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決定做抗癌治療,最開始關于的休養那一套借口肯定是不行的了,所以惠雯決定借著周末的機會在醫院里陪著李阿姨做抗癌治療,以及坦白一切。
只是沒想到,李阿姨對于自己得白血病的事情好像不那麼在意,唯一流露出緊張情緒的情緒,是她想到了早已失蹤的兒子。李阿姨目光灼灼的看著醫生︰「那麼,白血病會遺傳麼?」
醫生沒有說話,只微微搖了搖頭。雖然沒有清楚的說出來什麼,但李阿姨卻明顯一副松了口氣的表情。
「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拜托您了。」給李阿姨解釋了做抗癌治療的原因後,惠雯鄭重的拜托醫生後又安撫李阿姨︰「家里熬了些湯,我去帶來,等阿姨做完治療了就可以吃了。」
走出病房,惠雯那一臉輕松的表情便垮了下來。她知道,再多的抗癌治療都不會有什麼用處,必須要早日找到匹配的骨髓才行。否則,阿姨活著也是活受罪。眼前雖然有個合適的骨髓,但是卻有一系列後續的麻煩。
猶豫良久,在上車前,惠雯還是向李潤成打了個電話。她主動說破和李潤成自己發現事實然後捐獻骨髓,雖然最終的目的都會達到,但顯然影響不同。所以她決定提前引導李潤成去發現事實、捐獻骨髓,好讓阿姨少受點折磨。就算將來有什麼,也和她惠雯沒有關系,她只是在適合的場景說了適合的話,至于說出來之後李潤成有什麼別的舉動,那肯定不在惠雯的責任範圍內。畢竟,李潤成的身份很隱秘,不是惠雯這種關系不遠不近的同事可以輕易知道的,不是麼?
「惠雯?」李潤成的聲音帶著些驚訝,顯然覺得接到惠雯的電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大概惠雯也發覺到自己主動打電話的唐突,頓時有些不自然的清咳︰「是這樣的,今天方便過來拿醬菜麼……」這個會見的理由倒說得通,畢竟在前天李潤成表示自己的醬菜吃完了,然後問惠雯那里還有沒有之類的。當時惠雯兩頭趕,忙的焦頭爛額,只推說下次帶。沒想到,這倒成了個絕好的借口。
掛了電話,惠雯的車也啟動了。
在惠雯到家的時候,李潤成的車已經停在樓下了。惠雯按下車窗,看著斜倚在車身上的李潤成︰「抱歉,等久了吧?」
李潤成很紳士的微微搖頭,笑︰「沒有,只是接電話的時候,我剛好經過這附近的超市。」
這個理由很合理,至少惠雯的確在那超市中遇到過購物的李潤成。不過,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惠雯將這些細枝末節丟開︰「沒想到你會這麼快到。醬菜還在李阿姨家的壇子里,我現在就過去拿。您是在這里等,還是一道去?」
李潤成打開惠雯的車門︰「一起去吧,反正站在這里也沒意思。」頓了頓,又說︰「醬菜很好吃,連大叔都贊不絕口。」
「是嗎?」惠雯笑了起來︰「阿姨要是听到這個評價,肯定會很開心的。」隨即,惠雯的臉又微垮下來,顯得有些沉重︰「只可惜阿姨住院,也不知道下一壇醬菜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再吃到了。」
對于惠雯主動提起李慶熙女士住院的事,李潤成有些吃驚。他記得惠雯一直像防狼一樣防著他,今天會主動提起……不過惠雯的朋友少,平素也很少和人說什麼,或許是事情放在心底久了,只不過是想找個人傾訴下而已。想到這里,李潤成一臉關心的問︰「很嚴重麼?」
這時,惠雯卻沒有接話,只專心的開車。見狀,李潤成不好再問。
兩人一路沉默到李阿姨家里,惠雯拿著李阿姨親手交給她的鑰匙打開了院門。回頭看了眼猶豫著要不要進門的李潤成,惠雯一邊往里走,一邊說︰「醬菜都裝在大壇子里,我一個人可搬不動呢。」
聞言,李潤成只好緩緩踏進了這破舊的院落。如果,如果那個女人沒有拋棄他的話,這個破敗的院落一定會承載他許許多多童年的喜怒哀樂。而現在,他對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陌生到想要逃避什麼。
他還沒有做好面對的準備,事實上,如果不是重食大叔自作主張查到母親的住址,他也不會去好吃小吃攤。對于這個母親,他顯得很被動。或許,他是害怕听到從母親嘴里說出殘忍的事實;或許,他只是不知道要怎麼去面對這個曾經拋棄過自己的女人。不能去愛,也不願意去恨,好像他只剩下逃避這一條路可走似的。
