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節僅放假一天,大多數遠道住宿的同學都沒走,一天之內來回折騰不值得,另外還有一批為了布置會場而不得閑的學生們在一中堅持發揚精神。
全校大會是集香港回歸年國慶、一中被評選為極榮耀的國家級重點示範性中學以及迎新生大會為一體。
雖然假期,學校體育館里熱鬧非凡。
過了羽毛球場和游泳場就是一個會議中心,打掃衛生的那波兒剛完,搬桌椅的就候著,還有掛橫幅的,貼海報的,扯電線的,布置麥克風和音響的……處處都是人影。
周正是其中一員,班主任賀尚說了,副校長親自點名讓中考美術狀元去給會場作大幅繪畫背板。
裴宇飛說,「還不就是舍不得花那幾個錢,我家就是開廣告制作的,這個面積的噴繪讓校長省一小頓公款飯錢就有了。」
體委張慶利說,「那可不是,這麼大場面好歹有省里領導吧,有市里領導吧!讓周正一畫,這是真人真作,才顯得我一中人才多樣,實力相當。」
隋麗一直在旁邊練習講稿,她可是新生代表,有一份重要的英文演講,此時忍不住插嘴,「又不是名人大家,什麼真人真作,能畫出什麼來?」
讓她這麼一說,周正還真有點犯怵。
是呢,畫什麼呢?副校長說就畫飄揚的紅旗以及飛舞的紅絲帶,下面在站一群學生迎著朝陽——多熱血青春哪!好題材,說完了狠狠在內心夸了自己一番。
周正勉強咧嘴笑了笑,點頭哈腰的說好。
剛要轉身忽然見到從舞台另一側緩緩走上一個高個子年輕人,副校長正笑容滿面的主動邁了幾步過去交談,趙丹托了托厚厚的鏡片問,「那是誰?真有面子。」
裴宇飛和張慶利他們都不知道,同性相斥,只看著對方帥的不同凡響打心底不痛快。
這時「不聞世事」的隋麗也被皺眉抬起頭,順著眾人眼神望過去,忽然就愣了。放下手中的講稿,她緩緩站起來,無意中對方的眼神和她踫了個正著,再自傲的男人也于美無仇,何況是隋麗這樣的氣質佳人。♀頓時男方報以微笑,隋麗的眼楮瞬間綻放光彩。
周正拍拍額頭,都能讓隋麗這樣兒的,還能有誰,當然是周培蘊了。
領導走後,周正听到周圍有人議論才知道周培蘊是明天的會議主持人,現在來也是提前走個過場。
她正想的時候,周培蘊已經走到旁邊一米遠,看她捏著筆對著畫紙發呆,上下打量了一番,覺得周正這一身淺色的牛仔裝加上那個短發還挺干練,心情挺好的指著背板調侃,「還鉛筆打稿呢?大師可都不用打稿的。」
周正狠狠翻了他一眼,轉回身去接著用鉛筆定位。
眾人以為他們是認識的開個玩笑,也沒往心里去。包括周正都沒打算理他,心想任他胡扯就當狗叫好了。只是沒想到隋麗卻突然站了出來微笑的對著周培蘊說,「師兄!周正雖然是美術生,再怎麼弱勢也需要鼓勵嘛,您是我們師兄干嘛擠兌師妹?「
周培蘊看了隋麗一眼,「你也是?」
隋麗搖搖頭,「哦,我可不是,我是新生代表,在這練練台詞兒。」
周培蘊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隋麗以為這話石沉大海,又轉過來對周正溫柔的說,「周正,你好好畫,畫個優秀的作品出來讓師兄點評點評。「說完又對周培蘊抿了抿嘴,靦腆著微笑。
周培蘊說,「美術生而已,又不是基因工程和蛋白質工程,還不值得我費工夫點評。「
隋麗往耳後掖了掖鬢角的長發,心里更是仰慕,面上不好表現,只好略有附和的說,「我听說過師兄的大名,您的理科,嗯,生物化學都好厲害,當然,相對,相對……確實這點事兒不值得您說。「
周正剛才還想不能受周培蘊的干擾,現在琢磨著隋麗的話忽然反應過來了,原來這女生是想對周培蘊賣好來著,你賣就賣吧!干嘛把我扯進來!?美術生是弱勢?弱勢你個女乃女乃!美術不值得說?你們倆詆毀我行,不能連藝術都詆毀啊,那不是捎帶著把她身邊一眾伙伴還有敬愛的肖一行老師甚至偉大的「發過的模女乃」都給罵了嗎?
