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培蘊游泳不錯是應該的,他的成長環境肯定讓他有條件經常練習,隋麗嘛,也是見過世面的女孩兒,父親的國外大使工作很是優越,家庭教育應該也挺全面,所以這倆人能游的標準而且成績不錯也沒什麼新鮮。
大概是真的沒什麼人參加游泳項目,才讓他們倆屢獲全勝。
尤喜兒在周正旁邊氣憤填膺,「他們倆這是玩夫妻雙雙把家還嗎?!待會一起淹死才好啊!「
周正本來也不太待見這倆人,此時想著周培蘊和隋麗一起淹死在游泳池里浮尸的畫面完全忍不住哈哈大笑。
這一笑不要緊,游泳館回聲大,本來不算太亂的館內,頓時所有人都把目光對準她,當然周培蘊和隋麗也不例外。
隋麗剛才一直欣喜于能和周培蘊在游泳館風光耀眼,此刻看到對方的緋聞女友——周正的出現,她臉上掛不住了,披著浴巾慢條斯理的走過來,對周正說,「周正,你笑什麼呀?!「
周正一愣,確實笑的太突然了,她抿抿嘴抱歉的說了句,「對不起啊,沒笑你。「
隋麗知道周正沒參加任何體育項目,看了她一眼頗為語重心長的低聲說到,「好歹我也是在為班級爭光,你不加油就算了,笑的莫名其妙的多影響班級形象啊?「
周正也有點不樂意了,你爭光是你的事兒嘛,我笑笑都不行啦?她努著嘴不想多做爭執,剛要和尤喜兒轉身出去,這時周培蘊也走過來了。
周培蘊很早就看到周正進了游泳館,本以為她來看自己比賽,心里暗暗高興了好一陣,但沒想到她一直在和旁邊的女生竊竊私語,然後又大笑,看來是完全沒把自己的光彩放在眼里啊!
不過經過這麼多次的接觸,周培蘊倒也有些了解周正,正是她這心無城府又率真無稽的性格才吸引自己的不是麼?
他想了想,笑著說,「周正,你是覺得技壓群雄才傲笑江湖是不是?「
就知道周培蘊沒好話!周正沒反應,這該怎麼回答?說是,太傲了,她又不參加比賽何必說狂話讓人指點?說不是吧,又太窩囊!本來就技壓群雄好不好?
周培蘊又接著逗她說,「怎麼樣?要不要下來跟女子組比一圈兒?「
他剛說完,從他身後又竄出來一個男生扒著周培蘊的肩膀打量了半天周正,驚嘆的說,「呦!這就是你傳說中的蜜是嗎?行啊,周培蘊,看來咱這北京妞兒們都攔不住你啊,還是l市紅顏拔萃,嘖嘖嘖。「
周正一听,這一嘴的京腔兒,又是從北京來的麼?之前沒大注意過,想來是去年高一的新生?只見對方長的挺精神的,雖然有點吊兒郎當的,倒也稱得上帥氣,但這話里話外說的都是什麼啊?蜜?紅顏?
周培蘊按回他的腦袋,喝斥,「李察德你閉嘴一會兒不會死。「
李察德又冒上來,巴巴的瞅著感嘆,「見著你這神秘女朋友一回我死也甘心啦!「
周培蘊只是笑著繼續按他的腦袋,兩人打鬧了兩下,頗為親密,只是完全沒有反駁「女朋友「一說。
又在大庭廣眾之下,他這坦誠的曖昧表現讓眾人嘩然。
周正是真怒了,她忽然一把扯開跟前的幾個人,擰著眉毛對周培蘊說,「周培蘊!我不跟女子組比,我跟你比就行!」
眾人再嘩然,周培蘊也意外的很,他點點頭,「行,我讓你十五米。」
周正陰著臉搖頭,「不用你讓,1500或800、自由泳、蛙泳隨你挑,我輸了你愛怎麼說怎麼說,但我要贏了你必須跟人說明我不是你女朋友!」
叫李察德的男生听的目瞪口呆,好家伙!這丫頭是有多狂?周培蘊听的也心生惱怒,當著眾人被駁面子的事兒周正真沒少做,這次必須給她點教訓!
好在運動會的游泳項目都比完了,但游泳館的熱鬧可一點也不比賽事的時候少!
