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本來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可姚瑤在第三天就來上班了，柳葉感到很奇怪。看她的臉色比以前更加憔悴，她是怎麼了？晚上，在宿舍的時候，柳葉說問︰「姚瑤，你請假去做什麼了？不是一個星期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姚瑤說︰「沒什麼。」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紅紅的，柳葉知道她一定出了什麼事，就坐到她身邊說︰「你和我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嗎？」姚瑤听了，眼淚就嘩嘩地下來了，她把自己去深圳找李木的事說了。柳葉听後嘆了一口氣，說︰「姚瑤，我們都死心吧，章揚只是我的一個夢，而李木也只是你的一個夢，我們都該醒醒了，听說吳明對你挺好的，你也慢慢地接受他吧。」姚瑤說︰「可是我的心里只有李木一個人啊。」柳葉說︰「人是會變的，就像你和我還有李木，不都在變嗎？我現在正努力地去接受丁林，你也慢慢地接受吳明吧，我們都還得生活下去，人生還長著呢。」姚瑤看著她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里，吳明會經常來找姚瑤，丁林也和以前一樣約柳葉。可是姚瑤的臉上始終笑容很少，柳葉也知道她心里一時半會不可能轉過來，就像自己都上班一年多了還無法釋懷，但是她覺得只要想走出來，那麼最終她和姚瑤都會快樂起來的。
已是秋收時節，柳葉基本上是兩周回家一次，可現在因為是秋忙季節，她專門請假回去幫助父母做好秋收和秋種的農活。對于柳葉來說，父母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現在眼看著他們年紀越來越大了，自己雖然在城里上班不太遠，但也不能時時陪在他們身邊，所以她總是覺得很愧疚。每次回家她都會幫著父母做活，如果地里沒有，就在家里找活干，這讓柳強和紅英兩個人很是欣慰，可是每次他們都盼望著女兒能把男朋友帶回來給自己看看，每次又都是失望。他們問柳葉，柳葉就笑著說還沒有，以後會有的，眼看著就二十四了，柳強兩口子心里頭有些著急，他們想著給女兒張羅一次相親，這不柳葉打電話說這周要請假回來幫忙，兩口子就操辦起來了。柳強沒有告訴柳葉他們的想法，心想只要她來到家就行了，秋收和秋種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女兒見見相親的對象，說不定就看上了呢！
柳葉回到家的時候，家里的莊稼已收了一部分，她回屋換了身衣服就下地了，雖然大豆可以用聯合收割機來收，可父母總是不舍得花那個錢，她說了好幾次他們也不听，玉米是沒有辦法的，只好用人力。回到家，柳葉看見黃豆已收了，用口袋裝好，一個個口袋圓滾滾的堆在了屋里，柳葉知道爸爸媽媽一定是去干其他的活了。到了地里，柳強和紅英正在忙著，柳強把玉米一棵棵砍倒，紅英就把玉米棒子掰下來，沒有完全剝皮的玉米一堆堆地在太陽下閃著黃白色的光。柳葉和他們打了下招呼就開始了干活了，她找來化肥口袋，把玉米一個個地裝進去，秋天的日頭還是火辣辣的，柳葉顧不上天熱不熱，就想著多干點，干快點，等裝好了，又幫著母親去掰。當這一塊地全都砍倒，也都掰完的時候已過了吃午飯的時間。柳葉說︰「媽，你回家做飯吧，我和爸往家里拉就行了。」紅英答應了一聲，就先走了，柳強拉來了架子車，柳葉就把口袋一袋袋地抱上去。