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夜卻冷笑道︰「我……若不親自動手,又如何能……能將西番這條大魚引出來?」
雲陽有些無奈,側過身子將帕子放下,大咧咧地往身旁一坐,說道︰「這東方勝果然是有些本事,人不在京城,手也能伸得這麼長。」
他想借用東方謀的手除掉他家主子,與西臨、西番之人共謀也就罷了,竟然還插手到他家主子的婚事上。甚至于,讓西臨國替換和親公主,並且還在花朝身上下控魂術來對付他家主子。
「這……回總算是遇上對手了!」唇角輕啟,東方夜意味深長地輕言道,黯沉的眼中劃過一抹辨不清意圖的幽光。這話中所言卻不知道究竟指的是那五王東方勝還是西番之人。
「但主子卻是輸得徹底了。」雲陽迎上他淡白無華的臉,翻個了白眼道。
雖然說這一次是兩敗俱傷,東方勝與西番人也沒能撈著什麼好處,但東方夜畢竟是受傷了。在他看來,沒贏,不就意味著輸了麼!?
「沒、輸。」東方夜果斷的開口,因身受重傷本就疲憊不堪,此時卻淡淡一笑,眼角隨之飄起一縷奇怪的情愫,低低柔柔地緩緩回答︰「我……不是還贏……贏了一個娘子嗎?」若非有東方勝在暗中推波助瀾,他如今娶的應該就是真的西臨國公主了吧。歸根起來,他其實還是應該感謝東方勝呢!
雲陽聞言,又翻著白眼哼了一哼︰說到底,他家主子這麼去快找東方勝拼命,最主要的還不是因為忍受不了有人借以控魂術傷了他家娘子麼!哼哼!偏偏還為自己找個那麼別扭的借口。
想了想,他又側頭,有些好奇的看著東方夜,問道︰「看王妃的樣子,似乎真的對自己中了控魂術毫不知情呢。不過,不是說控魂術是西臨國的秘傳之術,百無一失的麼,為何會對王妃半點作用也沒有?」他覺得奇怪,難道是他們家王妃太厲害了,根本不受控魂影響?!
本能地蹙眉抿唇,東方夜蒼白無力的神情里居然漸漸有了一絲肅然,默不做聲。
「主子……」雲陽張了張嘴,還想繼續說什麼,東方夜正抬眉瞪他,「不是早……早跟你說過,在私底下,你只是我的師弟,而不是什麼手下……」
這少年不過是他兒時救過一命,從此便一直跟隨他左右,後來同一師門下學習,他學的劍術,他學的醫術,學成之後,仍是未改初衷。
「好吧。師兄。」雲陽雙肩微聳,不由低聲喚道。忽而間,他的眼神里饒有趣味地亮了起來,笑吟吟的問道︰「師兄,您說王妃真的能幫你治傷嗎?」
其實,東方夜的傷對他而言也不算是真有難度,適才不過是見花朝對東方夜甚為惱火,所以才把話說得重了一些。
東方夜微微喘息,嘴角卻是浮現一絲傲然,「她說能,自然能。我的……娘子怎麼會真的舍……舍得讓我受苦呢!」
「是啊。看起來王妃的心里似是對您在意得很吶,您這一受傷,差點就要把人家嚇哭了。」瞧著東方夜受了重傷還一臉瑟的樣兒,雲陽稜了他一眼嘖嘖嘴,繼而又出人意料地調侃道︰「不過,想起王妃剛才那凶起來的模樣就跟河東獅吼似的,嘖嘖,也虧您受得了。」
然而,待他忿忿說完,卻並未听到東方夜的任何回應,他側頭望去,就見在人後一貫寒涼森冷的他此時笑若游絲,眼神深邃。
「師兄……」雲陽擔憂地輕輕皺起了眉頭,略有失神地看著他的笑臉。
或許,恐怕連他家主子自己都還不知道此際他臉上那樣的神情意味著什麼,是他剛剛卻看得分明,那蒼白的眉宇間分明沾染著一縷毫無察覺的沉溺。
「嗯?」東方夜渾然不知地看他,滿眼探究的神情。
雲陽精致的俊臉巴巴地皺起,輕輕地問︰「師兄,您確定您如今還站在戲外嗎?」
東方夜眉頭一皺,冷冷問道︰「你、你想說什麼?」
稍作遲疑,雲陽動了動嘴,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我怎麼覺得您早就入戲了還不自知呢?」
看著他仍是一臉不解、沉默不語的樣子。雲陽只得暗自哀嘆,換了一句直接明了的話,「您是不是對王妃動心了?」
——
半個時辰過後,花朝果然從外帶著一株雲陽從未听過的曼陀羅花趕了回來。
並不理會雲陽眼里的好奇與訝異,她自顧自的將藥劑工具準備好,然後將兩個小廝遣了出去,只留雲陽在房內幫忙。待房門重新關好後,她又轉而至榻前,面有憂色看著東方夜,「能還是會很疼,你要忍著點。」
他蒼白的容顏上仍舊不見一絲紅光,卻眨著眼楮傻傻一笑,吃力的道︰「有娘子在,小夜夜不怕。」