周正跟尤喜兒借錢在服務處買了一套泳衣,為了適應水溫在更衣室里遍體沖過涼,泳衣浸潤服帖的隨著她的曲線而動,等緩緩走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是全場焦點了。
在學校里穿的這麼少還被圍觀是一件不太自在的事兒,但為了名譽而戰,其他也顧不了那麼多。
周培蘊一直看著她遠遠走過來,高挑的身材,利落的短發,明眸皓齒的靚麗又帶著堅定不移的執著,她樣子每一分都能深深觸及在他心底,周培蘊看的入神,而且打心底里不想跟她比,怕她輸了受傷,又怕她太任性,幾番琢磨的時候周正已經穩穩站在了跳台上。
所有人都目不轉楮的期待著,周培蘊只好伸展著臂膀也站在相鄰泳道的起跳台上。
兩人比的是800自由泳,預備哨聲響起,如果不是轉頭多看了一眼,周培蘊都不會立刻緊張起來,他怎麼想到周正不僅真的會游泳而且還擺出一個標準至極的蹲踞式專業入水姿勢呢?!
第二聲哨響,周正身影如箭,轉瞬間縱入水里。短暫的一秒畫面中她的身形像一條高高躍起的銀魚,輕巧、機敏、有力,圍觀的完全震住了。
周培蘊也一如剛才的發揮,入水反應快,潛游的時間長,抬頭呼吸間可見周正就在他旁邊,前後沒有落差。
觀賽的恨不得屏住呼吸,所有的目光都投射在兩個泳道中泛起的水浪中。周培蘊絲毫不敢怠慢,周正穩穩發揮,兩人幾乎保持了相當距離的並駕齊驅,但當400米折返的時候,周培蘊用了比較基礎的擺動轉身,周正卻用了專業的滾翻式折返,僅僅這一步之差就領先了半個多身位,以至于後半段泳道周正幾乎毫無阻力損耗和速度衰減。
周培蘊沒法再看對手了,最起碼側身的時候已經沒了她的身影,他盡全速觸壁到達終點的時候,趕緊摘掉泳鏡四處觀望,泳池里哪有周正的身影?她早已出水上岸,正在岸上歪著頭控耳朵里的水。
游泳館的觀眾不算太多,但掌聲幾欲掀翻了房頂。
口哨聲一鳴百和,男生們都在吶喊,似乎這樣才能直抒對周正膜拜的情懷。
李察德捂著臉蹲在泳池邊想拽一把周培蘊,以他的了解,周培蘊一定整個人都氣青了,搞不好還得拿條浴巾給他擋擋。
周培蘊擋開李察德的手,他躥出水面,擦著頭發在泳池邊站了半分鐘,一直看著全場的歡呼還有周正冷靜走回更衣室的背影,看著看著不僅沒有李察德預想中的惱羞成怒,反倒落落大方的笑了出來。
他從沒覺得自己會笑的如此坦蕩、心悅誠服,他眼楮里幾乎寫滿的都是「這就是我喜歡的女人」的驕傲。
運動會結束了,哪個班得獎多少都不重要,討論更多的是周正挑戰男生不僅贏了還破了一中男子800米自由泳記錄。聞名的一中在近五十年來出過的傳奇並不少,但周正無疑是傳奇里最有活力的一筆。
當然她並沒有等到周培蘊的「非女友」的聲明,其實她確實也不知道該怎麼樣聲明,只是不想學生再亂傳這些有的沒的,所以也沒有在贏得勝利的時候追著他要果實。
這麼傲氣的學霸被重挫了銳氣,周正以為最起碼周培蘊會安靜到高考了,事實出乎意料的是當天晚上剛上第三節晚自習的時候,他突然殺到班級門口,推開教室門,當著全班人的面穩穩的喊道,「周正,你可以出來一下嗎?」
這麼明目張膽的邀約惹的全班人不斷喧鬧起哄,周正十分頭疼,但又不能繼續坐著置之不理,只好硬著頭皮出去。
她甚至想著到了校園僻靜的地方好好跟他大吵一架,但出了教學樓,周培蘊先發制人的開口,「你別跟我吵,我只是想約你出來走走,我後天早上離校,以後不再回來了。」
周正一愣,收住了即將出口的話,「……你不高考」
「我回北京高考,所以提前離校。」
「那……你找我……?」周正別扭的問。
周培蘊笑的輕快,「你何必緊張成這樣?我又不吃了你,跟我隨便走走吧,我知道你在新河路那邊住,待會把你送回去。」
周正杵著不動,她覺得沒理由跟他走,再說上著課哪能說走就走?