其實這時候農村里基本都是機械化了，幾乎家家都有了四輪拖拉機，可是柳葉這幾年大學已把家里的積蓄幾乎花光，對于只靠幾畝地來生活的柳家來說，幾千元的拖拉機不是個小數目，而且柳葉覺得父親年紀大了，再去學開拖拉機也太難，所以村里的人只有他們家在用架子車拉莊稼。有的時候，左鄰右舍也要幫忙，柳強總覺得太麻煩人家，何況秋收時節家家都忙，自己就這樣一點點干吧。裝好了車，柳強在前面拉，柳葉在後面推，她看著父親拉彎了腰，覺得特別心疼，她想自己要是個男孩子就好，那樣父親就不會這麼累了。父女倆拉了四五趟才終于拉完，看著院子里的一堆玉米，柳葉知道他們還有很多的活要干，地里的玉米秸要全部拉回家來，那是這個冬天做飯的燃料，這一堆玉米要全都剝皮，曬干，然後把玉米粒一點點地從棒子上弄下來，最後才能入倉。而地是要犁的，好在已和鄰居王叔叔說好，讓他開拖拉機幫忙犁，要不真不知道怎麼辦。等地全都犁完了，種上小麥，父母也才算能夠休息休息。
紅英已做好了飯，柳葉洗了把臉，就坐到了飯桌前，端起碗就吃，她覺得今天的飯特別香。柳強和紅英看她吃得那麼香，說︰「慢點吃。」柳葉笑了，柳強說︰「閨女，你這回來家能過幾天？」柳葉說︰「連同星期天是四天，今天是第一天。」柳強說︰「爸想跟你說個事。」柳葉停住了筷子說︰「有啥事您就說吧。」柳強看了紅英一眼，紅英給他遞了個眼色，他說︰「你這上班都一年多了吧，我和你媽也跟你說過讓你遇到合適的男孩要談一談，可你一直也沒有跟我們說過，我們就覺得你不太愛說話，自己怕是不能處理好這個事，所以你這回回來，我們就想找人給你介紹一個，我們沒敢和你提前說，怕你不願意，我都和媒人說好了，星期六在咱集上見面，你去不？」柳葉想了想，說︰「爸、媽，我去，既然你們都和人家說好了，我要不去也不合適，但是先說好，見歸見，成不成得是我自己說了算。」柳強和紅英連忙說︰「那當然，要是不合適，我們還不願意呢。不過听媒人說這個小伙子和你一般大，也是大學畢業，在咱鎮上上班，家里頭也沒啥負擔，你見了就知道了。」柳葉答應了一聲，她知道在農村像她這麼大的姑娘基本都成家了，父母就自己一個孩子，早些成家也了了父母的一樁心事，他們這樣操心，自己怎麼能不去相親呢；至于章揚，那只是過去，再也回不來的過去，自己要面對的是現在的現實生活。吃完了飯，柳葉沒有休息，她又繼續下地幫著柳強干活了。
就這樣，柳葉在地里連干了兩天的活，她拼命地干，只要自己多干一點，父母就少累一點。她沒有顧得上抹什麼護膚品，被曬黑了，手上也磨了個水泡，她自己覺得這體力活快要把她累散了架，也更知道父母養育自己的辛苦。星期六早晨，柳強說︰「今天上午咱們不干活了，都去集上看看，中午回來下午再干，也權當歇歇。」于是吃過早飯一家三口都換上了干淨的衣裳，騎著自行車往集上去。到了集上，約定的時間還沒到，柳葉就到各處逛了逛，她發現這幾年她沒太趕集，這集市已經變化很大，已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街道兩邊商鋪林立，賣的東西也很全。她這樣走著，不知不覺走到了小時候看戲的戲台旁，那里已沒有了原來的模樣，工人們正在忙著打地基，看來這地方也要成為商鋪了。柳葉覺得有些惆悵，這個地方是她小時候最愛的。說是戲台，只是地勢比較高一些，每年春天集上逢會的時候會唱好幾天的戲，父親就會帶著她來看戲，那時父親很強壯，自己看不見，父親就把自己扛在肩膀上。現在雖然記不得看了哪些戲，但卻依然記得父親是高大的、強壯的，那時候在自己的眼里，父親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人。可現在父親老了，他的腰板不再挺直，臉上的皺紋也是一道一道，他最盼望的是自己有個好歸宿，可自己卻沒能夠讓他安心。想到這里，柳葉覺得自己有些對不住父親，她甚至想，只要這一回相親的對象父母滿意她就答應。想到這里，她忙低頭看了下時間，轉身就朝約定的地點走去。