眾人眼瞅著周正剛才還被貓抓的耗子似的一副慫包樣,突然間像神筆馬良附體。♀只見她頭也不抬,啪的一下扔了鉛筆,月兌了牛仔服往腰里一系,上身素白色的t恤映的她一頭短發格外的簡潔烏黑。
她彎腰打開身旁的顏料盒,一手拿起調色板一手拿著長長的水粉畫筆,幾乎是一秒不停的手腕上下翻飛于顏料盒、調色板與背板之間。
她完全不假思索的繞著黏貼的四米多長的畫紙上打了個群青色的光影素稿,然後開始氣勢洶洶的揮著各種型號的豪筆和板刷開始從暗到亮的著色,或天或地,或海或景,她圍著背板左右奔忙,從鋪陳大調子到刻畫焦點細節,兩個多小時毫不停歇,幾乎是一氣呵成。
一開始還有不耐看的觀眾瞧著瞧著便走了,越往後卻有更多的人擠過來看到底是什麼人這麼霸氣的在臨場潑墨揮毫。
周正最後提完天空的純白高光,才感覺累的全身是汗,從沒有這個速度畫過這麼大的畫兒,她覺得雖然沒有精雕細琢,不過就是大效果,但已經合格了。
但眾人可不這麼想啊,包括隋麗在內,舞台外圈的所有人都看傻了。
這幅畫啊!
湛藍的天,飄渺若現的雲,陽光直射著蔚藍而壯闊的海面,海的近視點處是一排排綿延無際迎風競航的帆船,彩色的帆漲滿了鼓鼓的風,全力的驅動著白色的船體像遠處航行。而海面的遠視點用了廣角的大透視,有繁華的港口,有富庶的土地,有隱隱團簇的花海和過往的郵輪船只。
裴宇飛也呆了,這哪里是副校長交代的紅旗和綢帶?也沒有朝陽和青年啊!可是它就那麼生動,純粹,一大片萬里衡浪的帆船不就是他們這些整裝待發的學生嗎?煙波浩渺的海不就是他們要拼搏的高中時光嗎?那物富人豐的港口不就是他們要奔向的人生下一站的未來嗎?
他想到副校長,默默的搖搖頭,卻慢慢拍起了手掌。繼而周圍的人像被喚醒了似的,陸續越發熱烈的響起掌聲。
周正嚇了一跳,趕忙轉頭看去,這才瞧見圍觀的里三層外三層的人全都絕對崇拜的看著自己,掌聲不絕于耳。
如果說兩個小時之前,一中的男生還偷瞄著隋麗這樣的美人優等生各有所想,那現在不得不說,周正已經不小心逐漸開啟了一個全新的女神時代。
周正趕忙對眾人擺擺手壓著聲音說,「謝謝,謝謝,內什麼,大家快去忙吧……待會主任們還來檢查呢!「
听她這麼一說,眾人才想起來手中的事兒還沒干完,于是又對周正鼓了幾下熱熱鬧鬧的各自散開,還有好多男生在遠處吹口哨,更有甚者大聲喊道,「592周正真牛逼!「
周正的臉忽然紅了,這可太少有了。
哪知道普天超那個猴子也听說體育館的熱鬧,從教學樓跑過來,從後半截看到結束,頓時也激動的很,連忙竄上會場舞台,對周正說,「周歪歪,你還差個神來之筆!」
周正眨眼,「什麼神來之筆?」
普天超詭笑,順手挑揀了個合適的畫筆,一邊端起顏料盒一邊伸著胳膊在畫面右上方的天空,一口氣寫下七個深顏色的大字,「直掛雲帆濟滄海!」
周正樂壞了,情、景、意全齊,這可真是神來之筆啊!!就知道普天超書法好,只一時沒想到讓他來幫忙!
