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艾還是對夏嘉榮說了實話。
他想,其實他也沒必要對夏嘉榮那麼畏之如虎,現在什麼都還沒生,喜歡總是建立在種種條件上,假如一切重置,就算是再復制當初的過程也未必和從前一樣,就像那些戀愛游戲,攻略總是不絕對的,會因為那些內置的不控因素而更改。
陳艾捫心自問,假如他不是在那樣一個情況下遇到了安心,他還會愛上嗎?不是在自己孤苦無依、絕望而掙扎的時候,遇到了那麼一個和自己情況類似,卻又比自己更堅強的安心,因而牢牢的抓住她,把她當作自己生存的支撐——如果不是因為那份同病相憐,還會愛上嗎?
陳艾不敢肯定。要是安心在他面前,他還能脈脈含情的說,不管什麼情況,不管你是什麼人,我都會愛上你。是在現在,在安心已經死去,在他痛苦到失眠一周,卻突然恢復之後,他不敢說這話了。
要是安心還是那個大小姐,陳艾只會遠遠的遙望著,而不會主動走近,絕不會,正如前世,他靠著一張好看的臉,在街頭上再落魄的站著時,被那些小姑娘羞澀的指指點點也會無動于衷的時候。
而夏嘉榮呢?陳艾想,或許夏嘉榮老是找他搭話,正是因為他太過明顯的回避態度,吸引了夏嘉榮的注意力而已,要是他待他和旁人一樣,夏嘉榮肯定會失了興趣,不再搭理他。
所以陳艾異常干脆的說了自己志願填報表上的學校名稱︰
「我要報實驗高中。」
夏嘉榮一挑眉,卻沒有馬上填報他的,而是放學之後托了自己的叔叔去打听陳艾報好的。
|「真是實驗高中?我還以為他騙我的呢。嗯,那也給我報這個學校,對了,叔,你記著啊,我還要和他一個班。」
|「嘉榮,那個叫陳艾的學生是誰啊?你以前都沒在諸城住過,那個學生也沒出過諸城,怎麼你一見到了他,就非得和他一個學校呢?明明你爸都給你安排好了,不是說讓你在海城上完高中的嗎?」
「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誰呢,正是為了要搞清楚,我才一直和他同校呢,最好能一直同桌。」
夏盛的聲音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你是說,他是有意接近你的?你膽子也太大了!那還敢靠近他,你就不怕他對你有害?不行,既然你爸媽把你托付給我照管著,那我不能由著你任性,我這就徹查陳艾。」
「叔!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別多什麼多余的事啊,我不是那個意思,剛剛是在開玩笑呢。我就是吧,一見到他就好面熟,老覺得在哪兒見過他,但就是想不起來。這想不起來的滋味也太難受了,我受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拗性。就現在這樣吧,反正我最近好了很多,在海邊呆得都快吐了,諸城也很好,比京城空氣好多了,我就先在這里養著好了。」
「嘉榮,你是我們夏家的獨苗苗,對自己要慎重點,別再胡鬧了。那個陳艾,我也不能不管,你保護好自己就行了。還有,你覺得你對他面熟的事,你听沒听說過錯視現象?就是視覺記憶,是說我們的大腦有一個記憶緩存區,記憶存儲錯誤的時候,你會把正在生的事情歸類到歷史記憶中,就好像「似曾相識」一樣,也許你對陳艾的印象也是這麼來的呢?既然確定沒和他生過交集,那麼肯定是錯覺而已,不用再管他了。」
夏嘉榮沉默半響。他知道叔叔說的這種情況,雖然一直並不是以一種心理現象知道的,而是也感受過,是那時生錯覺的時候,也只是一瞬,清醒過來就知道這根本沒生過。但是他對陳艾的感覺卻不是這樣的,他越和陳艾相處,越能肯定自己曾經和陳艾相熟過,這種「錯覺」總不能是一直存在的吧?是,之前也確實沒有過關聯。
「放心吧,我還沒那麼傻。我會好好保護好自己的,正好現在高中我也不能到京城上,難得遇到我感興趣的,就先玩著好了,等著大學的時候我就回歸我的生活了。」
「這才對嘛。對了,嘉榮你覺得你最近的身體怎麼樣?還犯過嗎?」
「我覺得蠻好的,說不定已經好了呢,就是藥沒敢停。」
「藥一直吃著就行,反正醫生說了,這種藥沒有依賴性的,倒是那個吸入式的,你平時沒犯就不要踫了,隨身帶著就好。」
「曉得啦,超嗦的盛叔叔∼」
「臭小子!掛了啊。」
夏嘉榮把手機合上,仰躺到沙上,回想著剛才叔叔說的那話。錯視現象?真的是那樣的嗎?夏嘉榮對自己過去呆過的範圍很確定,因為他特殊的身體原因,很小的時候就住了海邊,雖然最近情況愈好了,父母也不敢讓他搬回去。而先前,夏嘉榮也試探過陳艾,陳艾說過,他一直就呆在諸城的,上次去海城還是他第一次出城去外市。
難道真的是錯覺嗎?夏嘉榮不願意相信。他總覺得他和陳艾之間,還有著更深的羈絆。羈絆?夏嘉榮突然很想好好嘲笑自己一頓,還羈絆呢,這麼小言的話都能說的出來,難道還能是前世今生,或者是催眠什麼的嗎?救命,整個畫風都變了好嗎!
