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三個多月的實習一轉眼就要過去,丁林卻不想讓它結束,因為他才剛剛對柳葉有了一點了解,是他沒有辦法,他想著自己一定要經常和她聯系,為此在那個手機還是奢侈品的年代,他花了兩個月的工資買了一部。『言*情*首*當他把電話號碼告訴女孩們讓她們記下來的時候,女孩們都羨慕得不行,當然出于禮貌柳葉也記下了那個號碼。女孩們也把自己家的地址電話留給了他,柳葉家沒有電話,她就給他留了鄰居的號碼。現在柳葉特別想回到學校,盡管只能再過短短的三周,而這三周他們都將很忙,那是她和章揚最後的見面機會。
回到學校的時候,柳葉在教室里第一眼尋找的人就是章揚,她看見章揚和以前一樣也是早早地坐在了位子上,他在寫著畫著什麼,不時地抬頭看看教室的門口。當他看到柳葉的時候,不由得停下了手中的筆,她還是那個樣子,自己已近半年沒有看見她了,但她似乎很憔悴,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他好想跑過去拉著她的手,哪怕只問一句︰「你好嗎?」然而他沒有,他靜靜地看著她,她也靜靜地看著他,四目對視,仿佛那眼神里已說完了千言萬語。姚瑤看到柳葉愣住了,回頭又看見了章揚,就知道怎麼回事了,她拉著柳葉說;「你別堵教室門口啊,到位子上去。」柳葉回過神來,低下頭走到了位子上坐下來。章揚看著她的背影覺得心再也靜不下來了,他合上了本子,趴在桌子上,陷入了沉思。
其實章揚的實習成績也很好,他以他的優秀為他們的實習小組也爭得了榮譽,雖然孫夢琪和他一組,天天纏著他,但他只是和她說些必要的和實習有關的話。只要她說到感情問題,他就一直在回避,以至于這三個多月的實習對于孫夢琪來說很枯燥無味。來這個廠的女生本來就很少,章揚對她又總是很冷淡,說話也總是不離實習,她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每當她想跟他單獨相處時,他總有很多的理由拒絕,他也不和他們一起去參加集體會餐什麼的,總是一個人憂郁地坐著想自己的事。孫夢琪本以為在沒有柳葉的時候,章揚會看看自己,會和自己相處得很好,然後兩個人進一步展,卻沒想到是這個樣子,她不禁對于自己的這次實習選擇感到有些失望,她覺得自己再怎麼做都是徒勞。
為了畢業論文,柳葉和章揚他們都忙得焦頭爛額,教室基本不去了,天天跑圖書館查資料,畫圖表,雖然有了實習的經驗,但要完成自己的論文還是要費些心思,所以柳葉雖然和章揚都在學校,但是能見到的次數卻很少。就算這樣,柳葉也覺得很安心,因為章揚就在學校,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有幾回她還在路上,在食堂,在圖書館里踫到了他,雖然沒有說幾句話,有時只是眼神問候了一下,但這也足以讓她覺得安慰,最起碼她知道他很好。柳葉甚至希望就這個樣子吧,不要畢業了,這樣就能一直一直地見到他了,那又怎麼能呢?畢業就那樣地來了。
校園里離別的氛圍越來越濃,有人哭,有人笑,甚至還有人打和鬧,畢業生們用各種各樣的形式來告別逝去的四年。柳葉的內心也充滿了傷感,她好想再和章揚聊聊天,說說自己對他的牽掛和祝願。章揚也一樣地難過,然而作為男兒,他明白自己肩負的重擔,他不能回頭,只能往前走,而且是義無反顧,他想畢業之前我一定要和她說說我的心里話。姚瑤是渴望畢業的,那樣她就以上班掙錢了,就能和李木一起存錢了,也能和他經常見面,兩年之後,他們就是最幸福的一對。孫夢琪也不想畢業,雖然章揚沒看過自己一眼,但總歸還是好朋友吧,能見到他也不錯。每個人對于畢業都有著千萬種不同的情結。
