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三叔看著安冰的遲疑,他才慢慢抬眼,縷縷長白的胡子︰「公子,您不必擔心,老朽還另外做好了幾副,你進來挑挑便是,剛才老朽說的話都是跟公子開玩笑,還望公子不要放在心上。」
安冰听完,動動嘴皮︰「那麼有勞大伯了,不過……我父親也再您這里……?」
「恩,公子,是的,不過這人生難免一死,誰都會給自己準備一副的,呵呵……」說完,展開手,示意請安冰進門。
安冰安靜的謝禮,跨進大門,發現偌大的院子當中放著各式樣的材木,也有早已經做好,安靜立方在牆角處的棺木。
他左右環顧了一下,站住腳,一時不知所措,喬馨憶也跟了進來,她跟在安冰身後,當她看著這些專門為逝去的人而準備的棺木時,自己內心也深深一顫。
小三叔看著兩位年輕人光看不挑選,這才有些好心提醒道︰「公子,您這是給誰要……?」
安冰听完,急忙回答︰「哦,老伯,是給我兩個兄弟的。」
小三叔听完,安靜的點頭,這才提醒道︰「公子如果不知道如何選擇,那們讓老朽幫公子挑選吧。」他說罷,佝僂背走到已經做好的幾副棺木旁邊,立足,抬眼介紹︰「公子,請看,這副是桃木所制,驅蟲,想必躺在里面會很舒服,這副是用陳年樟木制作而成,香味十足……公子,你看要哪兩幅啊?」
正當老人全力解釋,安冰搶先道︰「我就要你介紹的這兩副了大伯,你讓伙計們麻煩幫我送一下可否?」
小三叔听完,安靜的笑了幾聲,點頭答應,隨即叫上棺材店里面幾個伙計幫安冰把棺木裝上馬車。
當一切準備完以後,安冰從回懷里掏出四錠銀子,放在小三叔的手心里面。小三叔急忙回絕︰「哎呀公子,太多了,一副沒有那麼貴,我當時只是說著嚇唬嚇唬你的。其實一副才……」
小三叔沒有說完,安冰搶先感激道︰「大伯,您別客氣了,拿著吧,您能讓那些無地安身的死去之人有個安身之處,也算是功勞一件,這些是您應得的!」
小三叔听完,有些不敢相信的抬眼,心里碎碎念︰「奇怪了,安老爺不是說自己的兒子有多麼不懂事。如今怎麼這麼通情達理?」
安冰眼看老人不說話,這才慢慢直起身,沖著伙計高喊一句︰「伙計們,麻煩你們了,隨在下走吧?」
伙計們听完。隨即應聲,在小三叔的感激下,他帶領著一大幫伙計出了門。
安冰在出城的時候,街道行人又都對他指指點點,但他這會的心情仿佛有種重生的感覺,輕松,好像把以往所有的事情都化解開了。他再也不用自責了。
他們一路出了城,來到那個讓他內心既痛又無比掛念的地方,遠遠望去,周圍一切歸于平靜。
他的腳步慢慢沉重了,開始踩著積雪,身後的伙計全力推著馬車。跟隨他來到了荷花墳墓跟前。
安冰的心一下子就痛了起來,他低頭,看著荷花墳墓旁邊安靜靠著的周長宜,這才像瘋了一樣跑過去,奮力叫喊道︰「周兄?周兄?你醒醒?」
可是連他自己也覺得很可笑。明明心知肚明周長宜必死無疑,他都替他已經做好了棺木,可是這會又再次不甘心起來,他想通過呼喚,能把自己的兄弟再次喊醒來。
可是當他不經意間踫觸到周長宜的手背上,一種冷到骨子里面的淒涼,這才顫抖著手臂,在周長宜的口鼻上試探一下,遠處的喬馨憶真心忍受不了這種生死離別的場景,她抽噎著聲音好心喊道︰「好了,安冰,你醒醒吧,他都已經走了。」
