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請坐,您要點什麼?」
將桌子剛剛收拾干淨,惠雯就听到阿姨溫和的聲音。轉過身,惠雯將剛剛清理完畢的垃圾提起,準備讓出位置讓客人坐下來吃東西,抬頭微笑時卻看到李潤成有些不自在的從樓梯走下,坐在惠雯剛剛擦拭干淨的座位上。
李潤成的目光飛快掠過李阿姨,然後又目光散亂的看向別處。他並不是來吃東西的,可是眼前這個女人卻讓他不自覺的想要靠近些,所以,他隨口點了份︰「請給我……拉面。」
站在旁邊的惠雯突然有些心疼起李潤成來,這樣一個處變不驚,沉著堅定的男人,抱著被拋棄的怨恨和對母親生活窘迫的痛心,在這雙重交織的情緒下表現得那麼失措。
真正的李潤成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應該充滿自信,堅定,聰穎,在血海深仇中有著屬于他的善良和堅持,他張揚,他嘲弄,他會為孩子們不能吃飽飯而痛心發怒,而不是現在這樣、這樣無措到有些怯弱,怯弱到讓人心痛。
這次,惠雯沒有搶著做活,默默看著李潤成凝望著忙碌的李阿姨。他或許,也很想嘗一嘗媽媽的味道。那一定是他惦記並渴望了二十八年了的溫馨。
「這里就是我常來吃的店。」急切的高跟鞋踩地的聲音,伴著幾分興奮的語氣,打破了這個沉默的畫面。
惠雯偏過頭,正看到金娜娜走在最前面,後面跟著一臉嫌棄的多惠和申恩雅。
「惠雯,你也是來吃東西的?」金娜娜率先看到惠雯,有幾分遇到熟人的熱情。盡管她和惠雯的交談也不過區區兩次,但是惠雯那次在酒店的過肩摔和熱心幫忙找人,還是給娜娜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不,我是來給阿姨幫忙的。」惠雯微笑著將手上的清潔工具放好,忙招呼起金娜娜一群人在另一個桌子坐下︰「要吃點什麼?」
「三人份的火辣炒年糕、炸蔬菜吃嗎?」後面一句,是金娜娜在征詢多惠和申恩雅的意見。
多惠表示無所謂,申恩雅卻不同意︰「吃一口油炸食物,相當于跆拳道踢腿256次,知不知道?所以我不吃,也就不用踢了。」
「真狠!」對于申恩雅的觀點,金娜娜很犀利的做出點評卻並不怎麼放在心上,隨即又看向一旁等著的惠雯︰「我們要丑八怪和包紫菜的,各一份。」
「稍等一會兒。」惠雯將冷水壺端了過來,放在桌子上︰「如果渴了就先喝點水,東西很快就做好。」
「我去拿杯子。」金娜娜見惠雯只拿了水壺過來,便自己起身去拿杯子,起身的時候卻看到李潤成靜靜坐在另一個桌子上︰「李潤成,你怎麼來這兒了?」這種人他出入任何高級場所都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可是,這種人出現在路邊攤就有些反常了。
「我看到博客上,有人說這里很好吃。」李潤成臨時想了個過得去的借口搪塞金娜娜,幸好他來之前有在網上查過好吃小吃店的事。
「真是好意外啊!李潤成博士!」李潤成的出現,讓本來無精打采的多惠來了精神。她迅速轉移陣地,拖著椅子在李潤成身邊坐下來︰「我有數學題目解不開,娜娜姐就介紹這里帶我來了。說是吃了這里的炒年糕,測驗分數提高2分沒有問題。」
李潤成對于金娜娜的言論嗤之以鼻,嘴巴非常不饒人的說︰「要是365天都吃這個,她早就考到全國狀元了。」
「李潤成!」金娜娜已經習慣了李潤成的毒舌,所以連抗議的聲音都顯得有氣無力的。
「所以嘛,博士!不要再固執了,做我的家教吧!好嗎,好不好?」多惠顯然也沒有相信金娜娜的話,方才說出來,只是為了引出這一句而已。所以,小看多惠是很容易吃虧的!