他想了又想,還是暫時先把這事放下了。
夏嘉榮正在復習功課。他很有些緊張,因為中考就還有幾天了,也有些慶幸,現在他正好是住在鄭興家里的。鄭興如今正上高二,之前他中考考上了實驗高中,分數離錄取分數線還差點,陳艾估計他媽找人活動過了,要不然實驗高中也不是那麼好進的。
鄭興課業也特別緊,高考對他來說也是迫近的事了。鄭興沒住校,邵書雲舍不得他在食堂里吃飯,也不願意讓鄭興跟那些住校的每天早上五點就起chuang上早自習。這兩難兄難弟挨一個屋學習,連地上都擺著很多本書籍,隨手拿出來就看,就是走路的時候得踮起腳尖。鄭興每次出神的時候一看到陳艾,就會打個哆嗦繼續學,這讓悄悄進來看的邵書雲特別欣慰,天天做著大魚大肉的給這兩孩子吃,補的已經停止長高的鄭興快要往橫里展,而陳艾倒是開始往上猛躥個子。
邵書雲開始很認真的想,等著鄭興高三的時候,也就是陳艾高一時,讓陳艾住在她家里一年好了,這樣鄭興也會被帶著更愛學習一些,反正留陳艾一年也不費多少錢,鄭興好才是真正的好。
六月末的時候,陳艾中考。他考試之前,因為一直以來在實驗中學是年級第一的成績,所以那些重點高中也過來找過他。陳艾原本就打算考實驗高中,因此並未理會這些,只是听邵書雲說,實驗高中說他要是答應去的話,不用中考都以。
果然學習好,到哪里都會受重視。陳艾咬著牙,打算中考也考的好一點,只不過,他對老師希望的考全市第一,卻覺得希望不大。
中考考五門,語數外,文綜理綜。題量陳艾覺得問題不大,他就怕給他批卷的老師,說不定就正好不喜歡他那種答法呢,特別是語文里的作文,老師手松手緊,都會容易影響到學生的排名。
不過能考進去,名次比較靠前,陳艾也就滿足了。看來他還是沒多大志向的家伙。
緊張的三天考試出來後,陳艾也對自己的成績有了點底,自我估分之後,覺得自己和模擬考考出來的成績應該相差不大。他對這次的考卷風格特別熟悉,老覺得自己那些任課教師肯定參與了命題,實際上,為什麼重點初中人人願意進呢,就因為那些老師不少會出題的,就算只出了一道兩道,那也是分啊!
中考成績出來之後,陳艾一看,和自己估的分就相差五分,和之前模擬考的成績也差不多。他去拿實驗高中的錄取通知書的時候,老師恭喜他考了全市前十,又說他揮很穩定,不過還略有些遺憾的模樣。
陳艾知道,老師是希望他考試的時候能夠考的更好,而不僅僅是揮穩定。確實,有不少學生是大考型考生,到了考試的時候會格外亢奮,會揮超常。惜陳艾不是,他骨子里的沉默與衰老注定了他學到多少,就考多少,不會揮失常,卻也不會給人以驚喜。
但是不管怎麼說,他都拿到通知書了。
高中啊……陳艾略有些失神。高中是什麼樣子的呢?對他來說,曾經考上卻沒有去上的高中成為了他一生的遺憾,那紙因意外而損失了的高中錄取書也是他最珍貴的寶物。而現在,他終于以彌補遺憾了。
這對陳艾來說,也是他終于現重生一次的好處,切切實實的好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