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去坐坐?」惠雯一只手輕搭在樓梯扶手的尾端,對著站在不遠處,正看著手里拿著一枚戒指略有些走神的李潤成。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下樓,只是當時忽然就心下一動,不知不覺的就出門下樓了。甚至,當她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說出了詢問。她將這一反常的舉動歸功于心情好的緣故——她找到了自己的方式去做著她無法推卸也不能推卸的責任。
惠雯的聲音並不大,但在這過于寧靜的夜里卻顯得有些突兀。被這聲音略驚到又回過神來的李潤成,迅速將手上的那枚戒指藏好。做完這個舉動,李潤成才微微有些意外的看向朝著他走來的惠雯。
李潤成輕咳了一下,似乎是要掩飾被抓了個現行的尷尬,又似乎是在借著這短短的時間找個話題︰「這麼晚了,還沒有睡?」張大的雙眼里,有著微微笑意,顯然很快調整過來了。
惠雯走了幾步,很是隨意的靠在了李潤成的車身上,抬頭看著夜空,神情有些怡然,隨口回著李潤成︰「你不也是?」听著耳邊的干笑聲,惠雯沒有在這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上多做糾纏,轉而說起了李阿姨︰「最近李阿姨開始接受化療了,你也應該適當的補充些營養。如果你和李阿姨兩人的狀態都好的話,這會加大手術的成功率。」李阿姨,一直是她關心的人;李阿姨的事,也是她一直關心的事。如果不是因為李阿姨的緣故,以惠雯趨吉避凶的本能,她大概是第一時間躲避這些在她看來過于危險的復仇。而現在,她因為李阿姨而被牽扯進來,從被動化作了主動。她很滿意現在的主動,也不會再去回顧如果當初她選擇一走了之的設想。因為,人生從來就沒有如果。
在復仇的同時,李阿姨的身體是她一直放心不下的事。就像現在,手術一天天臨近,在惠雯看來,要做骨髓移植的話,李潤成的健康是前提。如果李潤成狀態不好,李阿姨大概也不會願意接受手術吧!而李潤成做的事情一貫是危險的,比走鋼絲還危險。所以,惠雯不得不再度提醒李潤成多多注意身體和自身的安全。
「謝謝!其實最近大叔也常常這樣叮囑過,我會注意的。」李潤成微微笑起來,那淡淡的笑容里有著一絲絲意外的歡喜,眼神亮亮的。不願意話題停在他身上,李潤成轉而問道︰「她……」李潤成頓了頓,似乎對于自己的母親並沒有找到一個更合適的稱呼︰「她有一陣子沒看到你了,有些擔心你……所以,我來看看。是公干的內容太繁瑣了嗎?听樸善雅說,昨天還在交叉路口遇到你,那條路是通向海源化工廠的吧?」最後有句話,隱隱有些探究的意思。
「你知道的。工作的事情就那樣,談不上多難,就是有些繁瑣。昨天只是想去人少的地方散散心,不知不覺就到了那里。不過,海源化工廠外面聚集的人還真是意外的多呢。」惠雯的語氣淡淡的,並沒有驚慌。因為在她昨天遇到樸善雅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借口。她希望她那坦然和坦白的態度,多多少少能夠打消一些李潤成的疑惑。對于這一點,惠雯並不太確定。因此,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力圖讓自己的驚訝顯得更為真實一些。
雖然她一貫堅持明哲保身,但是,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去了海源化工廠,她有些不放心李潤成。她不知道李潤成如果呼吸到那些毒氣,會不會對身體產生傷害。如果萬一產出了傷害,會不會對手術帶來困難……就這麼一環接一環的想著,她還是沒辦法放任不管的去了海原化工廠。遺憾的是,她出門的時候似乎忘記翻翻黃歷了,竟然會在那里遇到了八卦王樸善雅。
惠雯言語的坦蕩,讓兩人的對話陷入了極其短暫而又微妙的沉默中。
到底還是李潤成先說話了,卻並不是接著方才的話題往下說,而是很突兀的結束了這一次的談話︰「時間不早了,你該上樓休息了。如果,如果有時間的話,還是去醫院看看吧。她很惦記你。」其實李潤成心里清楚著,他之所以來這里,不過是因為晚上在病房的時候,母親將那枚戒指給了自己,叮囑他交給自己喜歡的人。那個時候,不知道怎麼的,他想起的竟然是惠雯。
這讓他很意外,就像那晚那個突兀的吻一樣,讓他意外卻無法抗拒。他對她的注意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讓他好好想想。
對了,就是上班的第一天。
當時,她那驚慌的樣子,讓他沒辦法忽視。然後,他不斷的接近,刺探是否是他露出了什麼破綻,又或者說,這個和他畢業于同一所院校的女人,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麼。他不確定,所以他不得不謹慎再謹慎的對待這個看起來嬌小又平凡的女人。
然後,就這樣一步一步的,交集越來越多,然後對惠雯的懷疑也越來越多,再然後就變成了現在的光景。
但是,無論他對惠雯有著怎樣的猜測,他卻無法否認當他在惠雯身邊的時候,那復仇的巨大壓力也慢慢的變淡。他覺得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是真正懂他的,比大叔更懂他對于復仇的堅持,以及對復仇後,生活的渴望,即使,他從未說過。可是,在惠雯身邊時的剎那安寧,那一種忽然就被人理解的歡愉,仿佛是一種毒藥,讓他追尋,讓他上癮,讓他不可自拔。
所以,拿到那枚戒指之後,忽的,他就想來這里看看她。
當然,除了那些毫無頭緒的懷疑猜測和那難以言說的感覺外,從某種情況上來說,如果沒有惠雯這個神秘的女人,或許他就要錯過母親了。
這二十多年來,他對母親的誤解、痛心、向往、愛、恨的情緒,讓他不願意去追尋真相。在這放任自流之下,他或許內心是期盼著有一天母親會來找到她,他極其被動的希望著。這種連他自己也沒覺察的希望,其實是他原諒母親的方法——只要你還來找我,我就原諒你了。
他一直都那麼被動,甚至連主動去觸模的勇氣都沒有。幸好,幸好他遇到了惠雯,幸好一切都不算太遲!