而現在,不需要他做任何心理建設,他就走進了這個院子。諷刺的是,這個院落的主人卻住在了醫院。
「還在發呆呢?過來幫忙。」惠雯沒有去管李潤成那低落的情緒,只裝不懂,喊著呆站在院子里的李潤成來幫忙。
李潤成的思緒被惠雯的叫喚給打破了,稍微收拾下心情,李潤成向著屋子走去。正看到惠雯毫無形象的挽起袖子,將醬菜壇子開封,霎時,屋內盡是醬香味,勾得人嘴饞不已。
但李潤成的目光只是掠過惠雯,隨即就將注意力放在這房間里。房間很小,也沒什麼花俏的裝飾,顯得房間的主人對自己的生活環境並不在意。或許,她不是不在意,而是每天早出晚歸,沒有時間去在意生活上的瑣事而已。
「拿著,喜歡吃什麼自己夾。」惠雯將筷子和大號便攜食盒塞進李潤成手里,然後又低頭去清理醬菜或者泡菜壇子,似漫不經意又或自言自語︰「阿姨今天做抗癌治療,大概會很沒有胃口,所以等會兒要帶一些去醫院……」
「抗癌治療?」這個消息讓李潤成幾乎抓不住手里的食盒,他艱難的重復這四個字。抗癌治療!他還沒有去質問她,還沒有看到她後悔拋棄自己的模樣,怎麼可以就……
「嗯。今天是第一次抗癌治療,不知道阿姨受不受得了。」將第一個壇子的醬菜空到盆子里,惠雯仔細的分裝在盒子里,基本上通信組人人有份。大概是最後一次的緣故,惠雯倒是每一食盒都分量十足︰「最好是找到匹配的骨髓,不過我查閱了各國骨髓數據庫,一無所獲。現在也只能靠著抗癌治療,然後慢慢等合適的骨髓了。」語氣滿是無奈。
惠雯看了眼湊近夾醬菜,卻明顯心不在焉的李潤成︰「喜歡就多夾些,這或許是阿姨做的最後一次醬菜了。來的時候,阿姨交代我要把這些壇子洗干淨、瀝干,大概是想留著以後繼續做醬菜吧。只是……」後面惠雯沒有說下去,但低落的語氣顯然已經透露了她未說完的話。
「她沒有別的親人麼?」听到惠雯說的話之後,李潤成忽然覺得這些香噴噴勾人食欲的醬菜也索然無味起來。
「沒有吧。」惠雯停了停手上的動作,顯得很不確定。
之後,又是沉默。
李阿姨做的醬菜、泡菜有七八壇,再不清理出來味道就該變了。只是,這壇子里的菜原本是供應給好吃小吃店的。現在阿姨住院,小吃店重新開張自然是遙遙無期了。所以惠雯打算除了自留一些、給通信組同事每人一份外,李阿姨的左鄰右舍也一並送一份過去。
將醬菜泡菜都打包好,惠雯吃力的抱著已經空掉的醬菜壇子,準備移到院子里去清洗。
「還是我來吧。」李潤成從惠雯手里接過壇子,輕松的搬到屋外。不待惠雯反應,那八個壇子也一並安全搬到院落里了。
看著擺成一排的壇子,和搬了八個壇子還臉不紅氣不喘的李潤成,惠雯頗不好意思的說︰「本來只是想讓您拿醬菜,卻反而讓您在這里幫忙……」
「這個壇子要怎麼刷?」沒有在意惠雯的話,李潤成月兌了外套,挽起袖子,拿起惠雯方才拿出的刷子問。
剛剛搬著這些顯然已經有些年頭的壇子時,李潤成就忍不住勾勒出一個畫面。畫面里,他的母親正艱難的挪動壇子,沒挪動幾步便擦汗的休息……所以,他忍不住猜測,是不是因為當年生活過于艱難,所以她才無奈的拋棄了他?
他不知道為什麼要為那個女人找借口,可是,當他那樣思考的時候,心情仿佛會好上許多、輕松許多。
看著李潤成拿著刷子請教的模樣,惠雯微微一笑,細致的說起洗刷壇子的方法來。當年,她也是像李潤成這樣急切的向李阿姨討教洗刷壇子的方法,想要為李阿姨分擔一些……
收拾、清理、洗刷東西的時候,人的心情會或多或少的好一些。就像現在,洗刷到最後一個壇子的時候,兩人竟然像孩子般的打起水仗來。
李潤成比較紳士,除了一開始掬了把水澆到惠雯臉上後,就一直處于狼狽躲避的狀態。即使如此,當最後一個壇子洗刷干淨的時候,兩人也都渾身濕透了。
將瀝干壇子的任務交給李潤成,惠雯則進屋到阿姨櫃子里找出以前留下的衣服換上了。衣服比較合身,就是穿著顯得過于女敕了些,像個剛剛上大學的姑娘。
至于李潤成就沒那麼幸運了,將濕漉漉的衣服月兌下,然後裹了條毯子,再借用了阿姨家里的烘干機將衣服烘干後才重新穿上。大概是因為沒洗滌的緣故,烘干的昂貴襯衫上盡是廉價的醬菜香味。
難得的,李潤成並沒有露出厭惡的神色,反而渾然不在意。
「拿著。」惠雯將打包好的醬菜遞給李潤成︰「阿姨要住院一段時間,這些醬菜放著也會壞掉,所以我打算送給阿姨周圍的鄰居,希望他們在平時能夠照看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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