畢業典禮結束,畢業證就下來了,畢業生們都帶著不同的心情和這校園作最後的告別。第二天他們就開始踏上各自的旅程,有的甚至一輩子也難再見面。柳葉她們也都簽好了就業協議,柳葉和姚瑤都選擇了實習的那家企業,姚瑤為的是以常見李木,柳葉想的是不離父母太遠。而章揚也簽到了家鄉的一個工廠,為的是替父親擔起養家的責任。其他的人也都劃定了方向,李然要繼續考研,張若非和黎靜、孫夢琪也都回到了離家近的一些工作單位。這次的分別是大學四年最後的告別,女孩們從畢業典禮結束到開始收拾東西的那一刻到最後離開眼淚就沒干過。
晚上的時候,她們回到寢室獨獨不見了孫夢琪,張若非說︰「不用管她,最後一天了,讓她也自由一回,徹底放縱一下。」然後就一起收拾東西了。其實孫夢琪是去找章揚了,她要和章揚作最後的告別,章揚這一次沒有拒絕她。兩個人在學校的廣場邊坐了下來,孫夢琪說;「我對你的心意,你一直都知道嗎?」章揚點點頭,孫夢琪又說︰「你為什麼不能接受我呢?只要你說一句願意,我就隨你去,哪怕是天涯海角,我都跟著你。」章揚看了看她,說︰「對不起,孫夢琪,我知道這麼長時間是我太冷漠,你知道我的心里現在放不下別人,請原諒我,也謝謝你。」孫夢琪撲到他的懷里,哭著說︰「為什麼你喜歡的人不是我,而是別人?為什麼?」章揚輕輕地推開她說︰「別哭了,沒有為什麼,我只能說對不起,你是個好女孩,我們以做好朋友的,不是嗎?你的紀念冊上有我家的地址,歡迎你到我家去玩。」孫夢琪听了,一邊擦眼淚一邊說︰「我們真的還以是朋友嗎?你還歡迎我到你家去?」章揚說︰「當然,我不是那種拒朋友于千里之外的人,只要是朋友,隨時歡迎你。」孫夢琪這才笑了︰「好,一言為定,哪天我要到你家去了,你別嚇著了。」章揚也笑了。他覺得和孫夢琪在一起最大的好處就是她是個痛快的人,想哭就哭,哭完就好,和她做朋友不累,這種感覺真不錯。臨走時他拜托孫夢琪幫他一件事,孫夢琪答應了。
孫夢琪回到寢室的時候把柳葉叫了出去說︰「我剛才去見章揚了,他想明天晚上七點見你,你一定得去,就在學校廣場的雕塑旁,他等你。」柳葉答應了一聲,因為她也好想見到章揚,但他見了自己又會說些什麼呢?柳葉覺得自己的心亂了。回到屋里,她們又各自收拾行李,這一夜女孩們都沒有睡覺,一會兒唱,一會兒說,一會兒笑,又一會哭,好像想要把這四年累積的感情一下子都泄出來。第二天早上,因為黎靜的家最遠,她早已訂好了車票,也最先走,女孩們幫她拿著包送她到了車站,她們都哭了,抱著她一一向她道別,直到坐在了火車上,黎靜還一個勁的哭,她隔了車窗使勁地揮手,仿佛要把這四年都印在這揮手中。接著李然、孫夢琪、張若非也都走了,寢室里只剩下了柳葉和姚瑤。睡在床上,她們使勁地拉著對方的手,柳葉說︰「姚瑤,我們是不用說再見的,我也不哭,因為我們以後還會常在一起。」姚瑤說︰「我們會一直見的,所以不要哭,要笑,好日子還都等著我們呢。」柳葉說︰「听說李木和你兩年後就結婚,是嗎?」姚瑤幸福的說︰「是,到時你一定要來當我的伴娘。」柳葉說︰「那是一定的,我不當誰來當。」姚瑤說︰「听說章揚還沒走,他約了你了?」柳葉點點頭。姚瑤說︰「和他好好告個別吧,自從你們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好像都沒怎麼說過話,倒不如以前只做鄰桌時還時常說話。他和你做的都是對的,既然不能在一起就祝福對方吧!」柳葉听了姚瑤的話,眼淚又下來了,姚瑤說︰「好了,說好不哭了,快到時間了,你快去吧,我有些累了,休息一下,等你回來。」柳葉松開姚瑤的手,看了一下表,又擦了把臉就出去了。