惠雯看著這幾人搖搖頭,手里卻沒停。倒是李阿姨端著剛剛做好的拉面給李潤成送去,听了多惠的話,李阿姨忍不住說︰「看您挺年輕的已經是博士了,也不知父母是誰,一定很驕傲。您慢慢用!」
惠雯知道,這時的李阿姨或許是想起了自己的兒子,才會有感而發。
「阿姨,您哪里不舒服嗎?臉色有點……」金娜娜是這里的常客,和李阿姨也混得比較熟,所以看到李阿姨明顯不濟的樣子不免關懷幾句。
而惠雯卻因為這一句而失手打破了手里盛炒年糕的碗,看著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惠雯忙彎腰去撿碗的碎片︰「對不起,我重新做。」
「惠雯,別用手撿,我來掃掃就好。」李阿姨快走幾步,將惠雯拉了起來。
「阿姨,我好像幫了倒忙!」惠雯低著頭,聲音有些哽咽。她不是因為自己打破了碗而難受,而是想到之後李阿姨可能檢查出白血病……那個時候,她該怎麼辦?
惠雯恍惚的樣子,讓李阿姨看的很擔心,直勸惠雯回去休息。惠雯心里很亂,所以也听勸準備回家,決定等冷靜下來了再做打算。但李阿姨見惠雯的樣子,特意告誡惠雯不要自己開車回去。靜坐在一旁的李潤成,忽然開口主動承擔了送惠雯回家的任務。
「真是麻煩你了。」惠雯看著專心開車的李潤成,嘆了口氣,重重的揉著太陽穴。李阿姨的身體……
「你今天很反常。」李潤成並沒有理會惠雯的道謝,反而說著不相干的事。
「我只是有點擔心阿姨的身體。」惠雯嘆了口氣,事實上她很討厭嘆氣,因為這往往代表了她無能為力。
「她的身體怎麼了?」李潤成聞言踩了個急剎車,隨即又面不改色的重新啟動車子。
惠雯沒有回答,她靜靜的看向車窗外,那川流不息的人群和來來往往的車輛,讓她有種身在塵世外的靜默。看客,她一直都是這個世界的看客。唯有李阿姨的存在,讓她覺得自己和這個陌生的世界有了連接點。而現在,這個連接點帶給她的不僅僅是真實,還有一系列麻煩,巨大的麻煩!
當務之急,她必須要將李阿姨送去醫院檢查,然後拿到病歷報告。如果真的是白血病的話,她再聯絡美國的同學看看是否有匹配的骨髓。然後將李阿姨帶去美國,隨便李潤成父子倆在韓國鬧得天翻地覆!
這個設想,讓惠雯微微松了口氣。覺察到身邊盯視的目光,惠雯收回視線︰「李潤成,阿姨是我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不希望阿姨受到一丁點傷害,你明白嗎?」
李潤成想笑,想要故作輕松卻因為惠雯這過于嚴肅的語氣而僵硬在那里。明明那是他的母親啊!
「李潤成,不要再來小吃店了!你這樣的人應該出入各種高檔場所,那里才是屬于你的舞台!而不是穿著名牌,坐在路邊攤吃著廉價的小吃!還有,停車,我要下車。」惠雯的語氣冷冷的,她是真的希望李潤成不要再來小吃店,不要來找李阿姨,這樣,真彪就不會想著用軟禁李阿姨來控制李潤成了。她什麼都知道,可她什麼都不能說透,一旦說透,她不知道迎接她的,會不會是真彪的滅口。所以,她只能對李潤成表現出強硬的姿態,盡管她的身份還不夠她說出這番話。
李潤成很想質問惠雯,難道他的出現會傷害人嗎?就算他怨恨母親拋棄了自己,可他也從未想過傷害自己的母親!只是,一想到養父真彪的出現,一想到他接下來要做的事,那些反駁和譏諷就全部堵在了喉嚨里,說不出,咽不下。
李潤成沒有停車的打算,將惠雯送到樓下後,才漫不經心的說︰「吃夠了精細的食物,偶爾吃吃路邊攤也只是換換口味。」
「那你換一家路邊攤吧!這一家並不適合你。」惠雯關上車門,冷颼颼的回了一句。
李潤成聞言氣急,下了車,快走幾步拉住一只腳已經上了樓梯的惠雯︰「閔惠雯!你能夠帶通信組的同事去小吃店,為什麼我去就不行了?你就一定要把對我的敵意表現的這麼明顯?」
「因為他們比你簡單!」惠雯甩掉李潤成的手,轉身,階梯的高度讓惠雯第一次能夠與李潤成平視︰「我不想知道您這樣一個不缺錢的富家子弟來青瓦台通信小組上班是為了什麼,可我絕不相信您這種天天行使特權,時時請假不在的人對科長所說的那一套措辭。另外,我很感謝您今天抽空送我,再見!」
李潤成看著快速上樓的惠雯,一時之間只能站在原地平復著起伏不斷的胸口。
最終,他上了車,決定去酒吧轉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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