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難自矜 第二十三章 冰火兩重天

作者 ︰ 對酒應歌

晼晚真的好想痛哭一場,以緩解一下自己對未知命運的擔憂和恐懼。

胤無意瞥到晼晚手里一個勁兒絞著繡帕,原來也是會害怕的,翹了翹唇角,淡淡的安慰道︰「只需敬杯茶,沒有人會為難你。」

只淡淡的幾個字,但他清脆好听的嗓音實在起到了安撫人心的效果,晼晚心底頓時涌來一陣如獲大赦般的輕松感,所有的負擔都在這一瞬間土崩瓦解。

明白他在變相安慰自己,晼晚頭略略仰起,沖胤微微勾唇一笑,表示感謝。

胤看著晼晚精致瓜子臉盤上一雙明汪汪的烏黑大眼楮,仿佛可以看到里面流轉出灼灼奪目的光澤,真能把人直直吸進去,而她上翹的眼梢如彎鉤勾住他一般,讓他無法挪開視線,跟昨晚一樣的感覺再次席卷至心房。

這種感覺,他很討厭!他素來不喜歡自己的情緒被別人掌控!

胤臉色一變,又闔上眼養神。

真是男人心海底針!晼晚勾起的唇角無奈地抽搐了一下,他前一秒明明還那麼平易近人,可下一秒就陰沈著一張臉。

晼晚在心底拼命地默念道︰眼不見,心不煩,我也閉上眼,就當沒有生好了。

在康熙寢宮乾清宮敬茶,是晼晚第一次見到這位有名的千古一帝。

他整個人看上去遠比四十九歲要年輕健旺,不知道的人可能覺得他才四十。

他頭戴一頂絨面金絲繡螭龍教子的纓蒼珠冠,身上著象征無上皇權的青蒼色直地金龍褂,其外又罩了一件明黃葛袍,腰間束著玉色串明珠宮絛,一絲不苟,與他的身份一樣講究,極具王者的磅礡大氣!

他還有著俊美的倒三角臉型,鼻尖稍圓略帶鷹鉤狀,濃眉間的帝王霸氣外露,一雙炯炯有神的瞳仁黑得深不見底,神情宛若萬丈寒冰覆蓋下的大海,冰封其面又高深莫測,那股帝王的威懾之氣是難以估量的!

晼晚神情淡泊恬靜地走到康熙面前跪下,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晼晚緊貼身子的里衣都濕透了。『**言*情**』

她只是感覺到胤暖日般和煦的目光一直追隨自己,令她心情莫名地愉快起來,不知不覺中竟賦予了她無盡的勇氣,晼晚權當自己在演戲,再也沒了絲毫懼意,才做到了如此沉穩大方。

從梁九功兩手捧的金絲楠木茶盤里端起青花瓷蓋碗,晼晚神定氣穩,將蓋碗高高舉過頭頂,恭敬道︰「皇阿瑪請喝茶。」

宛若珠璣落入玉盤的聲音在肅靜的宮殿里響起,聲音里沒有一絲顫抖。

康熙接過來只象征性地茗了兩口便放回茶盤,黑得深不見底的瞳仁里閃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贊賞,沒想到晼晚這麼沉穩大方,就是當初的太子妃也比不上她。

晼晚一直低眉斂眸,無法留意到這個,雙手再呈上天青色繡如意祥雲狀的坐墊和引枕。

無從得知康熙衣裳和鞋子的尺寸,衣裳、鞋子之類的晼晚織不了,又考慮到這位九五之尊下跪的機會少之又少,護膝他暫時用不著,上了年紀或許會需要,但晼晚也沒勇氣送,便想到了織這坐墊和引枕聊表孝心。

康熙接過一看,天青色的底面端莊大方,如意祥雲之寓意傳統古老,繡工也極為細密精整,看第一眼就知道她的針黹不差,也看得出來是花了心思準備的。

「不錯,起吧。」康熙神情肅穆,嗓音雄渾低沉又蒼勁有力,無不彰顯著他的帝王之尊。

他是帝王,是最高級別的政客,嘴里的稱贊永遠不能作為他滿意的憑證,晼晚很清楚這點,她做了自己當做的,能不能讓康熙滿意卻是她無法掌控的,晼晚當然希望他能滿意自己,他畢竟是這個天下的主人。

晼晚心底還有個聲音告訴她,他也是胤的父親。

康熙照例賜了禮,便用他渾厚而威嚴的嗓音道︰「去見見太後和太妃吧。」

父子倆之間幾乎沒有交流,胤神情一絲未變,反正晼晚沒察覺到丁點失望,或許早就失望了吧!

晼晚心下竟絲絲疼,難道真是應了那句「最是無情帝王家」嗎?

反應到自己竟在心疼胤,晼晚用貝齒使力咬唇,警示自己只能當個局外人,絕對不能跟他有什麼牽扯!

跟著胤行告退禮後出了乾清宮,前往孝惠章太後和淑惠太妃的慈寧宮。

慈寧宮在紫禁城西北部,隔乾清宮真是老遠了去,晼晚真是忍著酸痛一路走到慈寧宮,比之其他宮殿,這兒的環境真是清幽不少,的確是個養老的好地方。

才進寢屋,便見太後顫顫地站了起來,眉花眼笑地問身旁的淑惠太妃,「來了嗎?」

這淑惠太妃是太後的親妹妹,到底年輕了幾歲,還不至于太後的老眼昏花,笑道︰「來了,來了。」

兩人剛行了禮,老態龍鐘的太後便一臉欣喜地拉過晼晚的手到她身邊,笑道︰「來來,讓皇祖母看看,哎喲,真是個俊俏的孩子!」

太後的熱情真有那麼點兒令晼晚吃不消,特別是從康熙那莊嚴肅穆的乾清宮過來,晼晚現在真有種冰火兩重天的感覺。

原以為來慈寧宮也不過是情景再現一次罷了,畢竟胤跟太後之間根本就沒有那種祖孫感情,沒想到卻是這樣和藹的長輩,晼晚忍不住抿嘴一笑,回攙著太後答道︰「皇祖母過獎了。」

「你皇祖母老眼昏花,我可還沒有,宮里頭幾十年都難得有這麼標志的孩子。」太妃拉過晼晚另一只小手夸贊道。

與老態龍鐘的太後相比,太妃看上去更顯精神矍鑠,卻也跟太後一樣慈眉善眼、和藹慈祥,讓人生出無限的好感來。

晼晚甜甜喚了聲祖母,太妃激動得熱淚盈眶,直拍著晼晚的手道︰「好孩子,記得多來慈寧宮陪陪我們兩個討嫌的老太婆。」

晼晚連連點頭道是。

一旁的太後畢竟已是高齡,少傾精神便見倦怠,身子基本上由晼晚支撐。太後是蒙古人,身軀在女子中是較為高大的類型,晼晚攙了好久竟一點不覺得累。

掃向另一旁,才現原來是沒出過聲的胤搭了一把手,晼晚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給胤加了一分。

太後顯然還在興奮的勁頭上,一直喚著女官端來瓜果點心,要與晼晚共享,渾然不覺自己的氣息帶了喘。

晼晚惟恐有失,與胤一同攙扶太後到了鄰近的竹榻上,連哄帶騙才讓太後答應放他們離去。

太妃也一臉不舍,為了太後的身體,還是放了兩人離去。

出慈寧宮,晼晚才後知後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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