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瑾開著許穆謙的車,許穆謙則抱著自個的胳膊,老實地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拿車的時候,喻瑾看到李田的車還停在那里,于是才記起看看手機短信。李田已經回復了喻瑾,表示自己打算多留一會兒,等下會和李忱奚一起回家,讓喻瑾別擔心。
果然和喻瑾猜的一樣,李忱奚就是木舟。關鍵是,李田看到李忱奚時的表情實在是太像狗狗看到肉骨頭了,喻瑾連腦筋都沒有動一下,就猜出李田對這人有意思,順著這個推理關系,李忱奚是木舟無誤。
果然自己太機智了!喻瑾在心里贊揚了自己一番,穩當地把車開出了喧鬧的酒吧一條街。
「你家住在哪兒?」喻瑾拐了個彎,問自己身邊默不作聲的許穆謙,「你直接告訴我該怎麼走吧,我壓根不認識這些路。」
「我在n市沒有家。」許穆謙揉揉自己的胳膊,說道。
「沒有家?」喻瑾突然覺得自家學弟有點憐,「你也是剛到n市嗎?從m市來的?」
「嗯,我是來找工作的,今天我剛在一家醫院面試了。」許穆謙回答。
「醫院面試?」喻瑾像是想起了什麼,他轉頭看了許穆謙兩秒說,「n市第一醫院神經外科的面試?」
許穆謙有些驚訝地抬起眼,他點點頭說︰「對。」
「我就說許穆謙這個名字怎麼那麼熟悉!今天上午,院長跟我提起過你,說你各方面條件不錯,還問我要不要收了你。」喻瑾恍然大悟道。
所以,也就是說,在此之前,喻瑾完全不知道許穆謙這麼個人。許穆謙感到了些許失望,但是這一點小失望很快就被他拋在腦後了。反正,以後喻瑾都會記住許穆謙這個人,他們不僅僅是一個大學出來的校友,更是同一個科室的同事。
「听院長說,我們三個實習生會分別由神經外科的主任和副主任來帶,喻瑾學長,你選我吧。」許穆謙坦率地望著喻瑾,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其他兩個實習生肯定沒有我好,我至少不會給你添亂。」
喻瑾笑道︰「以後你和另外兩個實習生就是同事關系了,有你這麼說同事的嗎?更何況,說不定科室的主任願意帶你呢?跟著主任混,應該會比跟著我這個副職要好。」
「不。我還在大學的時候,就听過太多老師夸學長醫術了得,我一直想向學長請教,卻苦于沒有機會。現在,有幸能和學長在同一家醫院工作,我非常希望能跟著學長你好好學東西。」這一段話說得冠冕堂皇,真讓人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白安原不知道喻瑾討厭什麼、喜歡什麼,但不代表許穆謙也不知道。喻瑾會拒絕向他求愛的人,卻不會拒絕向他求學的人,用學東西作為借口,許穆謙知道喻瑾一定會答應。
許穆謙早就模透了,喻瑾不是討厭別人喜歡他,喻瑾討厭的是別人不尊重他。大學的時候,喻瑾這個人就是最要面子的,他為人驕傲,最忌諱別人用他的長相做文章。所以,想把喻瑾拿下,只能溫水煮青蛙,明確了這一點的許穆謙攢夠了耐心,就打算和喻瑾死耗。
許穆謙的目光落在喻瑾握著方向盤的手上,喻瑾的手指又白又細,和深色的方向盤對比度很大。這雙手看上去有些像養尊處優的小姐的手,但是許穆謙知道這是一雙握手術刀的手,不會顫抖,而且擁有絕對的男人的力量。
喻瑾的確讓人很放心,不管是什麼方面,他從來不需要去依附一棵大樹,雖然他看起來很弱小。是,就算這樣,許穆謙還是想牽著那雙手,不是為了給予喻瑾多余的保護,許穆謙只是為了找到自己的方向而已。
每一次想到喻瑾,許穆謙才會覺得自己的奮斗有了意義。他為了接近喻瑾,已經做了多年的準備。當時大一的許穆謙只是單純地想和喻瑾在一棟教學樓上課,便從土木工程專業轉到自己並不感興趣的臨床醫學專業,每天上下課的時候,能和喻瑾打個照面,他就覺得這一天很值得。
從大學一年級到碩士畢業,許穆謙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了喻瑾畢業後的消息,許穆謙的父母原本為他準備了更好的工作,為他規劃了更好的前程,惜那一切都比不過喻瑾給許穆謙的誘惑。
五年大學,三年碩士,整整八年,許穆謙等的,就是站在喻瑾身邊的那一天。
「既然你這麼想跟著我,那我就留下你了。院長說你的筆試成績是所有面試者里的第一名,想來基礎應該不錯。」喻瑾不知不覺地把車開往了自己住的商務賓館的方向,「既然你也是剛來n市,那你這些天都住在哪里?」
「賓館里。」許穆謙說道。
「總不能一直住在賓館里啊,你沒有去問問哪里有房子出租嗎?」喻瑾問道,一邊又想到苦逼的自己都來了n市半個月了,還住在商務賓館里。
