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學生時代是最快樂的時候，又是最充實的時候，同時也是最值得珍惜的時候，但這樣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轉眼間柳葉和姚瑤就到了大四，而在學校的時間也只有這個學期，下學期各自都要到實習單位去了，也就難再見面了。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校園里變得熱鬧起來，這個學期成了表白季，成了紀念活動季，成了互訪季，當然柳葉她們也不能例外。
每天柳葉都很珍惜和同學們相處的時刻，特別是能夠看到章揚的時刻。她知道過了這個學期，他們見面的機會會少之又少，有很多次她都想和章揚聊聊天，不談愛情，就像原來那樣再大侃一次，再大笑一次，但最終她沒有這樣的勇氣。章揚鄰桌的位子依然是孫夢琪，那原本是屬于自己的地方，是自己可以和章揚近距離接觸的地方，最近的時候，他們倆相距才不過一尺，然而那都只是過去了。想起了這些柳葉覺得心里太難受，她會時常一個人走到校園里曾和章揚走過的每一個地方，看看花看看草，有的時候甚至會忘記了時間，有的時候又會輕輕的哭泣。她不知道自己這個樣子到底要到什麼時候，只是想愛卻不敢愛的想念一天天地纏繞著她敏感而脆弱的心。她從來不曾想過自己的初戀會是這樣，她一直認為自己會有一份圓滿的愛情，她向往兩個人彼此相愛，然後共度一生的愛情，而現在她卻不能去愛，甚至不能大聲地說出來，她只能壓抑著自己的心，思念卻一再地蔓延。她哭的次數越來越多，越是想離開他，卻又越想見到他，可自己又無法去陪伴他，只能用眼淚來發泄自己苦悶的心。姚瑤很了解柳葉的心，但是感情的閘門一旦打開，也不是別人可以關上的，這最終得讓柳葉自己，讓時間去愈合那傷口，所以她做得更多的只是抱著柳葉，給她個依靠，而不再說什麼。
這樣的痛苦難耐對于章揚來說也是一樣，作為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他很明確自己將來要承擔的責任，然而此時看見柳葉的每一次都是他心痛的時刻，盡管她不是自己的初戀。男生們往往都用喝酒來表述自己的感情，他也慢慢開始和男生們一起去喝酒，用酒精的麻醉來暫時解月兌自己，有好幾次他都喝到爛醉，陳志明和其他人把他背回了寢室。作為同桌的陳志明清楚地知道他為什麼會這樣，但也不能為他做些什麼，只能陪著他喝，他想想自己喜歡姚瑤三年多了，而她從來沒看過自己一眼，在別人面前總是裝作沒心沒肺，其實心里也一樣的難過，可那又怎麼辦呢？愛就是愛了，什麼樣的痛都得自己背啊！
當班里的同學們開始互訪的時候，柳葉她們把地點第一個選在了姚瑤家，因為她家最近。那天，一個寢室的六個女生一起說著笑著去坐車，陳志明和章揚也來了，女生們有些驚訝，孫夢琪說︰「他們倆是我喊的，人多了才熱鬧，姚瑤你不會不歡迎吧？」姚瑤笑著說︰「怎麼會，全班同學都去我也歡迎，我已經跟我媽打過電話了，她會做好好吃的等著我們的。」其實孫夢琪是想借這個機會和章揚更進一步，起初章揚並不願意來，她只好拉上了陳志明，陳志明一直想去姚瑤家看看的，迫不及待地就答應了，然後他死拉硬磨把章揚也喊上了，章揚這才不得不答應了，他想去下也好，最起碼可以看見柳葉，所以說是各懷心事。坐車的時候，孫夢琪把陳志明擠到了一邊，她和章揚坐在一起，有好幾次她都想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可章揚總是把身子閃向一邊，讓她有點生氣。柳葉依然和姚瑤坐在了前面，她沒有回頭，只和姚瑤輕聲地說著什麼。章揚看著風把她的長發吹起，發絲隨風舞動，想起了她第一次走上講台的樣子，就是那一次，她走進了自己的心，她那嬌羞可愛小家碧玉的樣子讓自己的心好柔軟，想去呵護她，她的有點膽怯和溫柔的眼神也帶走了自己的心，每次看到她的樣子，听到她的聲音總是讓自己欣喜。可現在已經有好久不曾听過她的聲音，和她說過話，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了，難道我們就這樣畢業了嗎？想到這里，章揚感到悵然和悲傷。