安冰听完,閉眼,雙肩顫抖的厲害,咬著嘴皮哭了好半天,終于站起身來,沖著身後的伙計們道︰「兄弟們,麻煩了,讓他們兩人安心的走吧!」
「是,安少爺!」棺木伙計齊聲應答,推著馬車來到他身邊,並且慢慢卸下棺木,先把身體早已經僵硬的朝子放在了里面,打算蓋棺木的時候,一旁一直安靜看著的安冰突然制止住了︰「先等等。」
他喊罷,安靜走到朝子尸身旁邊,彎膝跪地,抓起朝子僵硬的手,用朝子的手在他的臉上狠狠打了幾下,喃喃道︰「朝子,你在的時候我經常打你,這下你也打我了,呵呵……開心了吧?你個傻小子,干什麼事情都毛毛躁躁的,去了那邊就機靈著點啊,這是我給你準備的銀兩,你這會就帶著花吧,那邊不及咱這邊,撒事當心著點啊?你放心,每年的紙錢我會燒給你的,即使哪天我死了,我會讓我的子孫也燒給你的……」
說罷,從自己懷里掏出一錠貨真價實的銀子,放在朝子的手心里,朝子就是死也不會知道,他窮苦了一輩子,從來都沒有見著這麼多的銀兩,沒想到在他死後,竟然還能握著銀子走。
棺木終于蓋上了,棺木伙計們動作嫻熟的把棺蓋用釘子釘好,這才又打算去抬一旁的周長宜,安冰看著他們幾個把周長宜抬進了棺木,他終于忍受不住,抬頭沖著天空,啊啊大哭了起來。
這場葬禮,沒有鮮花,沒有禮儀人,也沒有送行的人,除了奉行公事把朝子跟周長宜裝進棺材、並且例行埋葬之外的幾個伙計之外,就剩下安冰跟喬馨憶兩人了。
喬馨憶總覺的這件事情,在她的世界觀里面很是殘忍的,原來,一個人死了,最繁華的也就不過是生前的一堆美好記憶而已,逝去,所有一切即將化土歸去。
「嘎嘎」一只烏鴉從頭頂飛過,降落在一枝枯樹上面,低頭,賊溜溜望著地面上跪倒的安冰跟喬馨憶兩人,其實它的目標不在于偷襲他們兩人,而是一旁石頭底下壓著的血色布條上面。
烏鴉盤旋了好一會,終于一個尖叫,猛然做出劍沖,從安冰跟喬馨憶身邊劃過。
「噶!」第一次撲空,喬馨憶因為害怕,一聲尖叫,條件反射撲進了安冰的懷里,閉著眼楮,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
安冰也被突然俯沖下來的烏鴉給嚇了一大跳,他轉過頭,沖著再次停留在樹枝上的烏鴉大吼幾聲︰「去!快點走!要不然我……」他左右尋顧一下,順手從旁邊拿起一塊石頭,狠勁朝著烏鴉的方向打了過去。
「噶!」烏鴉受驚,抖動著翅膀,漸漸消失在天際。
安冰看著烏鴉飛走了,這才一手拍著胸口,一手拍打著自己懷里鑽著的喬馨憶的脊背自語道︰「哦,沒事了,嚇死我了,這烏鴉都成精了……」
突然,他和喬馨憶兩人都安靜了幾秒,隨即兩人像觸電般,一個推開一個,向後離了好遠。
安冰紅著耳根子,安靜望著她,喬馨憶也紅著臉頰,安靜盯著他看,終于,他再次恢復霸道的語氣問道︰「喂,你干嘛往我懷里鑽啊?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喬馨憶听後,無奈笑笑,這也才咧著嘴巴責怪道︰「喂,你說話能不能負點責任,明明是你先……先摟我的嘛?」
安冰听後實在無語,只好低頭大笑,這時候,他才看見眼前不遠處安靜躺著的一塊紅字布條,上面血跡斑斑,還依稀可見,他頓了頓,在她的驚嘆聲中,快速爬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