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仙亭,白霧淒淒,雲海迷離。
錦棠坐在石凳上,愁容滿面的啃著一盤子白起送的草莓,酸甜爽滑的梅子清香並沒有吸引錦棠太大的注意力,她的眉頭始終緊皺著。
「讓我找徐皇後查,我怎麼查啊,難道半夜去她床邊裝鬼?」錦棠郁悶的絮叨著。自己本來就不是極為聰明的孩子,這種超高難度的任務交給她,也不問問她能不能勝任啊!可是不問吧,弄清藺如初的去向又絕對是勢在必行。就在她頭痛欲裂的時候,一道戲謔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沈小姐也來看日出?」錦棠轉身一看,只見呂荇和蕭峻手牽手的走進亭中,身後跟著四五個侍從。呂荇笑笑又道「怎麼一個人?也難怪,定遠侯不甚看重小姐,僕從人口簡單想必是必然的,但怎麼也不至于讓小姐一個人出來啊。這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侯爺面上也未必有光啊。」呂荇不無諷刺的說。他很期望看到錦棠難堪的模樣。
錦棠嘆了口氣,心不在焉的只「嗯」了一聲,坐到了亭子的另一側,繼續看雲海,似乎呂荇的話她根本沒听見,這樣不冷不熱的態度徹底刺激了呂荇那脆弱的神經「前幾日听說沈小姐得了宮中當紅的蘭妃賞識,好不容易進了宮小住,怎麼不過兩日就被潛回原府了?也難怪,小姐幼年喪母,想必這方圓規矩是學得有所欠缺……」呂荇見錦棠仍未有答復,只覺她是心虛了,不由越來越言談無根起來,其實他說了些什麼錦棠是一個字都沒听進去,只是機械的抱著籃子吃著一粒粒鮮紅肥美的草莓。心里還在想著藺如初的事,但她的行為在蕭峻看來卻似滿月復心酸羞憤無處泄,不由令這位溫柔多情的少年王爺心如刀割。
忽然,一個侍衛出一聲驚呼,錦棠等三人不由納悶,這些侍衛俱是訓練有素的王府親衛,不說能做到不動如山,一般的事情也絕對不會動搖他們。三人順著侍衛的眼光方向望去。只見一人踏著雲海緩緩向留仙亭方向走來,要知道,那遠海方向卻是萬丈深淵,此人可以說是御風而行,讓一介凡夫俗子的他們如何可以想象?
來人徐步而來,伴著逐漸走進的身影,眾人終于看清來人︰桀驁、冷硬、深刻是他給人的第一印象。那張英俊得過分的臉龐硬生生的震驚了除錦棠外的一干人等,而他卻如同高高在上的古代戰神,鷹銳眼眸不含半絲感情的審視著面前這群為他的「無雙花容」而硬生生震得失去思考能力的「螻蟻」般的凡人。來人正是——白起。
望著一群呆若木雞的凡人,他的薄削嘴唇微微抿出一道弧線,一股名為「厭惡」的情感從他微微撇向一邊的唇角中泄露了出來。直接無視了眾人參觀珍稀野生動物般的惡心目光,他徑直走到錦棠身前坐下。順手從籃子中拿了一顆草莓緩緩填入那比女子更加嬌艷的有著玫瑰色唇色的口中,這種帶有隱喻的挑逗性動作讓呂荇情不自禁的喉結一動……
除了錦棠,眾人都震驚于這個男人驚人的「美貌」中,完全無視了錦棠正用驚懼交加的無奈眼光看著眾人。當白起吃掉第三顆草莓的時候,呂荇終于勉強將自己的注意力從白起優美的脖頸中移開,「閣下是?」呂荇的聲音溫柔得幾乎呀滴出清泉一般。誰料男子並不買賬,只是用一種戲謔而幽深的目光看著似乎正在顫抖的錦棠。
他當然不知道,早在他露出剛才那個驚艷而略帶猥瑣表情的一瞬間,眼前這位「神仙公子」已經不知道思考了多少種將他折磨致死的方法了……
白起只是看著錦棠,那不知死活的聲音卻又響了起來「錦棠小姐,別告訴我你三更半夜的獨自來這荒郊野外是為了與陌生男子幽會?!」他的語氣雖然諷刺,卻明顯帶著一股酸氣。在他的潛意識里,他早已將面前的這位男子收入自己的「麾下」了。
還未等他繼續開口說話,錦棠迅速從籃子里拿了一個碩大的隻果直接塞進準備繼續開口的呂荇的口中,直接將他的話堵在了喉嚨中!「這果子味道極好,你先吃著。」錦棠口不擇言的道。白起的右手隱隱有紫光泛起,錦棠心知肚明他的怒氣已然開始積攢,一旦他起怒來,莫說呂荇,在場恐怕連自己在內都難有命在!