到達姚瑤家的時候，姚瑤的媽媽已準備好了飯菜，很豐盛，柳葉他們都非常感謝。吃飯的時候，姚瑤向媽媽一一介紹了她的同學們，姚媽媽問︰「我們姚瑤和你們相處得都還好吧？沒和誰鬧矛盾吧？」大家都說沒有，姚媽媽又說︰「你們都快大學畢業了，也就快該考慮個人問題了，我得給我們家姚瑤找個好婆家。」姚瑤羞紅了臉︰「媽，你別說了，怪難為情的。」陳志明忙把話接過去︰「阿姨，您看我行嗎？我一直都喜歡姚瑤的。」柳葉說︰「陳志明，你又來了，阿姨，別听他的。」姚媽媽說︰「這小伙子挺可愛的，就是像個孩子，沒長大呢。我還是喜歡章揚這樣沉穩大方成熟的小伙子。」大家一听都笑了，陳志明也撓著頭笑了，章揚有點不好意思︰「我也沒阿姨說的那麼好，姚瑤是個好女孩，她會找到讓您中意的男孩的。」听了大家的談話，柳葉想姚瑤和李木就是阿姨想要的一對呢，將來誰嫁給章揚都一定是幸福的，想到這里，她覺得自己吃不下去了，就慢慢地吃，裝作陪著大家，不讓別人看出她的不自然。不管怎麼說，這張飯桌上充滿了快樂。
吃過飯，大家都跟著姚瑤到村子里逛，他們來到了那棵大樹下，柳葉說︰「這棵樹好大，真是個好地方。」姚瑤看著這棵樹想起有好幾年她和李木沒有在樹下相遇過了，這棵樹似乎長得更大了。她帶著他們又去了自己的母校，柳葉看著這一切想︰這就是姚瑤和李木一起相愛的地方，真好！章揚一直走在最後，他默默看著柳葉和姚瑤走在最前頭，孫夢琪時常跑回來拉他，但他總是甩開她的手，還是那個速度往前走，他看著這個陌生的地方想︰這是我第一次來，也是最後一次來這個地方吧，時間為什麼總是走得那麼快呢？一天的快樂就這樣結束了，大家都有些不願意離開，在這里他們沒有感覺是在做客，而是覺得是自己的家，姚瑤說︰「不管以後大家走到哪里，想來我家我永遠歡迎。」大家都非常感謝她的好客。走在路上，大家把下一站訂到了柳葉家，因為她家也不遠。
柳葉家里沒有電話，她只好把電話打到了鄰居家，讓他們幫忙告訴自己的父母，下個周六，她們寢室的同學要去她家。柳強和紅英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很高興，女兒就快畢業了，還從來沒有帶同學來過家里，雖然自己家里條件不好，但是也應該盡地主之誼，所以提前兩天就開始了準備。姚瑤知道柳葉家里的情況，她私下和其他女孩商議買了些東西。去的那天，孫夢琪依然叫上了章揚，這次章揚沒有拒絕，他也想看看柳葉從小生活過的地方，想見見她的父母，想知道他們是怎樣的人。他們坐上了去柳葉家的一天只有兩趟的車，路上顛簸了兩個多小時，用孫夢琪的話來說就是︰「柳葉，你家屬于偏遠山區吧，車這麼少，坐車還這麼受罪。」柳葉笑笑︰「你就滿足吧，以前還沒車呢，先說好，下了車還有幾里路得自己走呢。」孫夢琪啊了一聲︰「我還真沒說錯，反正是來了，我一定得到你家多吃點。」大家都笑了。
真像柳葉說的一樣，下了車，幾個人一起步行，好在小路兩邊風景不錯，正是秋天，田野里莊稼即將收獲，樹上的葉子變得金黃，有的被風吹落，使路上也變成了金黃，小路順著小河延伸，河水清澈，波光粼粼，時不時的有群鴨游過，沿河是一排柳樹，金黃的柳葉兒飄落到河上打著漂。張若非深吸了一口氣說︰「這里空氣真好，柳葉你是不是因為這些柳樹才起這個名字的？」柳葉說︰「也許吧，我爸說從我出生這些柳樹就有了。」姚瑤說︰「怪不得你的性格那麼溫柔，這里的一切沒有一樣不是溫柔的，真讓人陶醉。」其他人也都說了自己的感受，只有章揚沒有開口，他覺得這里的一切都是值得記住的，他甚至可以想像柳葉小的時候怎樣在田野里奔跑，怎樣在小河邊嬉戲，又是怎樣一天天溫柔地成長，他都想閉上眼，停住腳讓腦海里印下這幅畫。孫夢琪說︰「章揚，你怎麼不說話？你真醉了嗎？你還沒到柳葉家喝他家的酒呢？」說得大家都笑起來，章揚說︰「這景都讓你們說完了，我只負責記住就好了，我要是真醉了，你們得把我帶回去啊。」陳志明說︰「你要是醉了，就留在柳葉這兒別走了，我們背不動你。」大家听了又都笑了，章揚心里卻想︰「我真想喝醉，有柳葉在身邊一輩子我都不想走啊，可這只能是個夢！」想到這兒，他又沉默了。大家也沒注意他，又說笑著繼續走了。
