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回到了朱府,朱夫人的眉頭就沒有松過。
「大姑娘今日是要買什麼樂器?」
「簫。」
「大姑娘今晚打算給閣主表演吹簫?」
「嗯。雲閣可有什麼擅長的樂器?」
「吹樹葉,大姑娘會嗎?嗯,大姑娘肯定不會。」
樂器店中那三個人的對話一直在腦子中回蕩。
碧憐閣!
她怎麼忘了,碧憐閣和七鳳樓的關系!
往日只听傳言,七鳳樓的七位姑娘貌美天仙,記憶中四姑娘和七姑娘的樣子還沒有從腦子中散去,如今又見到了七鳳樓的大姑娘,一個比她們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郁琉灕。
早有傳聞說碧憐閣的閣主和七鳳樓的大姑娘有曖mei,如今瞧著,並不是空穴來風。
「娘,娘,听說您今日去了‘音繞梁’,怎麼樣?有沒有買到‘天闕’古琴?」正想著,門外一個活潑的聲音傳來。
只見進門之人一張鵝蛋粉臉,婉轉流波大眼楮顧盼有神,粉面紅唇,身量亦十分嬌小,上身一件玫瑰紫緞子水紅錦襖,繡了繁密的花紋,衣襟上皆瓖真珠翠領,外罩金邊琵琶襟外襖,系一條粉霞錦綬藕絲緞裙,整個人恰如一枝笑迎春風的艷艷碧桃,十分嬌艷。迎春髻上一支金絲八寶攢銀釵閃耀奪目,另點綴蝴蝶玉飾無數,一身的富貴靈氣。
朱夫人見著來人,臉上的愁容立馬化作溫柔無邊的笑容︰「思思來了,過來讓娘親看看。」
「給娘親請安。」來者正是朱家唯一的嫡女朱思思。
「喲,瞧我們家思思,去一趟大姨母家,回來後竟然這麼乖巧了。」朱夫人巧笑著對一旁的嬤嬤道。那嬤嬤正是跟在朱夫人身邊的心月復。
「可不是嘛!」身旁的嬤嬤笑著看著朱思思。
「孫嬤嬤不許取笑我。」朱思思熱情的拱近朱夫人的懷中,撒嬌道︰「娘,大姨哥今年會回來參加‘雪中會’,‘天闕’古琴娘親一定要為女兒買到。」大眼楮轉了轉又繼續道︰「娘覺得女兒彈什麼曲子最好听。」
聞言,朱夫人不漏聲色的眼里劃過一絲暗淡︰「思思彈得曲子都好听。」
聞言朱思思興奮的朝著朱夫人的臉頰香了一個︰「娘親最假了,呵呵。」
朱夫人寵溺的揉揉朱思思的腦袋︰「你呀!提到大姨哥就忘了形了。」
朱思思聞言臉上躍上一絲紅霞︰「大姨哥說今年回來給我帶左汀國的南羊墨,我要去練畫了。」
「去吧!」朱夫人柔柔的看著朱思思離去的背影。
待朱思思走遠了,朱夫人的眉頭又斂到一起去了︰「孫嬤嬤,你看這事是不是我估量錯了。」
孫嬤嬤眉頭也皺了皺︰「依現在看來,夫人的勝算,最多,只有五成。」
朱夫人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言語。
晚霞時分,郁琉灕高調的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從碧憐閣的正門回到了碧憐閣。
盧伯看著眼前出現的郁琉灕,胡子一抖。
這又是在演哪一出啊!
在他的記憶里,好像從來沒有見過郁琉灕這樣招搖的打扮過。就連廖雨蝶看到出現在門口的郁琉灕時眼里也多了一抹驚訝,隨後又多了一抹嫉妒。
「盧伯,閣主此刻在什麼地方?」郁琉灕溫柔溺水的聲音輕輕地蕩漾開去。
盧伯雞皮疙瘩一抖,掉了一地。
本來碧憐閣內人就不多,如今被郁琉灕這麼一喚,都朝這面看來。再瞧見郁琉灕時,眼里無不多了一抹驚艷。在配上那溫柔溺水的聲音,不禁不讓人產生遐想。
不是說碧池月不近的嗎?這位怕是碧池月的新寵。
「在,在後院。大姑娘有何吩咐?」盧伯結結巴巴的道。
郁琉灕嘴角微微勾起,不點而朱的紅唇泛著瑩瑩光澤,看的眾人突然有想要一親芳澤的沖動。
「麻煩盧伯告訴閣主一聲,就說,灕兒邀他共進晚餐。」
听了這話,眾人都恍然大悟,碧池月的這位新寵是在當中邀約呢!
郁琉灕見目的已經達到,沖盧伯眨眨眼,朝里走去。盧伯本以為事情完了,誰想到郁琉灕竟然丟下一句讓他這年過半百的的老頭子都要想入非非的話。
之間郁琉灕輕邁蓮步朝里走去,用手輕輕掩了紅唇打了個哈欠道︰「今天下午逛了半天了,不知道今天晚上有沒有力氣干正事兒呢!」
「真不要臉!」廖雨蝶盯著郁琉灕離去的背影,氣的跺了一下腳,輕聲罵道。
盧伯瞟了廖雨蝶一眼,搖搖頭。
今兒個,不知道又在演什麼戲喲!