「他,他不是那個意思,這家伙一向口無遮攔加頭腦簡單……」錦棠突然覺得藺如初當初跟她講的當真很有道理︰人啊,無知而無畏。
蕭峻看著向男子急急解釋的錦棠,心中大為不是滋味,看錦棠的緊張程度,似乎和眼前這男子有著極為親密的關系,還未等他開口,只見錦棠又拿出一個隻果,一把塞進他的口中「你也吃一個,味道好。」白起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看錦棠和她身後的兩個嘴里塞著隻果的男子,輕輕搖了搖頭,一言不的向山下走去,卻在走前,屈指成拳給錦棠留下了一個明顯的手勢。
看著漸行漸遠的白起,錦棠只覺自己已然汗濕衣襟,凡人看不出來,她卻能看得清清楚楚,白起所過之地三年之內,定然寸草不生!錦棠心中明了,這是白起給她面子,將準備打在呂荇身上的咒法泄到了周圍的植物身上。
錦棠回過頭,身後兩個人正在侍衛的幫助下奮力的將口中的隻果取下。因為短時間的窒息,兩人的面色俱是通紅。
「沈小姐,咳咳咳,你是要謀殺本郡王嗎?」呂荇一邊咳嗽一般問,語氣雖然微弱,卻帶有了明顯的殺氣。而蕭峻卻一臉擔心的看著錦棠。和呂荇不同,蕭峻明顯感受到了剛才那一閃而逝的男子的危險和錦棠的恐懼。作為皇家的孩子,對危險的預測天生就比一般人要敏感的多,剛才他的確有一瞬間和其他人一樣震驚于白起那驚人的容顏,但很快他就回過神來,將自己的精神完全集中在白起那一手「凌空微步」來,蕭峻不了解修仙者,他將白起的「雲縱術」歸結為一種高深的輕功。在他看來,剛才那個男子的武藝之卓絕恐怕整個雲峰大陸都找不出第二個!看剛才那男人的態度,似乎和錦棠非常熟悉,蕭峻搜腸刮肚的想了許久都沒有找出有關此人的半點頭緒,也肯定錦棠絕對沒有對自己提及過,他本能的想起了父皇告訴自己的對錦棠身後勢力的懷疑,不禁對她所隱藏的秘密更加憂心。
此時的錦棠根本無心他們說些還是露出什麼表情。她可以清楚的听到白起正在用密音之術要她趕快來見面。面對蕭峻和呂荇的問罪。她顧不得多言,只道「那男人非常危險,剛才他的本事你們也是親眼見到的,不管你們對他有什麼心思,最好都收斂掉。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粗粗叮嚀幾句後,轉身以讓眾人驚訝的速度奔下了山。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她,武功看起來很高強啊!」呂荇轉頭對仍目瞪口呆的看著錦棠消失的方向的蕭峻道。蕭峻無語的看著錦棠消失的身影,一股不祥的預感應運而生。
听風別業,李恪將手中的茶杯被捏得失去了原來的形狀。繼藺如初後,白起成為了又一位新的失蹤者。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不是去見你了嗎?」蘇榭看著失魂落魄的錦棠道。
「我不知道,真的不清楚。」錦棠拼命的搖頭「那日我下山去找白宗主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見了,我遍尋不著,只好先來小築看看,原來他並沒有回來!」
李恪听到此處,頹然坐回椅上,沉吟片刻道「你現在的修行如何了?」
錦棠不知道李恪為何問起了這個只得答道「剛過闢谷期。」
「我有一法寶名曰蝸居,待我做法,你進入此法寶內繼續修煉吧。」他掏出一個粉色的貝殼遞給錦棠。
「殿下的意思是?」錦棠不明所以的問。她實在想不明白,現在距百日的血月之期已然過半,怎的不抓緊時間尋找線索揪出元凶,居然要她閉關修煉?
「我要回比鄰星了,你修為太淺,不能同去,只好將你封在蝸居中,把此物深埋地心之中,待你突破小圓滿期自可破封印而出,那時候,你我還有相見之日。」李恪道。
錦棠吃驚的看著李恪,現他並無說笑之意,又看了看手中的貝殼,思索片刻後又將它遞還給李恪「殿下一番好意,錦棠心領,但藺姑姑于錦棠有恩,錦棠怎能棄她不顧?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找出藺姑姑!」
「你很危險!」李恪站起身來,憤怒的將貝殼掃到地上「你沒見識過審判者的力量,強勢如我也要避其鋒芒,為今之計,重在趨利避害,保住性命方能東山再起!」
「審判者要我的命做什麼?」錦棠奇怪的問。
「她不是要你一個人的命,她是想要所有人的命!」李恪道。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錦棠擔憂的道「等等,殿下的意思是?審判者是要連整個雲峰大陸一起毀滅?」她終于參悟了眾仙隱瞞她的秘密。
李恪深悔失言,一旦錦棠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她未必有能力阻止審判者的行為,卻一定會選擇共同承擔,一旦有了以上決定,她勢必會在滅世的同時失去性命,一個上好的修仙者苗子就如此輕易的逝去了。而更重要的是,千年以前,錦棠的前世,那個叫尹風荷的女子于他有再造之恩,于公于私,他都不能坐視錦棠就此失去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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