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艾也在數著開學的日子。只是,他除了馬上要上高中的興奮和緊張感,還有別的疑惑,還是他剛想起來的。
初三一整年,他都學蒙了,頗有一種除了課本萬事不理的狀態。是,縱使他對上一世的事情遺忘不少,有一件事也還是記得的啊,現在考完中考了,陳艾想起來,才現不對,記憶中該生的事情,那件曾經影響了他一輩子的重大事件,居然還沒有生。
記憶中,在初三那年,陳艾家中房子所屬的地皮該被那個連鎖大超市買下來,蓋一個連著大超市的新生活區,裴巧燕也是這個時候找來問他,願不願意跟著他們過,是現在,不但沒人問過他,甚至連房子要被拆遷的事情都沒傳出來。
陳艾這一想起來,就心里一咯 。先前還記著的時候,他還在謀劃要如何拒絕裴巧燕一家,並且借著這個機會去住校,順帶著周末回去也自己住。是,這事,怎麼就沒了呢?陳艾一下子坐立不安了,現實改變了,那這個世界還是他生活的那個世界嗎?自己改變了,還以說是因為自己的主觀原因,是這連客觀事實都改變了,那麼算個什麼事兒呢?
這,這簡直像是世界為了他改變的!陳艾一顫,又想起來他剛這里時對這個世界的猜想︰要麼是他死後回顧過去,不過這個猜測已經pass掉了,因為他切切實實改變了現實,所以猜想應該轉為重來一世,要麼,是這所有的一切,都來自于他的臆想,而他正被自己困在這里,不願意清醒。
陳艾原本還是相信自己是真的重生了,因為他切切實實的通過自己的行動,改變了很多關于自己的事情。是該生的、他不能動搖的事情沒有生,這卻讓陳艾開始懷疑自己起來了。假如這真的是他臆想的世界,那麼這世界自然是隨著他的想法而改變的,所以他想上個好初中,于是他考上了實驗中學;他想彌補遺憾去高中,于是馬上就要開學了;他想回避和裴巧燕的交鋒,想回避那個不願意去回想的事件,于是它就沒有生。
這樣想,簡直太有道理,太連貫了!陳艾怔怔的想,幾乎要無力的癱坐在地上,先前的對開學的期待、對未來的希望,一瞬間劃為烏有,輕巧的就消失了。
這想的多麼有理啊!簡直無法辯駁!所以,他以為的自己努力,是假的;他以為的自己取得好成績,也是假的。也許他看的那些課本,做的那些卷子,根本是空白,只是自己美化出來的;也許他以為的學到了許多知識,都是虛無,都是大腦產生的錯覺。
多麼悲哀啊!陳艾一下子被這樣的認知壓垮,站都站不起來。他原本還想掙扎著扶著什麼坐下,但是接著,又自我放棄,任由著自己倒在了冰涼的地面上,用雙手捂著臉。
陳艾在想,倒了,又有什麼要緊?反正這是假的,這一切,都是他的自我幻想,而他,只是一個憐的、給自己幻想出一個世界的流浪者,現實中,應該是大雨滂湃,而他躺在緊巴巴的長椅上,一睡不起。
「媽!媽!陳艾暈倒了!你快過來瞧啊!」推門進來想找陳艾問他開學會不會住校的鄭興看到躺在地上一點聲響都沒有的陳艾,嚇了一跳,趕緊一邊大聲叫著邵書雲,一邊使勁的推陳艾,看他沒有反應,又趕緊把他扶起來,看到陳艾面色蒼白,緊閉著眼楮,臉上自然流露出來了病弱之態,看著讓人心憐,只是鄭興先著急的去試他呼吸,過了一會才確定確實有很淺的呼吸吹拂到他手上,又去mo心跳,也在,才沒那麼緊張,緩過一口氣來。
邵書雲很快就從堂屋里過來,看到陳艾這樣,交代鄭興先把陳艾扶到chuang上躺著,她去打120。索性邵書雲家的位置不錯,救護車很快就趕來了,鄭興在巷子口迎著他們,帶著擔架繞到四合院門口,才把陳艾抬了上去,回到救護車上。
鄭興著急的不行,也跟著車走了,邵書雲勸都勸不住。鄭興已經完全把陳艾當成了他的兄弟,甚至因為了解他的處境,更覺得這是一個需要他照顧、謙讓的兄弟,也感念陳艾的監督才讓他學進去了習,即使在高手如雲的實驗高中里成績都不顯得丟人,讓他那些和他一塊長大的朋友都完全不置信。現在陳艾這樣,他怎麼能安心的呆在家里等消息?
