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冷了後,周密也越發的霸道,在床上也越發無敵,無論周正裹的多麼緊,防的怎樣嚴實,早上第一次睜眼的時候周密的身體永遠在她被子里。周清煜起得早,曾推開房門見過兩次,看著兩個睡的香甜的孩子,只莞爾笑了笑全沒當回事。
無論天氣如何,周清煜總是早起給兩個孩子做早飯,看著她們出了小區才放心。無論假期有多忙,白敏熹都會抽時間帶著他們兩個去公園或者商場,衣物添置無缺不說,周密手邊的益智玩具和圖書,只要他喜歡的,白敏熹總會默默的了解到並及時給他備好。
比之九個月前,周密已經變的明朗了不少,盡管他性格的深處仍然是帶著不可更改的沉默與安靜。他雖然也體會到源源不斷的幸福,但這麼久,始終沒有改口,叔叔,阿姨——白敏熹她們習慣了,周圍的人也習慣了。
1991年1月的最後一天,二小終于放了寒假。
幸福是什麼?幸福不是冬日大雪後在溫暖床上的呼呼大睡,是作為二年級的周正,第一次期末考,平均分過了80。
周密的數學越發的拔尖,語文還算把書上的漢字通順念下來。
放假的那天,周密下課早,拿了成績就走出校外到新河邊等著周正。
過了好半天,周正才出來,因為考的好,和普天超歡天喜地地蹦著。
周密從普天超懷里扯過周正就要拉著她走,普天超突然止住他們說,「你們看!」
順著他指的地方一看,結了厚實的冰的河面上,好多孩子都在戲耍,還有家長做了簡易的板凳雪橇拉著孩子們跑。
周正和普天超心癢癢的忍不住,不顧周密的反對拉著他就跑下去。
助跑,分腿,‘哧溜’一下滑出去老遠,普天超高興壞了,周正也玩上癮,周密處于對水的無限恐懼,一直在河邊不敢踏足一步,卻看著遠處的周正焦急不已。他喊了半天,周正才咯咯笑著滑到河沿答話。♀
「你快上來!」周密板著臉斥道。
「不要嘛,我再玩會兒啊,好不?你別跟我媽說!」周正有些撒嬌的拜托。
「你再不上來我回去就跟他們說!」周密急的沒辦法。
小丫頭撇撇嘴,鬼頭鬼腦的趁他不注意一下就跑了。奔的太匆忙,一個沒看好,被冰面凸起的疙瘩拌了一跤。趴倒了,本來胳膊腿都沒事,可是一抬頭,冰面上一小灘血,嘴里有東西,她一啐,掉出一顆槽牙,口水混著血順著她嘴角掛了出來。
替牙一年,槽牙始終沒換完,誰知到以這樣的方式完成了最後的儀式。
周正先呆了一下,瞬間哭了起來。
周密哪知道她出了什麼事?看她突然摔倒,也沒爬起來就哭,急中生勇,小心的踩著冰面就要過去。
普天超已經滑了回來,還沒扶起周正,抬頭一看周密,急忙大喊一聲,「周密!小心!!別踩那!」
周密反應夠快了,楞是來不及了。河邊上的冰薄,有點地方密度遠遠不夠,他也沒看仔細,兩只腳都陷了下去,冰涼刺骨的水一下沒到了腰。
倒吸一口涼氣,真是萬箭攢心啊!寒的透骨,下肢的每一處,每一個毛孔都像有一萬枚牛毛針扎進去一樣,痛苦的汪出了眼淚。
好在水不深,他趕忙用力趴往旁邊的冰面,普天超也趕過來,兩人合力,才讓他把沉重的兩腿邁上去。
周密人還沒緩過來,衣服的下擺和褲子上都滴著水,就奔著周正過去了。
周正已經站起來,還低頭攥著牙嚶嚶哭著,突然看見周密全身濕著就想起暑假時在游泳池的那一幕,登時嚇飛了魂,連忙抹著眼淚問他怎麼了。
周密哪還說的出話?兩個孩子急忙架著他,連拖帶拉,極快的往家里跑。♀
幸虧離著近,回來的時候家長還沒下班。
周密凍的面容青紫,牙齒抖著磕磕巴巴的,在周正的幫助下才把衣服月兌了,緊忙換了干淨的內衣,用被子包住身體。
過了個把小時,周密還是覺得冷,一直在被子里不肯動,周正看他臉色不好,擔心卻無計可施,只好想辦法給他講笑話。
夫妻倆進門的時候就看到屋里月兌了一地的周密的衣服,白敏熹心里咯 一下,連忙跑到他們臥室,一眼瞧見裹著三兩層被子的周密小臉露在外面有些紅的不正常。
一模額頭,早超過手的溫度。
緊緊坐在旁邊的周正又慌又怕,眼圈一紅,剛要說話,周密忙開口說自己在河邊走不小心踩透冰濕了褲子。
白敏熹嚇壞了,跟周正求證,周正只是稀里嘩啦掉眼淚,末了點點頭。
白敏熹哪還來得及想別的,急忙讓丈夫把體溫表拿來,又去燒熱水準備酒精之類的,要給他退燒。
折騰了一輪,周密似乎緩過來不少,臉也不太紅了。
兩個大人忙的出汗,又急忙做了晚飯,看他吃的正常才松口氣。
晚上,白敏熹給周密手洗了所有衣物在客廳看電視,周密早已睡著,周正跟爸爸玩了一會兒也困了,就回了臥室。
一分鐘後,白敏熹突然听到周正尖叫,「媽!!!周密不好啦!!」
