望事情能有轉圜的余地。
「家人!」江承業覺得很笑。
「失去了粉兒以後,我就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原諒,絕對不能!滿清雖然覆滅了,但你從小就是養尊處優的小姐,應該從來沒有體會過那種活在骯髒的世界里生而不能死的心情,你一出生就盡享榮華,而粉兒她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就是悲苦的命運,看盡人世慘淡,受盡鄙夷,她所生活的環境除了暴力就是骯髒,我曾以為我以帶她走出去,讓她擺月兌那樣的命運,是最後居然是因為我才把她推入更深的地獄中,而這一切的悲劇制造者就是江承恩與他貪婪的母親!」眼神里不自覺的露出了當時那種苦楚,那種憤恨,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承恩哥哥他一直因為這件事愧疚著你,那個人畢竟是他的親生母親,他已經用盡全力去阻止了,但最後還是晚了,請你原諒他,原諒他的母親對你所做的傷害好嗎?」
「如果你親眼看見粉兒是如何慘死的,你大概就說不出讓我原諒這句話了,我和江承恩從出生開始就注定了彼此對立的宿命,現在不會改變,未來也更不會改變。」
「雖然我沒見過那位粉兒小姐,但是在我看來她寧願放棄自己的生命也要挽救你,挽救她認為對她最重要的人,她最終也只是希望你能活下去,連同她心中所希冀的那份快一起活下去。」
江承業的心觸動了,模糊的記憶突襲而來,定格在那一剎那。
隱蔽的樹林里,枝葉繁茂,兩個小小的身體蜷縮在雜草堆里,不遠處,火把的亮光慢慢的朝他們前進著,還有那凶惡刺耳的叫喊聲。
「石頭哥哥,你的腿受傷了,我們走不遠的,他們很快就會找到我們的,我出去引開他們。」小小的粉兒臉上臃腫不已,身上更是傷痕累累,頭凌亂,卻帶著堅定不移的勇氣握著他的手。
「不行,逃出來的時候我承諾過你,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帶你一起走的。」他堅定的否決了她的想法。
「已經來不及了,你還有家人在等著你回去,不能就這樣死掉,我只是一個沒人要的孤兒。」
「不行,絕對不行,要死我們就一起死,在我心里,你也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看著他同歸于盡的眼神以及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那聲音仿佛來自地獄的召喚,慌張的從背後抓起一根木棍,朝他的後背狠狠的打了下去。
他停頓了會,最後還是迷糊糊的倒在了地上,暈眩的眼楮努力的想睜開,意識越來越黯淡,嘴角喃喃著︰「不要,不要粉兒……」
「石頭哥哥對不起,你要活著,連同我心里曾幻想過無數次的那份快活下去,下一世我們再見了。」粉兒奔跑的身影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天地都開始閉合了,緊捏在手中的殘破花絹迎風吹拂著。
曾經痛苦的回憶襲來,江承業的眼角微微濕潤了,微弱的氣息,喃喃的呼喊著︰「粉兒,粉兒……」
沒有看到過這樣深情的江承業,讓晚晴有些迷惘,眼前的他是那個昔日作威作福的大少爺,還是說曾經的種種劣跡只是他偽裝傷口的面具,其實他也是有血性的,心里也有痛,也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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