終于到了柳葉家，柳強和紅英熱情地招待柳葉的朋友們，柳葉有些不知所措，柳強說︰「葉兒啊，一輩子同學三輩子親，你招呼朋友們坐下吃飯啊。」柳葉這才慌忙去準備，姚瑤也跟著幫忙。吃飯的時候，柳葉向父母介紹了他們，柳強說︰「我整天的听我們家葉兒提到你們，早就想見見你們了，可這都快畢業了，你們才來，特別是姚瑤和章揚，葉兒都不知道提過你們多少回了。」陳志明說︰「叔叔，柳葉沒提過我嗎？我和她相處得也挺好的。」柳強說︰「當然說過，說過的。」李然說︰「陳志明還心理不平衡了呢。」大家都笑了，章揚沒有說話，他听說柳葉在家里也常說到自己，心中覺得很安慰，因為在她的心里真的有自己。看著柳葉的父母，他有點緊張，雖然明知道自己和柳葉不可以，但他還是想在她的父母面前表現自己最好的樣子。柳強看出了章揚的拘謹，說︰「章揚啊，你吃菜啊，別拘束，就當自己家是一樣的。」章揚答應了一聲，他覺得柳葉和父母都是那樣樸實和藹可親的人，和他們相處很容易，沒有距離，真像是一家人。柳葉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說啥，好在有孫夢琪和陳志明，這頓飯總體氣氛還是非常愉悅的。
吃完了飯，柳葉帶他們參觀自己的房間，房間不大，但是整潔而又溫馨，顯示出房間主人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牆壁上沒有畫，只有柳葉從小到大的獎狀，張若非說︰「沒看出來，柳葉你很優秀呢。」柳葉說︰「這都是我爸和我媽非要貼的，他們說看著那個他們心里就有奔頭，干活就有勁了，我是他們唯一的希望。其實我是想拿掉的，但是又怕他們不願意。」姚瑤說︰「是啊，別拿下來，父母的希望不都在孩子身上嗎？我能理解他們，也能理解你，你是最孝順的女兒。」正在這時，黎靜說︰「這是什麼？」原來她正在看柳葉的書，把柳葉的日記帶了出來，掉在了地上章揚的腳邊，章揚把它拾起來，翻了一下，那里都是自己的名字。但他還沒有仔細看清，就被柳葉一把奪過來，她紅了臉說︰「這是人家的日記，不能隨便看的。」然後把它放進了抽屜，李然笑了︰「一定有秘密吧，我還真想看呢！」說著就要去拉抽屜，姚瑤阻止了她︰「別，李然，既然柳葉不想讓別人看，你就別再好奇了，你要是把你的日記拿出來給我們看，我就和你交換讓你看我的，行不？」大家一听都說這個主意好，但李然不干了︰「不行不行，個人**，切勿泄密。」大家都笑了。其實章揚真沒有看見幾行，他只是偶然翻到了柳葉寫的全是‘章揚’這兩個字的那一頁，但他是多麼聰明啊，他明白那是柳葉對自己的一片心，自己也曾和她一樣，天天在教室里亂寫，滿紙寫下的都是‘柳葉’兩個字，甚至自己還畫了整整三個素描本，上面全是柳葉的樣子。兩個人明明相愛，卻最終不能不分開，章揚的心如刀絞，他沒有了在這繼續留下去的心情，就說︰「現在幾點了？咱們下午還得回去呢，別錯過了車。」陳志明說；「就是。」姚瑤看了下時間說︰「那咱們就走吧，還有幾里路要走呢。」于是大家向柳葉的父母告了別就離開了。他們走後，柳強跟紅英說︰「章揚這個孩子真不錯，可惜家不是咱們這兒的，要是稍微離咱這兒近一點，咱葉兒和他也許就能是一對了呢。」說著兩人人又嘆息了一會。
回去的車上，大家因為來回走了好幾里路，都累得不行，睡倒了幾個。章揚卻睡不著，他看著窗外的風景不斷地變幻，看著坐在前面的柳葉的背影，覺得一切都讓人心痛，他不禁閉上了眼，眼淚就不自覺地下來了。他也記不清自己曾多少次這樣的情不自禁，但每一次他都知道那是因為誰，就要畢業了，自己還會再為她流淚嗎？他陷入了痛苦之中。在章揚面前，柳葉一直沒有哭，她不想讓章揚看到自己哭，她寧願自己一個人深夜里哭到天明，也要讓他覺得自己是堅強的，這樣他才會放心地和別的女孩在一起，也才能夠幸福地生活。這樣想著，柳葉也沒一絲困意，她把頭貼到了車窗上，看著自己早已熟悉的風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