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抹了抹眼淚道︰「這些我是後來才知道的,當時老爺怕自己會心軟所以瞞著我,然後把自己鎖在了書房。」
「難道,自此以後你們就再也沒有關心過他的事兒了」陸聘婷口中的語氣難免有些忿然,名分不再,十幾年的感情卻是假不了的,真的就這麼狠心不見,這整件事兒都是你們長輩自作孽造成的,為什麼所有的痛苦都要讓他來扛著?
王夫人有些羞愧的低下頭,這件事兒上,學士府處理的的確有些欠妥當。諾諾道︰「當時事情鬧得紛紛揚揚,出了門,我都要抬不起頭來,所以便盡量的避談這件事兒,沒事兒就呆在府里,哪也不去。等到事情塵埃落定後,已經是一年後。」
王夫人咬咬嘴唇道︰「那是峰兒離開學士府後,我第一次再見到他,那是在董家娘子的葬禮上。他長高了,也瘦了,眼神和面容之間也變得成熟了。遠遠的看去,我幾乎不敢相認。」
「那一日,見了他,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上前去緊緊地抱著他,而他……」
「他推開你了是嗎?」陸聘婷問道。歐陽旭峰是個驕傲的人,他可能一輩子唯一一次低聲下氣的求你們開門時,你們狠心的將他拒之門外,如今難道還以為能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嗎?
「是的!」王夫人望了望陸聘婷一眼,嘆息道︰「你果然了解他」王夫人抹去眼角的淚痕「他將我的手從自己身上挪開,那一刻他看我的眼神,冷的就像是看著毫無關系的陌生人。看著他冷漠的目光。我的心簡直像陷入了冰窖。
見我逼近,他卻退後一步,恭恭敬敬地向我行了一個大禮,客客氣氣的得稱呼我為大伯娘,如今的我們之間劃出了一道鴻溝,再找不回當年母子之間的親密無間。他到底是怨恨了我們當初對他的拋棄。
「可是,我真的是不得已,我也不想的」王夫人又哭了,她抓緊了陸聘婷的手想從她那里找到一絲支撐的力量。
此時的王夫人早已經沒了貴婦人的雍容和華貴,有的只有深深的愧疚,眼神直愣愣的盯著陸聘婷,不斷地重復道︰「那他會原諒我的對嗎?」
陸聘婷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王夫人的話,她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過這一切,但她卻完全能想象這件往事到底歐陽旭峰的傷害有多深。且不說這件事兒上,歐陽大學士、王夫人、定遠侯和董氏他們做的是對還是錯?但只是覺得歐陽旭峰太可憐了,這件事兒上,他最是無辜,卻傷害最大。
剛剛出生就被親生爹娘送給了別人,當成一份貴重的交換了爵位。定遠侯夫妻只怕覺得自己是子恩圖報吧!
幾年前,為了換子風波,父母轉眼間就變成了陌生人,把他捆綁著送給了別人。歐陽大學士不會至今仍然覺得自己身懷大義吧!
長輩們都覺得自己沒有錯。但卻沒有人想過,這對一個十幾歲孩子心理應該是一個多麼大的陰影創傷啊!
現在王夫人告訴她,當年她有多麼不得已,當年她有多麼的不舍。陸聘婷能明白王夫人的苦心,可當年,又有誰能明白那個十幾歲的孩子心里有多麼的害怕,多麼的難受?
此刻再回想起歐陽旭峰臉上時時刻刻掛著的那份笑容,陸聘婷只覺得心里酸酸的。世人都知道歐陽旭峰是出生在蜜罐里,可卻不知道他居然經歷了這麼坎坷波折。
事到如今,親娘又不在了?老爹貌似又靠不住,庶出的兄弟對他又是虎視眈眈,沒有半點溫情可言。他的處境如此難,他能怪誰?又能怨誰?
真相就是如此的殘酷,就連身為局外人的陸聘婷都難以消化這種事實,如今歐陽旭峰還能上門探望王夫人和歐陽大學士,還能叫定遠侯一聲爹,換做是陸聘婷恐怕早已和他們翻臉了。他們還想要求他怎麼樣?難道要他做聖人,不嗔不怨,不恨不怒嗎?
陸聘婷望著依舊眼淚汪汪的王夫人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她。
「大伯娘」陸娉婷艱難的開了口
「我們如今在定遠侯府的處境很難,這您應該看得出,李氏對我和旭峰都很防備。爹哪方面受了李氏的影響,也不太相信相公。他心里並不像你們表面看上去那般愉悅。所以您若是真的為了他好,還是暫時不要太逼迫他了」
若是早一點知道事情的真相是這樣,說什麼陸娉婷也不會答應讓歐陽旭峰帶自己來學士府,因為這里對于歐陽旭峰來說不僅有著美好的回憶,更有痛苦的經歷為了自己的清閑,已經不經意間給他帶來了傷害,陸聘婷卻懵然不知,難怪他說什麼也不肯再登學士府的大門了。
之前,陸娉婷心里還曾微微有些抱怨歐陽旭峰,有這麼好的長輩為何不早點帶著自己來拜訪,任由自己在一大堆賬本中昏天黑地的苦熬。如今才知道,來學士府這一趟對于他來說,卻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見這里的每一個人,和這些人說的每一句話,對于歐陽旭峰來說,也許就是一次對往日記憶和痛苦的溫固。虧他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不知不覺間他為她付出這麼多,可是卻從來不告訴自己,想到這里,陸娉婷心里已經有歉疚,也有心疼。以前,她都以為只有自己在付出,只有自己在關心他,也曾抱怨他的石頭心腸,但卻沒有想到,歐陽旭峰也在用他的方式來關心自己,卻不願意讓自己覺察到
「我也知道峰兒在定遠侯府的日子不好過,那李氏為了自己的利益和她親生的三個孩子的利益,自然會處處的刁難峰兒。所以在得知定遠侯要抬為她平妻的時候,我和老爺就商量好了,如今定遠侯已經多出兩個嫡子,那麼峰兒的地位就不是那麼至關重要了。所以不管定遠侯說什麼,哪怕是鬧到聖上面前,我們也要接回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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