普天超瑟的說,「真應該再蓋上個曹旨燁的章!「
看周正一下子得了這麼多人的關注,他們倆又這麼歡月兌,在一邊的隋麗臉色特別不好,抿著嘴的微笑終于變成繃著臉的嚴肅。
此時一直遠觀的周培蘊倒像沒事兒人似的,隋麗小心的窺探,隱約覺得周培蘊看著周正的目光似乎與兩個小時之前有那麼點不一樣了,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周培蘊眼里根本沒隋麗,等普天超說完,好像等到好戲完結終于揚了揚眉,說,「小孩子家家學的似是而非,還能說出京城曹大師的名號也不容易。」
普天超把臉一揚,硬氣十足的頂回去,「他是我姥爺,我干嘛不知道!」
周培蘊倒意外了,他真沒成想這一中里居然還有曹旨燁的外孫……看看周正再看看普天超,忽然覺得自己來一中還真是對了,臥虎藏龍啊!
可他事事拔尖要強,盛氣凌人習慣了,怎麼能順他們的意還去夸獎?
周培蘊低笑了一聲,「畫個畫,寫個字沒什麼了不起,周正,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不是值得炫耀的本事。」
說完再也不看他們倆,徑直下了台階走了。
周正心想,我也沒炫耀啊!還不是你一直挑釁啊挑釁的!
隋麗也沒說話,稿子也不練了,瞅了周正一眼別別扭扭的回了教學樓。
周正為藝術界爭了口氣,心情很不錯,收拾好東西走出校門外。
周密大老遠看到周正一手拎著五顏六色的調色板一只手撩起額前的頭發吹風,這動作別有一番跳月兌眾女孩兒的迷人氣息,另外,她把外套別在腰上的裝扮既有男孩兒的帥氣又有女孩兒的俏麗,周密不動聲色的微笑,同時終于為自己長久以來一直疑惑的審美情趣落了個肯定的結論。
周正看到周密,趕忙腳步加快早已習慣成自然的跑過去,「明天也放假,你沒回北京嗎?」
「時間太短,寒假再說。」周密接過她手里的東西。
周正心想,去年寒假你也沒呆住啊,還不是早早跑回來!跟我搶一張床這麼好玩嗎?
她又問,「周密,什麼是基因工程?「
周密順口隨意解釋道,「就是改造生物的個體信息,提取dna和相適應的載體在外重組,然後再制造一個別的生物有更優化于原有的基因。」
「……」周正完全听不懂,一中招生只考基本主科,沒有生物,所以她連dna是什麼都不大清楚。
「……這……你怎麼學的這些內容啊?」周正忽然理解了隋麗看向周培蘊時那仰慕的眼神。
「我沒學啊,我也不是很懂,偶爾在書店看過生化方面的書,大概知道點。你要是問數學和物理的我能回答的更高端些。」
偶爾看過?那你就記住了?!周正覺得簡直沒天理。
周密納悶兒,「你問這干什麼?「
周正頓時覺得雖然成為藝術家也很不容易,但自己的專業確實沒有生化、物理、數學听上去那麼有份量,她扯扯衣服搖搖頭,「沒什麼。我在苦惱你們都能研究基因了,我還不夠修邊幅。」
周密不知道她問的這是什麼古怪問題,恨其不爭的捏著她的臉,「這有什麼可苦惱的?修蝙蝠管什麼?修掉翅膀變耗子嗎?」
周正石化了幾秒,心情瞬間變好!
蝙蝠修掉翅膀變耗子!耗子吃鹽再變回蝙蝠!這不就是基因改造嗎!
果然還是我們家周密接地氣!理科好管什麼!理科再好語文也不會糟糕到這個地步!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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