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好累!
宴會總算告一段落,易澄瀅趁機到中庭花園呼吸新鮮空氣,她坐到供旅客休息的椅子上,揉了揉因為穿高跟鞋久站而有些酸疼的腿。
幾縷銀絲般的雲在暗淡的夜空中徐徐飄動,城市里看不到星星,只剩月娘溫柔的光暈。
吐出一口白色霧氣,易澄瀅攏了攏身上保暖的披肩,噙著一抹如月形般醉人的微笑,她掏出手機輸入訊息,告知言劭宸宴會快要結束。
才將手機收起,一陣沉穩的腳步聲自身後傳來,她轉身定楮一瞧,稍稍提起來的心才放下來。
「經理。」
「怎麼出來了?」
在她身邊落坐,本想掏出香煙,覷了易澄瀅一眼,轉念間便將手放下,撐在椅背後,呼出的氣息帶有淡淡的酒香。
「想出來呼吸點新鮮空氣。」
「嗯。」
一片寂靜。
為什麼每次跟經理對話都會陷入這種尷尬的沉默啊!易澄瀅有點頭大,不自覺地想逃跑。
最近幾天經理一副有話想對她說的樣子,老是直勾勾盯著她看,卻半個字也沒吐出來,搞得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辦公室里飄散著怪異的氣氛。
不只如此,一到中午,經理就會約她一起吃午飯,也反常地不加班了,下班時間一到還會喊她一起走,要不是她都用有約推托過去,還真不知道該怎麼月兌身呢。
叮一聲,手機閃著微光,通知她有新訊息。
滑開手機一看,言劭宸表示現在正在路上,再過二十分鐘就能到達飯店接她回家。
易澄瀅唇邊漾起一抹笑,回說「知道了」,眼里愉悅溫柔的笑意比月光還醉人。
「男朋友?」盛至淺眼楮眨眼不眨地凝瞅著她。
這好像已經是他第三次問她這種問題了吧?怎麼他還沒放棄她啊!
易澄瀅略略嘆息。「是。」
「他等一下要來接你?」
「對。」
見他沉默不語,易澄瀅從椅上站起打算離開,「那我就先回——」
她又想跑!他不會再放過這個機會了!
「你知道嗎?」盛至淺視線灼熱,黑眸緊緊瞅住她不放,「其實我一直對你——」
「經理!」易澄濩忽地提高嗓音,「你醉了。」
又是這樣。「不,我沒有。」這次,他絕不放過機會。
「我要回去了。」
他起身扣住雪白皓腕,不讓她走,「你連听我說完的機會都不願意給我?」挫敗感讓他焦躁,她的回避點燃了他深埋的怒火,他說話的語氣開始蠻橫。
「經理,你都知道答案了,還要說什麼?」易澄瀅也不高興了,扯了兩下,卻掙月兌不開他的箝制,怒聲道︰「請你放手!」
「我不會放手的。」他的語調中有著不可撼動的決心。
易澄瀅惱怒地瞪視著攫住自己手腕的男人。
顧慮到兩人的關系,她一直不想和他鬧僵,畢竟捅破了這層薄紙,上司下屬每天大眼瞪小眼的,不是只有「尷尬」兩個字可以形容。
但為什麼他偏要打破這層平靜?還不顧她的抗議,她今天才知道原來盛至淺是這麼不講理的人。
「你听我說完!」為什麼連傾訴感情的機會都不給他?
他忍無可忍,不顧她的掙扎,用力把她抱進懷里,「我喜歡你!」
喜歡她!喜歡她!喜歡她!體內每個細胞都在痛苦地叫囂著,她就像是蝕人心骨的毒藥,稍稍踫一下都是鑽心刺骨的疼痛,他卻無可自拔地對她上癮,戒不掉她甜美的身影。
他喜歡她好久好久了,他只希望她的視線能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為什麼,為什麼連這樣都是奢求?
「你放開我!」易澄瀅奮力反抗,她沒有辦法忍受除了言劭宸外的男人踫她,她高聲喊道︰「我不喜歡你!」
這聲堅定的拒絕終于擊碎他的理智,盛至淺橫眉豎目,心痛地低語︰「你就這麼喜歡他?」
「對!我喜歡他!我愛他!這個世界上我只會愛他一個人!」
听聞她赤luoluo表達對言劭宸的愛意,他怒不可遏,嫉妒燒紅了他的眼,用力捧住她的臉,眼看就要吻下去。
「啪!」響亮的巴掌聲在夜色中回蕩,打醒了他的理智,也打掉了他的自尊。
她雖然好說話,但可不是那種任人予取予求的女人!
