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我都是父母和老師眼中的乖乖女，好學生。不僅因為我的長相清秀嫻靜，還因為我被爸爸從小教出來的好脾氣。
可是，從來沒有人知道我也會有竭斯底里的時候。那種在乖巧光環下的倔強和偏激，會在我感到絕望的時候爆發出來。
我的身體自由落體，重重地跌落在小巷的雜物堆中。我甚至痛得一聲也哼不出來，咬緊牙關用盡身上僅余的一絲力氣，從充斥著腐爛氣味的雜物堆中掙扎爬起來。
左手的手腕似乎失去了知覺，大概在剛才跌落的時候弄傷了。額頭似乎沒有了溫熱的液體涌出，可是麻木得讓我的意識在一點點地下沉。我低頭看著自己衣不遮體的狼狽模樣，下意識地把雙手擋在胸前，試圖用最後的一絲掙扎去遮蓋我渾身傷痕的肌膚。
一步、兩步、三步…
我已經自動屏蔽了酒吧陽台上的喧鬧聲和怒罵聲，腦海中只存在一個清晰的想法，走出去…活下去…
直到我艱難地走到小巷口，朦朧的燈光逐漸變得光亮。一群衣著暴.露的年輕女子看到我以後，發出了驚恐的尖叫。我終于忍不住倒地，眼前一黑直接倒了下去。
其實我知道自己這次暈倒的時候是有意識的，只是我的頭很重，渾身像散架般動彈不了，再怎麼努力也睜不開雙眼。
慌亂之中，那幫年輕女子中有人扶起了我的身體，並月兌上的外套披在我的身上。她們合力把我送到了醫院，急診室里有護士幫我處理和包扎傷口。當熟悉的消毒藥水味在我的四周蔓延時，我終于安心地睡過去了。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陪在我身邊的是臉容疲憊的媽媽。她似乎一夜未睡，紅腫的雙眼泛著晶瑩的淚光，看到我醒來淚水像關不緊的水龍頭般流淌下來。
「雅文，你沒事吧？不要嚇媽媽…」她抓著我手的時候，雙手不斷地顫抖。「你這一年以來究竟犯了什麼太歲，怎麼老是進醫院？」
我的喉嚨痛得說不出聲來，稍微抬頭雙肩痛得像被刀割般難受。我重重地咳了幾聲，才苦笑著說，「媽…別擔心，我沒事。」
「還說沒事？」媽媽回過頭，偷偷抹了一把眼淚，卻依舊止不住眼角涌出的淚水，「你的手都骨折了，渾身上下都是傷痕…看到你這樣躺在病床上，我差點嚇暈了…」
我艱難地搖了搖頭，眼神示意媽媽不要擔心。「紹偉…在嗎？」
「他在跟你的主治醫生談事情，差不多該回來了。」媽媽似乎意識到什麼，擔憂地問道，「肚子餓了嗎？我去買點東西給你吃吧。」
我點了點頭，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再去安慰媽媽了。就在這個時候，病房的門被推開了，何紹偉失去神采的臉容看上去疲憊不堪。他看到我的時候眉頭鎖得更緊，靜靜地走過來站在一旁發呆。
「紹偉來了，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媽媽擦干了眼角的淚水，連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拿起一旁的手袋就往外走。看著她消瘦的背影，我的心更加難受。
我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右手小心地抬起，立刻被何紹偉的大手抓住了。他的雙眼布滿了血絲，目不轉楮地看著我。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擔憂，他什麼話也沒有說出口，就這麼坐到椅子上握著我的手放在自己的唇下輕吻。
「我沒事，不要擔心。」冰涼的手指因為他柔淺的吻而變得暖和起來，我的心就像坐雲霄飛車那樣，經歷了多番激烈和暈眩以後終于回到了地面。
何紹偉的眼中啜著淚花，閉眼沉思一會兒後才輕聲責備說，「你知道自己傷得有多重嗎？」
我輕咳了兩聲，有種劫後余生的欣慰，「傷得再重，我也不要受他們欺負…我怎能忍受除了你以外的男人，佔有我的身體…」
「雅文…」何紹偉的聲音變得梗咽，一滴淚水從他的眼角涌出，滴落在我的手指上，冰涼得讓我心痛。「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保護好你…」
我感到鼻子有點酸，原來看到自己深愛的男人因為自責而苦惱，心里也會這般感到難過。可是如果再讓我重新選擇，結果還是一樣。「紹偉…不能忍受自己的心和身體任何一方背叛你…不能忍受，因為我是你的女人…必需完完整整的…」
「你真傻…」他抱住了我，急促的呼吸聲在我的耳邊響起。緊貼在我的頸脖上的溫熱液體順著耳垂開始滑落。我艱難地伸出右手輕撫他的後背，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感到自己是多麼的愛他。
愛他的一切，愛得義無反顧，愛得容不下一粒沙子。
其實在天台跳下來的前一刻，我也猶豫過，也會害怕。可是那份愛讓我有了孤注一鄭的勇氣，我知道如果再猶豫那麼幾秒鐘，或許已經被那幫可惡的男人糟蹋，那麼我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我寧願自己被凌遲千萬次，也不願意看到你受一點兒的傷害。你知道嗎？听到你出事的那刻，我嚇得緊握方向盤的手一直在顫抖，已經喪失了所有的理智。」他放開了我的身體，捧著我的臉把淚水灑落在我的鼻尖上。