當柳葉到達校中心廣場的時候,現章揚正雙手插在衣袋里站在雕塑前看著什麼。她沒有喊他,只是輕輕走到他的背後站住,她看見他的背影依然消瘦單薄,身材依然高大,風吹起來,他的頭倒向風的那一邊,衣服也時而被風吹起。柳葉就這樣站著,沒有說話。當章揚回過頭來看見她的時候,只看見她的臉上都是淚水。他輕輕為她擦去了淚水,柳葉抬頭看著他,不禁把頭靠在了他的肩頭痛哭起來,他輕拍著她的背,眼淚也流了下來。就這樣不知站了多久,柳葉終于平靜了下來,章揚拿出紙巾,幫她擦干臉上的淚,說︰「柳葉,答應我,這是你最後一次哭,以後的日子里你要笑。」柳葉看著他點了點頭,他們轉身看那雕塑,章揚說起了當初教她畫畫的時候,說那個時候柳葉真傻,就是個傻丫頭,什麼都不懂;他們又坐到了曾經看落葉的那條椅子上,柳葉說當時的章揚談論人生,真有點憨……就這樣他們從相識開始說到了相知,又說到了現在、將來,仿佛這兩年來心里積蓄的話一下子都要說完才夠。然而離別就在眼前,夜已越來越深,唯有天上的星還有眨眼。要走的時候,章揚說︰「柳葉,我能牽一下你的手嗎?」柳葉顫抖著伸出了手,章揚輕輕拉過她的手,握到了自己的手中,對柳葉來說這是第一次一個男孩牽住了她的手,她的心在微微顫抖,她感到他的手寬大而有力,手心里很溫暖。章揚說︰「這是我第一次牽一個女孩的手,卻不能牽著她走一生,真對不起,我只希望無論以後誰牽著你的手,你都是幸福的,是笑著的。」柳葉又哭了,章揚說︰「別哭,也許這一別我們再不能相見,當你若干年後再想起我,我是你記憶當中那個第一次牽你手的人,是你的鄰桌就夠了,認識你我很快,還有這四年來我都一直真的很喜歡你,謝謝有你!」柳葉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她哭著說︰「我也是,我也一直很喜歡你,我對不起,我不能給你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章揚說︰「不要說對不起,你是對的,我們都是對的,擦干眼淚,以後我們都笑著過,好嗎?」柳葉慢慢止住了淚,這四年來不論何時章揚總是最懂她心的人。章揚說︰「明天我走,你不要來送我,我也不去送你,今天我們就在這兒告別吧。」柳葉點點頭。
章揚送她回去的路上,兩個人都不再說話,似乎這沉默最能表達此時兩個人的心情。到了樓下,柳葉笑著向章揚伸出手︰「你一定要幸福!」章揚也伸出手來︰「你也一樣!」然後柳葉轉身就往樓上跑去,在樓梯口她停住了,她的眼淚又來了,當她再次往外看時,章揚已經走了。回到寢室,姚瑤正在等她,看她的樣子又哭過了,姚瑤嘆了一口氣︰「唉,你說你咋就喜歡上章揚了呢?這兩年你倒是哭了多少回,眼淚都成河了。以後要找對象不能找讓你哭的人,一定要找讓你笑的人。」柳葉有些不好意思,听了姚瑤的話後,她心里想︰除了章揚,我真的還會喜歡上別人嗎?
第二天一大早章揚就走了,柳葉沒有去送他,因為她答應過他,但她還是忍不住去了,她沒讓章揚看見自己,悄悄地躲在一堵牆後,靜靜地看著他離開,她的眼淚又下來了。章揚雖然說過不讓柳葉送他,但他還是不斷地回頭,他多希望再看一眼那個自己深愛的女孩,最終她也沒有再出現。章揚雖然有點遺憾,卻覺得這樣最好,她會慢慢快起來的,跟自己在一起,她哭了太多次,她應該遇到一個讓她笑的人,她是屬于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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