易澄瀅從他懷中掙月兌,怒視著不顧她意願的他。
「我真是看錯你了!」
他伸手撫額,跌坐回椅子上,仿佛全身的力氣在瞬間被抽離,無法再支撐身體的重量。
他低聲地、悲哀地笑了。她就這樣頭也不回地扔下他離去,任他在悄然無聲的黑夜里,哀悼他才決心放手爭取就枯萎的愛情。
「怎麼了?」
回來之後她一直很安靜,還反常地主動要求留宿他家,她窩在米白色的真皮沙發上,心不在焉地模著嘟嘟毛茸茸的頭。
言劭宸把嘟嘟趕回它的小窩,在易澄瀅身邊落坐,將明顯悶悶不樂的她抱到腿上,輕柔地拆掉固定發絲的飾品,用修長的手指梳順一頭烏發。
干淨的下巴抵住散發洗發精香氣的發頂磨蹭,她不語,張開雙臂抱住他勁瘦的腰,側耳貼上強健的胸膛,听著他沉穩的心跳聲。
大掌輕撫她的背,安撫嬰兒般地拍著,也不強迫她說話。
片刻後,易澄瀅才埋在他的胸前說︰「經理跟我告白了。」聲音因為悶住而有些模糊不清,若非言劭宸離得這麼近,可能會錯失她聲如蚊蚋的說話。
「是嗎?」
「嗯。」
暗色眼瞳收縮了一下,他垂下臉後才道︰「那很好。」
絕對被秒殺,最好傷心到滾得遠遠的,不要再來接近她。
盡避這麼想,但名為嫉妒的化學物質還是在他心底咕嘟咕嘟冒泡,酸得他肺腑生疼。
她霍地抬頭,「什麼叫『那很好』?」
「你在意嗎?他的告白。」他注視著她,想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沒正面回應她的問題。
「當然不在意!」她覺得受傷,退開他溫暖的懷抱。
他沒有阻止她的動作。
「那你為什麼這麼煩惱?」
他不可能質疑她的忠貞,但心里還是不住地泛酸,因為她為了別的男人而感到困擾了。
盛至淺是她的上司啊!難道她不該為了即將到來的尷尬、甚至影響到她逐漸上軌道的工作費點心思好好思考嗎?別的男人對她表示好感,他就一點都不在乎嗎?
「因為會影響到我的工作。」
「你想辭職嗎?」
「你要我辭職?」她不敢置信。
他承認他心胸狹窄,沒辦法不在意有個覬覦她的男人天天光明正大地在她身邊,但他說不出口。
「你為什麼不說話?」
他悶聲道︰「你不辭職也無所謂。」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呆住,手握成拳,指甲深深刺進白女敕掌心。
他默不作聲。
「難道你要我接受他嗎?你說啊!」易澄澧無法接受他的沉默,向來柔順的她高聲道,聲音在顫抖。
「如果你喜歡上我以外的人,我的確沒有資格綁住你。」
什麼叫喜歡上他以外的人?如今她還能喜歡別人嗎?他早已無孔不入,她身上每個細胞都被名為言劭宸的分子佔據,離了他,她就像是缺水的魚,會在沒有他的陸地上干渴而死。
「這是你的真心話?」她咬著下唇,眼底盈滿受傷的情緒,一瞬不瞬地盯住心愛的男人。
「是。」
這聲「是」讓她咬破了泛白的唇瓣,嘗到了咸腥的血味,她卻感覺不到丁點痛楚。
她渾身發疼,心底像被粗暴地撕開了個大洞,颼颼冷風無情地灌進來——
吹得她四肢發冷,寒意陣陣。
她沒有看他,就這麼直挺挺地走出門外。
隨便攔了輛公車,她走到最後一排坐下,凝視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心中一片茫然。
現在的她,忍受不了他的身影出現在視線內,只要一點點,就算是一片衣角,都會讓她眼淚決堤,泣不成聲。
為什麼?他們明明這樣相愛,他卻能如此殘忍絕情地說出這樣的話?
難道他對她的愛戀已經燃燒殆盡了嗎?相愛的種種歷歷在目,昨日的濃情蜜意,今日已不復見。
這段戀情對她來說太過濃烈,她已傾注所有,她沒辦法說放就放,她無法像他那樣決絕。
為什麼……要把她推給別人……
眼眶內蓄積多時的淚終于承受不住重量,「啪答」一聲落在蒼白手背上。
偌大寂靜的車廂內,她倚著車窗,對著闐黑的黑夜無聲淚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