「明天早上你再補假,周正,只有一節晚自習,沒人會怪罪你,我一輩子只來l市這麼兩年,很多人覺得我傲,其實我也不屑于和什麼人交朋友,但離開的時候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呆一會,我們就在大馬路上走,我又不耍流氓,以後你也沒緋聞,這沒什麼難堪的,不行嗎?」
如果他一直強橫,周正有的是辦法對付,但對于離人這樣溫文爾雅的要求,周正還真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她猶豫了好半天,看時間也沒剩多少了,這才回教室跟同桌說了一聲,又到尤喜兒的班里叮囑好讓周密不用等她回家的事兒,隨後和周培蘊遠遠的並排走出校門。
一開始兩人都沒怎麼說話,過了一陣周培蘊才開口說了聲,「謝謝。」
周正低著頭「嗯」了一聲,她看到他手里始終攥著一個卷軸就好奇的問,「你拿著什麼?」
「張大千的畫兒。」
周正驚訝的不敢相信,「是三潭會館里大廳里那副嗎?」
「嗯,你還挺帶眼!」周培蘊笑。
「那你拿著它是什麼意思?哦,是要離開所以帶走麼?」
周培蘊不置可否,「股份都撤走了,畫兒為什麼要留給他們?」
「嘖嘖嘖,大晚上拿著名畫滿街轉,你說搶劫的不搶你還搶誰?」周正搖頭。
「也是,劫色你也沒有。」他調侃完,看到周正也笑了笑。
好像他們第一次聊天的話題就是從劫財開始的,這讓周培蘊找回了點溫暖。
「周正,我媽去世了。」周培蘊忽然說道。
周正又愣住了,不知道他的話題總是轉的這麼突然,「……什麼時候?」
「很久,很久以前。」
周正不明白,上次他可還說他媽男朋友太多呢!
「上次說到她們也是事實,我父母離婚很早,因為我父親女朋友太多,我媽才找男朋友,他們倆比著鬧,我爸接手實業銀行以後就常年在海外,我和我妹經常沒人管,後來我媽自己到德國做事,沒兩年就出車禍去世了,我從不跟外人提起家里,所以上次跟你說的有些不盡不實。」
周正第一次覺到周培蘊說話語氣中的無力,這確實是個悲慘的故事,所以他性格才會這麼孤寡冷傲麼?
此時卻不由自主想起周密的遭遇,她訕訕的想,周密的童年和家庭也很不幸啊,但他依然是個陽光的好少年,也沒像你這樣偏激離譜。其實她又何曾站在外人的角度看到周密原本給世人的樣子——心機深沉、才學傲嬌、言語寡淡、出手不善,簡直比周培蘊的表現有過之無不及。
她光顧著想周密,中間有些話根本沒听到,等回過神的時候周培蘊正在問,「所以,你會考北京的大學嗎?」
周正趕忙回答說,「會,央美是第一選擇,其它的二三選擇也是北京的。「
周培蘊放心的點點頭,「成,那等你上大學的時候,我回國來看你。「
「哦,不用了,怪遠的,多麻煩。「
「那到時候給我地址,想辦法發郵件或者電子郵件都行。「
「啊……再說吧,我記性不好。「
唉,怎麼就跟長刺兒了似的,不能順著說一句嗎?周培蘊無奈的笑了笑。
能這樣讓她安安靜靜听自己說了不少心里話,周培蘊很滿意了,兩人又有一搭無一搭的說了點學校和高考的事兒,一晃半個小時過去了,眼看快到新河路口,周培蘊停住腳步,「不送你了,你從這上去就到家了吧?「
周正點頭,剛要說再見,只見他伸出手臂把剛才一直拿在手里的張大千的畫遞了過來。
周正不知他是何用意。
「哦,這畫我拿回去也沒地方擺,反正放著也沒價值,送給你做紀念。」周培蘊說的稀松平常。
周正整個人都呆住了,送!?張大千的畫啊!!幾十萬、上百萬的東西,他怎麼說送人就送人啊?難道不是真跡?
周培蘊抿嘴笑,「別琢磨了,是真跡,我留著確實沒用,你只要不賣它也沒那麼名貴,要不是你學美術我也送不著你。」
學美術就送張大千啊?那我要學車床,你是不是得送個航空母艦啊?!!周正簡直不敢相信。
這種價值的禮物,非親非故,交情幾乎可以說沒有,就算周培蘊再有錢,也不能收下啊!何況最重要的是,對她來說,即使送三幅這樣的作品也沒有周密送的莫奈畫冊來的好,周正不是國畫專業,她一不太喜歡二不太懂欣賞,即使萬千名貴對她來說也沒有意義啊?所以這東西更不能收。
周正使出吃女乃的勁兒來推辭,周培蘊壓著畫軸不讓她塞回來,嘴上說,「就當替我收著吧,即使真不想要,等我下次回國看你的時候,你再還給我也不晚。」
周正急的沒轍,恨不得扔地上轉身跑了才好,眼看就要松手的時候,忽然身後多了一個人緊緊的貼著她站立,就這麼一瞬間,周正的心忽然就踏實了,她穩穩的向後靠了靠,身後的人一只手攬著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也抓著卷軸,幾乎是輕而易舉的反推了回去,冷冷的沉聲回絕道,「交淺言深,這麼重的禮不合適。」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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