邵書雲倒是沒那麼緊張。她有個猜測,是不是陳艾為了中考拼的太累了,三個月的假期也沒有放松過,而是一直接著鄭興的課本預習著,一刻都不肯放松,所以才累到了?這樣的事情,新聞上不是經常報道嗎?她原本也想勸勸,是想想自己的身份,又不好勸。陳艾這樣,應該是累著的吧?
所以等著了陳艾進了急救室,邵書雲都一直很神閑氣定和平常一樣,突然讓鄭興看了火大︰
「媽,陳艾都這個樣子了,你怎麼一點都不擔心!」
被無緣無故的吼了一聲的邵書雲不意了︰
「媽媽怎麼不擔心了?媽媽是大人,能和你這個不經事的小孩一樣嗎?這個時候亂了陣腳怎麼辦?你這個樣子指責媽媽,是說媽媽沒心沒肺不關心陳艾,還是媽媽太沒有感情了?啊,你說啊,你是什麼意思?」
邵書雲有些生氣,心想鄭興這還沒娶媳婦呢,就敢為了外人吼她,那他要是娶了媳婦,還有沒有她的活路?
鄭興吼完就後悔了,心想他怎麼能對媽媽這樣?平時他再怎麼調皮搗蛋,也沒有這樣的,還是之前被陳艾那樣靜靜的跟死了似的躺著嚇壞了,結果一個不平常,真是一時沖動,就做出了以前絕不會做出的事情,于是趕忙對邵書雲道歉︰
「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剛才嚇壞了,您千萬別當真啊。」
邵書雲勉勉強強做出原諒的樣子,沒再和鄭興繼續說下去,鄭興也松了口氣。邵書雲想,現在陳艾還在急診室里呆著呢,她平白的跟自己親兒子吵什麼?沒的讓人笑話!
邵書雲和鄭興坐在急診室外面等了一個多小時,醫生出來了。鄭興一瞧,急著迎了上去,倒是把邵書雲落了後面,邵書雲干脆停了腳步,听鄭興去問。
「醫生,陳艾他醒了沒有?怎麼會暈倒的?」
醫生慢條斯理的解下自己的口罩,這樣沒有沉重感的動作很好的撫平了鄭興的緊張感。醫生說︰
「沒什麼大事,就是心神損耗的過度了,太過疲憊,休息一陣子就好了。現在病人還在睡呢,等會會轉到普通病房里,給他掛個點滴就好。病人看樣子還是個學生,是不是平時學的很刻苦?現在的孩子啊,都學的那麼累,當大人的得勸著點,要不身體會垮的。」
邵書雲作為來的唯一一個大人,笑容都僵到了臉上去,迎著醫生暗暗譴責的目光,心里生著悶氣,心想醫生那不是說她沒勸著,而是怪她逼陳艾太緊,以為她是那望子成龍的家長呢。是陳艾和她什麼關系?她除了管他吃住,還是每年只有兩個月,也沒做什麼,這下好,一下子多出個罪名逼著孩子學習的罪名了。
只是表面上,邵書雲還賠著笑,笑著說︰
「醫生啊,那孩子就是不听勸,這不也是剛剛中考完嘛,又非要提前復習高中內容,勸都勸不住,你說這孩子,唉,也太刻苦了。」
鄭興疑惑的望她一眼,好歹還知道自己媽說的是場面話,但是對醫生的斷定也很疑惑。陳艾是很刻苦,他都看到眼里了,但是陳艾也沒刻苦到會累暈的地步吧?明明陳艾每天晚上十一點就睡覺,早上再早也不會超過六點的,根本不是書呆子類型,于是又問了醫生一遍︰
「真的就是這問題,沒別的事了嗎?」
「真沒有了,剛才給病人做了個全身檢查,都沒現有什麼問題。他的昏迷很自然,和心理問題有關。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們醫生嗎?」
鄭興紅了臉,道歉之後跟著剛被護士推出來的陳艾的病chuang去觀察室了,邵書雲一看,也匆匆的跟了上去。
因為醫生對陳艾有著心神損耗、疲勞過度的斷定,所以掛的點滴只是安神的藥物和葡萄糖,甚至沒讓陳艾住院,只是讓他先躺在觀察室里,等著他醒了就能走。
鄭興說要留在這里看著陳艾,而一時沒有轉過氣的邵書雲,不知怎麼著今天特別容易生鄭興的氣,把錢給鄭興留下就走了,她心里也知道自己不對勁,心想難道是更年期到了?真是太容易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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