回到房間,郁琉灕卸下臉上的笑容,用手捏了捏後頸對著紅巾道︰「紅巾,快些幫我把頭上的朱釵卸了。」
紅巾朝門口看了幾眼,磨磨唧唧的走過來,咕噥著嘴道︰「大姑娘第一次梳這麼繁瑣的發髻,閣主還沒瞧見呢,怎麼就要拆掉了。」
郁琉灕聞言,嘴角抖了抖。她今天裝扮成這樣,還束了腰身可不是為了討好碧池月!
「你家閣主什麼環肥燕瘦的角色沒見過?快些卸掉吧,壓得我脖子痛。」
郁琉灕說完,見身後沒有反應,不禁回頭。瞧見的竟是嘴角牽著笑意的碧池月。
碧池月嘴角難得牽起一抹沒有算計的微笑,看著與往日寬袍加身,長發隨意挽起來相反風格的郁琉灕,不禁挑挑眉。
郁琉灕對這個時候碧池月過來有些愕然。一般碧池月只會在晚飯過後過來問問她的傷情,今日竟然在飯前過來!郁琉灕心里多少有些唐突。起身一臉茫然的看著碧池月問道︰「有事兒?」
碧池月被他問的皺皺眉,隨後又若無其事的走到郁琉灕面前將她按在了梳妝台的椅子上︰「不是說壓得脖子痛嗎?我來幫你把朱釵卸了。」
富有磁性的音色,這事碧池月的聲音沒錯。淡淡的梨花香,這是碧池月身上的香味沒錯。
郁琉灕看著銅鏡中低眉為自己梳發的碧池月有一時間的恍惚。
誰,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離;
誰,撫我之面,慰我半世哀傷;
誰,攜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誰,扶我之肩,驅我一世沉寂;
誰,喚我之心,掩我一生凌霜;
誰,棄我而去,留我一生獨殤;
誰,可明我意,使我此生無憾;
誰,可助我臂,縱橫萬載無雙;
誰,可傾我心,寸土恰似虛彌;
誰,為我低眉,梳理三千華發!
! ! !
將郁琉灕的發髻輕輕地發下來,並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一臉的認真。完工之後竟然發現郁琉灕在盯著鏡子發呆。將之肩膀轉過來,卻是發現郁琉灕雙頰發紅。
「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發現郁琉灕有些異樣,碧池月輕聲問道。
郁琉灕看著眼前突然冒出來的碧池月,回過神來,臉上卻是多了一抹可疑的慌亂︰「沒,沒,沒什麼。」說道最後,連郁琉灕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說些什麼。
碧池月蹙眉,將手放在了郁琉灕的額上︰「可能有些低燒,等會兒讓翠袖在今晚的藥里多添兩味退燒的藥。」
郁琉灕聞言,看著一臉認真地碧池月心下微微平靜。
還好,還好他沒有發現自己的異樣。
「或許吧,今天下午出去逛了半天,吹了點風。」郁琉灕躲過碧池月關切的眼神,看著別處。
碧池月點點頭,隨後看著郁琉灕繼續道︰「今晚我還有事兒,不能陪你用晚飯。」
「啊!」郁琉灕一驚,隨後想到自己剛剛和盧伯說的話,不禁面色微僵。自己不是已經向盧伯眨眼楮示意了嗎!怎麼盧伯還跑去和碧池月說了啊!而且還速度這麼快!
哭笑不得的郁琉灕點點頭,僵硬的道︰「沒事兒,沒事兒。」
碧池月看著有些反常的郁琉灕,抿抿嘴,一臉沉思。
「怎麼了?」見碧池月半響沒有言語,郁琉灕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走到桌邊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碧池月沒有回話,漂亮的丹鳳眼,緊緊地盯著郁琉灕,似乎要將她看穿一般。
郁琉灕被她看得略顯狼狽,心里不痛快,蹙眉,側臉看著碧池月︰「又不是第一次見到我,干嘛那樣看我。」
前後回想了今日郁琉灕的反常,碧池月嘴角復又挑起一抹了然的微笑,低低頭,眼里的笑意不禁又濃了幾分︰「這件裙子很漂亮。」
听了碧池月的話,再想想今天自己這番作為背後的倚仗,郁琉灕臉色僵硬。
沒錯,她今日這番作為,就是要誤導朱夫人!這樣葉天蘭那邊的動作才可以順利做下去。畢竟,若是七鳳樓背後的倚仗是碧憐閣,那麼,所有的事情就都好辦了。她就是要將朱夫人引誘到死胡同,朱家既然敢打自家姐妹的注意,就要有承擔後果的覺悟。
半響後郁琉灕下巴一抬,不以為意的擠出一句話︰「既然眾人都將我郁琉灕貼上了你的標簽,我自然也是要從中拿些回扣的!」
碧池月聞言笑的更欠扁,至少在郁琉灕想來是這樣的。
「嗯,應該的。我碧池月的女人確實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這個身份用的很好,至少朱家是不會為了幾兩銀子就和我碧池月對著干的。」
听了這話,郁琉灕耳根紅紅。
「晚上不要忘了吃藥,我忙完了再過來看你。」最後碧池月眼里藏著隱晦的狂笑,瀟灑的離開了。
郁琉灕︰「••••••」
在門旁候著的紅巾偷偷的笑了笑,然後又一本正經的走到郁琉灕身邊︰「大姑娘可要換件衣服?」
「要,當然要,換件寬松的,這樣晚上才能多吃點!最好把碧憐閣吃窮了!」
紅巾听了這話,想笑卻又不敢笑,低著頭兩個肩膀抖個不停。
蹙了蹙眉,郁琉灕回過神來,對著肩膀抖個不停地紅巾道︰「去辦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