「謝謝你特意過來告訴我這些,我會盡量的抽出時間去多陪陪李阿姨。手術前,還是應該多在她身邊寬慰一下的。也請您務必保重身體。那麼,晚安!」惠雯對于李潤成結束話題的舉動,稍稍松了口氣,隨即微笑著和李潤成道別了,然後悠悠的踏著步子,走回家里。
時間依舊以一副不可阻擋的模樣向前狂奔。惠雯無比忙碌的生活在出外勤和收集已曝光五人會的犯罪資料中。對于惠雯來講,最開心的莫過于這個沒有到處打過廣告的網站引起了不少國人的注意,以及在網站里瀏覽國人們對這五人會的譴責評論。至于那晚收集整理文件的時候,看到李潤成摟著美人進酒店的事,她已經不記得了。
「在笑些什麼?」推門入房的李潤成,顯得有點兒風塵僕僕。金娜娜緊跟在李潤成身後,隨手關上了房門。
「娜娜,潤成!」李阿姨朝潤成招手,示意李潤成走來︰「都說了工作辛苦就不必每天過來了。我這里有惠雯,還有娜娜常來,完全不必擔心。」
李阿姨的話,讓惠雯猛的一抬頭,那雙疑惑的眼神撞進李潤成的眸子里。前兩天,樸善雅不是在電話里說李潤成辭職了嗎?看著李潤成朝自己搖頭,惠雯收起了疑問,識趣的將空間留給他們︰「李阿姨,我下午還要去送一份文件,再不去,怕是要趕不及了。」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人!這個認知讓惠雯的心里彌漫著小小的難受。所以她幾乎逃避的站起來,收拾起自己的物件。
「去吧!正事千萬不要耽擱了,路上要小心。」李阿姨的殷殷叮囑,是惠雯的眷戀和再也難以感受到的溫暖。
「知道了。李阿姨,我明天再來看你,你晚飯要記得多吃些!」惠雯像個冒失鬼般的提起隨手放在桌子上的手提包和公文袋就離開了。關上門,惠雯重重的嘆了口氣,將文件袋胡亂的塞進手提包里。文件早就送過去了,她是打算稍作準備去海原化工廠看看的。
惠雯昨天听張全在電話里提過,這兩天海原化工廠門前集體示威的人越聚越多。因為千在萬的關系,青瓦台警衛處對這次的示威還是比較關注。大概是心虛的緣故,惠雯並沒有向張全多問。
惠雯一路慢慢的開車,目光偶爾落在播放著實時監控的平板電腦上。電腦上顯示的地方,正是海原化工廠里面。那是惠雯前幾天晚上入侵海原化工廠的監控網絡系統將監控畫面靜止時,操縱著組裝後帶有迷你監控設備的玩具青蛙跳到角落里進行實時傳輸監控。當然,在更多個深夜里,她會故技重施的控制著玩具青蛙到廠房內部走動,探知路線和物品存放地點。
遇到紅燈,惠雯緩緩的停下車等綠燈的時候,一輛惠雯並不陌生的車剛好從惠雯車前轉彎經過,透過小轎車的前窗玻璃,惠雯清楚的看到坐在駕駛位置上的那個人正是千在萬的保鏢石斗泰!
當紅燈轉綠的時候,惠雯改變了方向,掉頭去追剛剛經過的那部車。因為惠雯對千在萬的重視,所以連帶著千在萬的保鏢也被她分析了個透徹。
千在萬的貼身保鏢石斗泰這人混過黑社會,千在萬見不得光的事情都是他一手去操辦,在外素來囂張得不可一世。而今天,石斗泰的表情中帶著嚴肅,開車也顯得謹慎而平穩,這與他平素的舉止不合。所以,惠雯不得不推斷,是不是在車的後面,坐著千在萬!!!!
在惠雯的記憶里,石斗泰只有跟在千在萬身邊的時候,才會露出這般嚴肅而謹慎的表情!所以,惠雯決定跟過去看看,看看是否能夠得到一些別的有利信息。
將視頻軟件暫時隱藏起來,惠雯調出了電子地圖,按照石斗泰的行進方向來看,他去的地方極有可能是千在萬集團旗下的醫院。
作者有話要說︰布都不好意思露面了。
但是,我還是頂著鍋蓋來更新了。
不要打偶,不要打偶,要冷靜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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