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律師灌下一杯茶,繼續念到︰「二、不論誰得到這座屋子,屋子內的飾物均由筱瑜做主處理。」顯然,繼承屋子的人只得了個空殼,里面的東西卻是筱瑜的,要丟要送人得她說了算。劉律師很滑稽的透過滑到鼻尖的眼鏡看向楊紹勇。楊紹勇立刻反應過來了︰「這些東西是伯母和筱瑜置換的,怎麼分配,我听筱瑜的安排。」
正在開心數著大洋的楊氏一听上火了,一巴掌朝兒子臉上甩過去︰「呸,什麼听叫她的安排。東西一件都不能拿走,放在這屋子里了,就是屬于這個屋子的!誰敢拿老娘的東西,老娘幾天就跟她沒完!」她從沒懷疑過楊景恆留下的東西有沒有被筱氏私藏過,她不得不承認筱氏的人品還是有保障的,白族人自古以來都有傾家蕩產修最好的屋子的習俗,屋子修好沒多久那個短命的大哥就掛了,自己剛嫁過來哪會兒,她是屋前屋後都轉過的,那時屋子里的裝飾品基本沒有,都是這些年筱家祖孫倆一點一滴置辦起來的,她雖然不知道到底價值幾何,但筱家這一老一小會享受是肯定的,她們手上不可能有崴貨,所以東西絕對不能讓她輕易拿走。
筱瑜被氣樂了︰「那是我的血汗錢,憑什麼不讓我帶走?我可是有清單為證的,我的每件繡品換成了多少錢多少東西都有記錄,再說有些東西是b市張家送的生日禮物,你有什麼理由沒收?」
楊新安扯了扯楊氏的衣袖︰「阿女乃,別鬧了,是該筱瑜妹妹的她帶走有什麼不對?你這樣讓全族的人都看了笑話。」
「笑話?有什麼好笑話的?他們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老娘在為你爭取利益呢,你阿爸得的這些東西到頭來還不是留給你的(雖然下頭還有兩個,但這個乖巧的大孫孫她肯定不會薄待的)!」楊氏有些恨鐵不成鋼,這個孫子她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疼得跟心肝寶貝似地,沒想到到頭來卻養出了個吃里爬外的白眼狼。
「阿女乃,我有錢!沒這些東西也能養活你和阿爺、阿爸還有阿媽,我也會努力賺錢供弟弟們上學,咱不需要這樣!」這幾天忙得倒忘了把賭石的事告訴家人,自己的那三十多萬還塞在床底下納涼呢。手里有錢的楊新安從來沒有過的底氣十足,他除了被養嬌了些外倒是沒長歪,對楊氏的這些作為很不為意,現在自己有錢了當然不希望別人戳脊梁骨。
楊氏見孫子這麼孝順打心底里高興,但並不能打消她要留下那些東西的想法,一副干架的樣子盯著筱瑜,至于旁邊的馮少,她是不敢去惹的,那眼神瞪過來看著就發怵。可偏偏馮少不如她的意,字正腔圓的開金口了︰「我們只會帶走自己房里的東西,還有阿女乃那間里面有她留給瑜兒的嫁妝,自然是要帶走的,至于其他的就留在這屋子里吧。」
楊氏還想說什麼,滑稽的劉律師扶正了自己的眼鏡,從公文包里掏出了另一份文件道︰「這是筱箏女士在公證處公正過的自己的財產清單,還有一份是筱瑜小姐的私人財產清單,清單外的可以留在屋子里,至于清單上的你們有什麼疑問可以走法律程序提出疑問,只要能提供證據證明不是筱箏女士或者筱瑜小姐自己的東西,你們都可以阻止她帶走。」劉律師的意思很明確,只要是清單上的,除非你能證明是楊老爺子的東西,否則你都沒理由不讓帶走,可楊老爺子都掛了這麼久了,誰還說得清哪些是他老人家留的?只能是筱氏說什麼是什麼了。
筱女乃女乃留下的嫁妝是沒被馮家人刮走的三夫人的嫁妝,逃出城的時候為了方便,帶走的大部分是金銀首飾和陳營長給的大洋銀票,實際上修屋子的錢是筱女乃女乃拿出來的,包括那盒子里的銀元和元寶都是筱氏的體己錢,因為當年和楊副官不過是假成親,筱女乃女乃覺得耽誤了楊副官,心里老想著回饋楊家的後人才有了這些東西。除了前幾日拜堂時身上穿戴的那套首飾頭面,剩下的首飾她平均分成三份,另兩分給了楊新麗和楊新年姐妹兩當嫁妝,大楊氏代表兩個女兒把東西接了過來,兩對龍鳳鐲、四支金釵、一只金步搖、一只翡翠珠花還有三五條金項鏈和珍珠項鏈,做工和款式都是民國時期的,此時楊氏恨死了小楊氏怎麼就沒給自己生個孫女呢,看著那堆金燦燦的首飾眼都發直了,加上這些東西怎麼算都是老大家的得的多,越發覺得這是筱氏算計好了的,先用屋子緩著自己,再通過筱瑜的手補貼老大家的,這手棋走得真是妙啊,即讓人覺得自己分得厚了,又讓老大家不吃虧,還讓筱瑜賺了個人情,果然是大家出來的,人心算計的一個都不漏!
心里憋著氣沒處發的楊氏見親兒子目不斜視的不發一言,再看看蹲在一旁只顧著抽煙的老頭子,氣就不打一處來,大聲嚷嚷著︰「房子既然是我兒子的了,你們兩個也就沒權利住在這了,我早就听說老太婆把你的戶口轉出去了,你現在都不算是我們楊村的人了,趕緊收拾東西從這個屋子滾出去!」堂屋里一片啞然,不知道楊氏唱的又是哪一出,但眾人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長輩們很有默契的連招呼都懶得打起身離開了,小輩們則上樓幫著搬東西,楊氏對長輩的舉措不以為意,尾隨著小輩們上了樓,抱著胸靠在走廊的柱子上盯著她們的舉動,生怕拿走了清單外的東西。
下午,張家的一輛中型貨車開到了屋門口,把所有的東西全裝上了車,筱瑜靠在馮少的懷中看著融入在夕陽中的楊村,變成模糊的點消失在自己的視野中,心中無限感嘆,命運再次翻開了新的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