我從來沒有見過何紹偉哭，或者可以說像他這樣成熟理智的男人，就算輕微的嘆息或者呻.吟也不曾在別人面前出現過。他在我心中永遠是一副波瀾不驚、遇事冷靜果斷的事業型男人。
可是他此刻因為擔心我，像個小孩子般趴在我的身上哭泣。他哭的時候臉上強忍心中的痛苦，只讓眼淚無聲無息地落下。我心痛他，摟著他的脖子把他的身體帶到我的面前，讓他的眼角緊貼著我的嘴唇。
一點點地，我吃力地吻去他眼角的淚水。那份發自內心的傷痛匯成了苦澀的淚水，流在他的臉頰上，卻痛在我的心里。
我突然發現，只不過一夜時間，他就像蒼老了幾歲，溫和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揮不去的淡淡哀傷和痛心。我以前傻傻地以為自己不夠愛他，總在莫名地擔心我們之間的愛情不能天長地久。
可是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好，何不珍惜眼前的一切，有機會牽手的時候不要肩並肩；有機會擁抱的時候也別手牽手；如果可以在此刻真正地擁有對方，又何必計較將來的得失呢？
「等我康復以後，就結婚吧。我要為你生個寶寶，把我們的愛生生世世延續下去。」我嚴肅而認真地對何紹偉你說，「嫁給我，以後只做我的男人。」
何紹偉的臉上終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大拇指不斷地在我的鼻尖上摩挲，「嗯，以後只听你的說話，你讓我往東，我一定不敢往西。」
「這麼怕老婆，一點也不像何律師的風格哦。」我忍不住朝他眨眼傻笑。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這不是怕老婆，而是尊重老婆。別人怎麼看我並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感受。」
幸福的感覺在我的心中涌起，那些亂七八糟的擔憂和可怕的過去都已經變得微不足道。此刻的我只想到四個字——夫復何求。
我們還沒有磨蹭完，門外傳來兩聲敲門聲。沒等何紹偉應答，兩抹熟悉的身影已經走了進來。
陸永軒走在前面，臉色不太好，右手扯著何慕妍的手臂往我們的方向走過里。何慕妍似乎剛哭過，雙眼紅腫，放開陸永軒的手以後，畏縮地向前走了幾步，偷偷瞄了何紹偉一眼卻止住了腳步。她的聲音含著歉意，哭著說道，「嫂子，對不起…看到你沒事就好。」
我給她投去了安撫的笑容，輕聲回答，「我很好，別擔心，看到你沒事我也安心了。」
何慕妍這才破涕為笑，呆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後，才邁開腳步準備往我的身旁走過來。
可是，我卻忽視了站在身旁一聲不吭，卻充滿怒意的何紹偉。他搶先擋在何慕妍的面前，在我意料不及的情況下高舉起右手，狠狠地朝何慕妍的臉上扇了一巴掌。
估計這一巴掌的力度很大，讓何慕妍幾乎站不穩後退了兩步，差點倒在陸永軒的懷里。病房一下子變得異常寂靜，何慕妍似乎在強忍自己的抽泣聲，站在一旁捂著紅腫的臉頰不敢出聲。
「你長這麼大，怎麼做事還這般不顧後果？要不是你約雅文到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她怎麼會遭遇那些人的調.戲和凌辱？她身上的傷有多嚴重你知道嗎？左手骨折，小月復被抽傷，臉頰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消腫，最讓我心寒的是她左肩上被煙蒂活生生燙出來的傷疤，這些傷害就你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事嗎？為什麼我何紹偉有一個沒腦子的妹妹？」
何紹偉責罵的聲音滿含怒意，我從未見過如此盛怒的他，幾乎喪失了所有的理性。
被陸永軒護著的何慕妍沒有出聲，只是站在一旁哭，她哭得聲音都有些嘶啞，不斷地重復說，「哥，對不起，我對不起嫂子…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樣…」
「你別激動，慕妍不是故意的，她已經很自責了…」陸永軒終于忍不住開腔，扶著何慕妍的肩膀勸慰何紹偉。
何紹偉的情緒似乎更加激動了，指著何慕妍繼續罵，「不學無術，刁蠻任性。從小到大你有什麼事情能做好？如果雅文有什麼損失，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紹偉，別罵了，慕妍知錯了。」我看不下去，連忙勸慰何紹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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