到了約定的地方，柳葉發現人都到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媒人說︰「我們也才來，說你到街上轉了，你有好長時間沒好好趕咱家這集了吧？」柳葉點了點頭，他又向柳葉介紹了一下男方。柳葉看那個男孩長相不錯，皮膚有些黑，中等個頭，他看著柳葉微笑著說︰「你好，我叫趙偉，就在這鎮上上班。」說著伸出手來，柳葉也忙自我介紹了一下，和他握了下手。媒人說︰「我本來還想介紹你們互相認識的，現在看來不必了，上過大學的就是不一樣，做什麼都大方，不扭捏。」然後他又向趙偉介紹了柳葉的父母，趙偉很有禮貌地問了好。媒人給柳強和紅英使了個眼色說︰「讓他們倆了解了解，我們走吧。」柳強和紅英答應了一聲就走了。
看著他們都走了，柳葉覺得氣氛有些尷尬，這樣和一個陌生的男孩子在一起，她還是第一回，她不知道要說什麼話題。趙偉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就說︰「我感覺相親好有意思，由一個叫媒人的人把兩個陌生人牽到一起，還想把他們湊成一對。」柳葉听了笑了，說︰「我也是這樣覺得的，可是父母的意思我也不好違背。」趙偉和她相視一笑，兩人個之間沒有了之前的尷尬。趙偉說︰「」其實我也沒想過要相親的，可是我爸我媽老是著急，而且他們不知听誰說到了你，就一個勁的叫我見一見。」柳葉說︰「他們怎麼知道我啊？」趙偉說︰「還不是听鄰居們說的，你不能小看我們鄰居嬸子大娘的能量，附近十里八村哪家的姑娘怎麼樣，她們全知道，我媽就是和她們一起聊天知道你的，她們說你是個多麼多麼優秀的姑娘，長得好，人也好，還孝順，大學畢業還幫父母下地干活，沒有一點嬌姑娘的樣，將來要是嫁給了誰，誰就有福了。我媽一听，就忙著找人給我牽線了，所以我們就坐在這里了。」說完對著柳葉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笑了笑。柳葉也笑了︰「我有那麼好嗎？這些大媽真是太會說了。」趙偉說︰「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感覺和你挺能談得來的，如果你願意，我想和你進一步發展。」柳葉想了想，說︰「我們都是反對父母包辦婚姻的人，如果你願意，我想自然發展，咱們不要像世俗那一套，見了面就訂婚，然後結婚。」趙偉說︰「這個當然，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們需要時間去了解彼此，我覺得和你真的有很多地方都是一樣的想法。」中午，趙偉要請柳葉吃飯，柳葉沒有同意，趙偉也沒有勉強，他們互留了電話就分開了。
柳葉回到家，車子還沒放好，柳強和紅英就走過來問︰「葉兒啊，你和那個趙偉談得咋樣？」柳葉說︰「沒咋樣，就那樣唄。」兩人听了有些失望，柳強說︰「我和你媽都覺得這小伙子挺好的，你沒看上嗎？」柳葉一看他們笑了，說︰「爸、媽，我們才第一次見面，就說了一會兒話，你說我能說出談得咋樣嗎？我們彼此約好了，慢慢相處，多了解一下對方。」柳強和紅英一听，這才放了心。柳葉又說︰「爸、媽，你們不要想著讓我和那些姑娘一樣，這邊才剛見面，那邊就要見面禮訂婚、結婚什麼的，我得自己決定我的事。」柳強說︰「那是當然，我們也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三口人正說著，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讓柳葉嚇了一跳。這個人不是別人，是丁林，他知道柳葉請假回家之後，自己也想著去她家看看，因為自己認識她一年多了，還不知道她家在哪兒。他本來想給柳葉打電話問的，但怕她不讓自己去，于是就向姚瑤要來了她家的地址。柳葉剛走他就要來，無奈廠子里車間事多，他走不開，好不容易到了周六，他起了床就來了。他是第一次到柳葉家所在的城鎮來，覺得很陌生，本來以為下了車就到了，結果還要走很長的路，最笨的是自己下車迷了方向，竟然走反了，這不一路問，到了中午才找到柳葉家門口。