花朝應了一聲,接著用白布掩住口鼻,麻利地將秀盡數包入白布之中,講究地淨了手。封住東方夜的穴道,她持刀試探皮膚的反應,隨即手法輕盈迅速地以小刀剖開東方夜的左胸傷處……
雲陽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幾乎連眼楮都未眨一下,整個過程中,這個小小的女子鎮靜沉穩得讓他嘆服。他暗嘆了口氣,心里說不出是震驚還是什麼的,但不得不承認,她的手法絲毫不遜于他自己。
待到最後一步,好不容易將那枚暗器取了出來,花朝這才終于松了一口氣,一把扯下包著口鼻和黑的白布,道︰「縫合傷口的事情由你來做。」
「是。」雲陽好不容易才從中回過神來,雖未多言,但看著花朝的眼神里明顯有什麼不同。
等包好傷口,喝完藥,東方夜終是疲憊不堪地閉眼睡去。
而他這一睡,竟是兩天一夜。
東方夜並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或許是幾個時辰,也或許只是很短的時間,醒來的時候,窗外依舊是那黝黑無光的夜幕。
室內燭光搖弋,溫暖柔和。
東方夜很是虛弱的睜開雙眼,眼中除了女子小小朦朧的身影,再無其他人。他眨了眨眼,就看到——她趴在他身邊,似乎睡著了。
東方夜側頭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任由視線越來越清晰的將那張瘦小的身形倒映在眼簾。
他微微勾起唇角,勉強抬起手,就當手指剛要去拂過她那張因熬夜而失去了平日光華的臉頰時,卻攸地停滯了下來。
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雲陽的話來——
「您是不是對王妃動心了?」
動心?動心?這怎麼以……
仿佛醍醐灌頂一般,他勉強揚起的笑意瞬間全然退去,轉而幻化成詭異的平靜與漠然。不僅如此,原本稍微恢復幾分血色的臉,復又漸漸蒼白無華,雙唇緊緊抿起,一雙瞳孔黯淡地收緊,瞬間冰封所有的情緒。
最初听到東祈皇讓人去西臨國為他求親時,他就沒想過真的把一個女人留在自己身邊,只是不料,最終會替換成她。
他知道這都是東方勝與西臨國一些人推波助瀾的,他也知道花朝在迎親的途中就被人施了西臨秘術。所以劫親之時他就想過要直接殺了她。
誰知,他又因一時興趣,將她留了下來。他倒想看看,東方勝選中的這顆棋子,是不是真的那麼好用。
是,他的感覺似乎就在花朝進九王府的那一刻起,就逐漸生了變化,漸漸偏離了軌道。她的每一次舉動,都讓他大感意外,對她的好奇心也愈來愈重,興趣也越來越濃,甚至不知不覺間,早已經違背了一開始的初衷。
他明明早就下定決心,等到對她的新奇感消失,他就會親手殺了她的。從什麼時候起,這股決心就變了呢?
動心?絕對不以!
他東方夜怎麼會容許這麼一個例外、甚至日後還有能會成為他弱點的出現呢,這種存在,絕對不能留。他的心只能是他自己的,誰也不能操控!
既然她對他的影響已經無法忽略,那麼,就只能選擇讓她迅速消失了……
「殺了她!」東方夜很緩慢的眯起眼,腦海中似听見一道冷徹心扉的命令聲緩緩滑過他的心間,殺心暗起。
掌心隨即不然而然的凝成了一道渾厚的氣體,他緩緩揚起手來,直接朝花朝的天靈蓋襲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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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東方夜想起西臨國控魂術一事時,依舊滿心疑惑。
「不是說有人在和親的途中對娘子施了西臨秘術麼?為何會對娘子毫無影響呢?」東方夜眼巴巴的望著花朝,一臉好奇地問道。
花朝頗為不屑地哼了一聲,「什麼秘術,不過就是一種低級的催眠術罷了。我連獸和人都能駕馭,還會怕這麼小小的催眠術麼,切……」
「娘子不愧是小夜夜的娘子,就是厲害!」吧唧一聲,東方夜狠狠地、非常傲嬌的猛親了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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