「問過了,但是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其實許穆謙根本沒有問。
「好吧,」喻瑾覺得自家學弟和自己還真是一對難兄難弟,都是無家歸的孩子,「那你告訴我,你住在哪家賓館,怎麼走到那兒,我送你回去。」
「學長住在哪里?」許穆謙沒有回答喻瑾提出的問題,反而反問喻瑾。
「xx商務賓館。怎麼了?」正踫上紅燈,喻瑾緩緩減速,繼而停了下來。
「那學長你直走再拐彎就能到了吧?」許穆謙抬手比劃了一下路線,「如果你送我回去,那你要怎麼回來?」
「這年頭交通這麼便利,你還擔心我回不來?放心好了,趕緊給我指路,我把你送到了,看著你擦了藥再走。」
「那倒不如你親自給我擦藥。」許穆謙說話不帶一點拐彎抹角,有點想到什麼說什麼的意思。不過,喻瑾並不覺得突兀,他本身就不喜歡特別油滑的人,相對而言,喻瑾更喜歡許穆謙這種性格。
許穆謙偷眼瞅著喻瑾,觀察著喻瑾細微的表情變化,見喻瑾沒有露出不快的神情,許穆謙才略微放心了些。
喻瑾笑了笑,說道︰「以啊,快點告訴我往哪邊走,馬上綠燈了。」
「我住得太遠了,從這里到我住的那家賓館要兩個小時,現在都這麼晚了,等學長把我送過去,再返回都要凌晨了。而且,那邊的位置比較偏,估計沒有夜班車。」許穆謙說得一本正經,喻瑾一開始還有點不信,看這孩子這麼實誠的樣子,他不由地信了。
「你住那麼遠干嘛?這樣的話,你每天過來上班也不方便啊。」喻瑾不理解許穆謙干嘛沒事兒給自己找麻煩。
許穆謙一時語塞,這只是他臨時想出來的托詞,只是為了讓喻瑾打消把他送回去的念頭。是,是啊,他缺心眼才住那麼遠去啊?萬一喻瑾覺得他智商有問題怎麼辦?
「因為,」許穆謙頓了頓,貌似有什麼難言之隱,他醞釀了一下情緒,才有些艱難地開口道,「遠點的賓館,便宜。」
許穆謙看長相、氣質就是那種家世好、素質高的人,喻瑾完全沒想過他會是窮人家出來的孩子。不過,轉念一想,喻瑾又覺得說得通了,如果許穆謙真是那種富貴人家的小孩,那肯定不用自己到一個陌生的城市,辛辛苦苦地找工作、面試,還要看人臉色給人打工。
喻瑾想叫許穆謙今天干脆和他將就一晚,又怕許穆謙誤會他是同情心泛濫,喻瑾平時看著精明,但其實他的情商比智商低多了,他完全沒看出來許穆謙要的就是同情。
「你要不要……」喻瑾有些為難,他舌忝了舌忝嘴唇,才接著說,「今晚先住我那兒吧?」
目的達成,許穆謙忍不住小幅度地勾起了嘴角,說︰「好。」
干脆利落的一個字,如此爽快的回答實在深得喻瑾的心,喻瑾滿意地開著車,往自己住的賓館去了。
不過五六分鐘,車就開到了xx商務賓館底下,喻瑾正準備推門下車,卻被許穆謙拽住了手腕。
通常情況下,喻瑾大概早就甩開了,他一向不喜歡別人挨著他。是許穆謙的手掌干燥而溫暖,他握著喻瑾冰涼的手腕,喻瑾除了感受到了些許不屬于自身的溫度之外,並沒有其他不好的感覺。
所以,喻瑾怔了片刻,便坐回了原位,問許穆謙︰「你干嘛?」
「學長,你缺伴麼?」許穆謙認真的神色讓喻瑾知道自己沒有听錯。
喻瑾被自家學弟犀利的提問雷到了,難道自己看上去很欲求不滿嗎?
「你憑什麼問我這種問題?跟你沒關系吧?」喻瑾的聲音有些不快,他一邊說著,一邊打算把自己的手腕從許穆謙的手里抽出來。
結果,許穆謙抓得還挺緊,喻瑾抽了半天,愣是沒能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喻瑾的表情嚴肅了一點,如果這是開玩笑的話,喻瑾覺得許穆謙的這個玩笑開得大了點。喻瑾的脾氣算是不錯的,但是誰要是對他做出了強迫性的舉動,喻瑾翻臉從來都比翻書要快。
「學長,既然你不缺伴,那你缺男朋友麼?」許穆謙有著一雙好看的眼楮,他的眼珠比一般人的更黑,靜靜地看人時,就像研磨好的墨汁一樣,深沉地讓人想要一探究竟,卻又看不見盡頭。
喻瑾覺得自己有點生氣,但是又不知道到底有什麼氣的。許穆謙看著他的時候,眼楮里不見一點侵略性質的東西,那雙眼楮如同大海那般有著包容的心胸,和別人的都不一樣,更和那些充滿著*的渾濁的眼楮不一樣。
對上許穆謙的眼楮,喻瑾不禁覺得只是這麼一問也沒什麼關系,他轉開自己的視線,才回答道︰「不缺。」
這話一出口,許穆謙就放開了喻瑾的手腕。
許穆謙放手之後,喻瑾覺得自己被他握過的地方才是真正開始燙了,這種感覺似乎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麼怕、那麼令人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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