柳葉看了一下他，撲哧一聲笑了，天天見到的丁林都是西裝革履的，今天這是啥樣啊，額頭上全是汗，衣服也是灰，皮鞋都成灰鞋了。柳強說︰「你是誰？走錯門了吧？」丁林忙說︰「叔叔好，阿姨好，我叫丁林，是你家柳葉的男朋友。」柳強一听，說︰「不對，我家柳葉沒有男朋友，今天才剛相親見了一個，還沒成呢，你就是找錯人了，可這附近也沒听說有其他人叫‘柳葉’的啊。」柳葉忙打岔說︰「爸、媽，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們車間的主任丁林，他不是我男朋友。」丁林一听急了，說︰「怎麼不是？」柳葉瞪了他一眼，低聲說︰「還不是正式的。」丁林不說話了。柳強和紅英一听是柳葉的領導，就慌忙說︰「剛才說的不好意思啊，還沒吃飯吧？我們這就做飯去。」丁林說︰「都怪我，沒事先打電話，我怕柳葉不讓我來，我從早上到現在還真沒吃飯呢。」柳強听了，趕忙和紅英進廚房了。這時，柳葉讓他洗了把臉，坐到屋里，又給他倒了杯水，說︰「你怎麼來了？」丁林說︰「咱都認識一年多了，你去過我家，可我沒去過你家，多不公平啊！所以我就來了。」柳葉一听笑了︰「就你會說，等會吃完飯你就趕緊回去吧，我還得幫家里干活，沒時間陪你看風景，我明天下午再走。」丁林說；「我不走，我不看風景，我也要下地去干活，體驗一下勞動人民的生活。」柳葉說︰「你就能話多，叫你干你就干不了嘍，不把你累憨了才怪。」說完捂嘴笑了，丁林說︰「憨就憨，反正我今天不走，明天和你一起走。」兩個人正在說話，柳強喊柳葉說吃飯了，柳葉忙著到廚房去了。
吃飯的時候，柳強一會兒看看柳葉，一會兒看看丁林，柳葉被他看得不自在，就說︰「爸，您吃飯啊，怎麼老看我們？」柳強忙拿筷子去夾菜，他看丁林吃得那麼香，就給他往碗里又夾了些，丁林忙說︰「夠了，謝謝叔叔。」柳強停下來，說︰「你叫丁林是吧？是我閨女的領導？」丁林說︰「什麼領導？我是她未來的男朋友。」柳強說︰「你這是咋說呢？什麼叫未來的男朋友？」丁林說︰「叔叔、阿姨你們是不知道，我已經向您們的女兒柳葉表白了，可她現在還沒接受我，所以我只能說是未來的男朋友。」紅英看了一下柳葉，柳葉忙說︰「我們現在只是朋友，他是我領導，不是我男朋友。」柳強說︰「葉兒，這就是你不對了，這不有人喜歡你嗎？你今天還去跟人家相親。」丁林一听，把筷子一放，說︰「叔叔，你說什麼？柳葉相親了？我就是她男朋友，你們不要再讓她去了，趕緊把那邊給推掉。」柳葉說︰「丁林，我還沒答應當你女朋友呢，我是自由的，我想見誰就見誰，用不著你知道，何況今天的那個男孩子各方面的條件都不錯呢！就算是將來我有可能和你交往，現在我也有選擇的機會啊！」丁林把碗一推，說︰「不行，你告訴我那個人是誰，我找他說去。」柳強和紅英一听，忙攔住他，說︰「你不要听柳葉的，她得听我們的，你要是真對我們柳葉好，其他人我們給推掉。」丁林一听，忙坐下了，柳葉說︰「爸、媽，你們怎麼這樣啊？」柳強說︰「葉兒啊，我們就是想要你有個好歸宿，這個丁林看著也不錯嘛，而且那麼大老遠來了。」丁林听了，笑得跟一朵花一樣，他慌忙給柳強夾菜，然後把自己的家庭情況全都說了一遍，他那個殷勤勁把柳葉給逗樂了，柳葉說︰「我爸又沒查你家戶口，用不著你說那麼多。」丁林不好意思地笑了，說︰「我就是想讓叔叔阿姨知道一下我家的情況。」柳強和紅英看著他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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