周密的身體像烈火一樣,熊熊燃燒起來。
直接抱著去醫院,臘月的晚上,生怕雪上加霜,周清煜安撫完妻子,抓起外套奪門而出找醫生去了。
孩子極度的高燒讓白敏熹急瘋了,眼淚就在眼楮里一層層的模糊著視線。她掀掉周密的被子,用酒精一遍遍擦過他的身體,讓周正每兩分鐘就取來冷毛巾敷在他額頭,然而,效果甚微。
周密是這樣的難過,看不見人,听不到聲音,全身都痛,像地獄無數只手在撕扯他的身體。他已經囈語,他弱弱的出聲,睫毛滲透著淚,一聲聲的無力。過了好久,白敏熹才識別出他在迷茫的夢里喊的是‘媽媽’,頓時哽咽著,眼淚再也沒斷過。
看著孩子的頭不停的轉動,伸手一模,發間濕漉漉的都是汗,身體卻滾燙。白敏熹楞了一會兒,忽然起身一件件的月兌下了衣服,直到解開了襯衣扣子,抖著手撩起內衣,飽滿的乳露出來,才重新把周密的小身體摟在懷里。
昏沉中,炙烤的周密像找到了一處清涼所在,小臉急忙湊了過去,像他從小失去太多母愛般的饑渴的鑽著,尋覓著,踫到軟軟的凸起,天性般的張嘴含了進去,就連他的手都緊緊貼著她的胸口上不再放開。
白敏熹眼瞧著他下意識的吮著乳#頭,剎那間,捂著嘴——胸腔崩裂,仿佛斧錘鑿鑿砍砍,痛不是痛,疼不是疼……這麼多年早已不記得哺乳幼子的滋味,回憶千岩萬壑間,心都碎了,碎的那麼徹底,一片片的扎在她的骨血里,洶涌的淚讓理智決堤,再無法忍住聲音,猛的哭了出來。周正在一旁看傻了,她攤著手不知道是繼續換毛巾還是等媽媽平靜下來。
周清煜帶醫生回來時,看到的仍舊是這一幕。
走過去給妻子慢慢披上衣服,模了模她的頭發,周清煜的眼眸一顫,說不了一句話。
醫生也是熟人,勸開了父母才開始給周密檢查。
打了一針強效退燒,掛上一瓶復合藥物的鹽水,最後給留下提前開出的藥。
周清煜再三詢問確認沒事才送醫生回去,等再次返回家中的時候,周密真的退了燒,卻依然被妻子抱在懷中,白敏熹臉上的淚沒干,面容卻放松,母子安然睡去。
周清煜等點滴掛完,小心翼翼拔了針,給她們蓋好被子。側過臉卻看到撅著嘴有些嫉妒的女兒,他笑了笑,比劃了一下,拉著她的小手走了出去。
次日清晨,周密如往常般醒了,只是一睜眼並沒看到周正亂蓬蓬的後腦,轉過臉一瞧才發現自己躺在白敏熹的懷里,右手掌心緊緊貼著她的胸脯。他猛的一縮,對方醒了。
白敏熹第一反應就是用唇踫了踫周密的額頭,看著他忽閃著那似曾相識的漂亮眼楮,溫柔親昵的笑著自言自語,「好了,好了,真是好了。」然後才急忙穿衣服,又給周密塞好被子忙問他想吃什麼。
周密蒙頭蒙腦的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白敏熹提了兩個建議看他點點頭,就高興的跑去廚房了。
看著她穿著拖鞋跑出去,周密沉默了。不經意的,召回了昨晚一些模糊不清的零碎片段,周正的聲音,周清煜半夜回來的一身寒氣,白敏熹的哭,還有,還有他明明記起卻說不出的那個吮吸。愣神的時候,周清煜進來了,他那麼高興的使勁兒抱著他,大聲說,「兒子!!你可嚇死我們了!哎呦喂!可算好了,可算好了。」不停的叨咕,滿臉是笑。
周密想抬頭看看他,卻壓制的動彈不得,最後在他懷里輕吐了口氣,忽然脖子放松,踏踏實實靠在周清煜的身上。
周密真的好了,看見周正從門外露個腦袋進來的時候,他還想著要不要掀開被子把她氣跑。
等周正真的走近,他又不動聲色。
「昨晚你去哪兒了?」他問。
周正老不情願了,狠狠地白了他一眼,「我都跟爸爸擠沙發去了!」
「那屋不是有床?」
周正說不過就打了他一巴掌,不過她還是記得媽媽抱著周密的那一幕,就像照片一樣,清清楚楚的印在她的腦海里了。「我,我媽媽抱著你睡,她都沒有那樣抱過我!」,說完她又給了他腦門一掌。
周密被拍仰倒在床上,剛要起身抓周正,白敏熹端著一小碗熱氣騰騰的面小步走進來,周正趕忙躲在白敏熹身後,周密大怒,高聲喊道,「媽!!周正欺負我!」
這一秒,定格了,所有的畫面,所有的人。
白敏熹像听錯了又像沒听到,剛才還前傾的身體忽然站直了,熱湯漫過手指沒有感覺,她皺著眉,下意識的問,「……什麼?」
周密抬頭看了看她,忽然躲過她的目光,沖著門口喊,「爸!周正欺負我,我媽不管!」
‘嘩啦’的一聲,碗掉了,碗里溫熱的湯混著白敏熹的淚,落在地上,飛濺。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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