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地等我!」鄧八終于可以開口,他只來得及喊出一聲,身體便騰空而起,在樹頂跳躍向前。听見鄧八的指令,湯圓低下頭來,在樹下保持著靜止的姿勢等待主人。
鄧八的頭倒垂過來,眼前是飛快後掠的樹枝,扛著鄧八的這個人靈巧而快捷地樹枝間穿梭,如履平地。
鄧八努力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背著自己的人,只能看到他一頭烏黑篷亂的頭發,身上穿著一件獸皮做成的袍子,腰間別著一條狼牙棒,兩條粗壯的腿上裹著獸皮作成的長靴子。
這身打扮,鄧八頓時明白過來,自己多半是落入了陳龍的族人之手。他試著活動手臂和腿,結果發現這層絲網看起來細,卻很堅韌,把他的全身牢牢纏住,動彈不得。
忽然背著鄧八的那人站住不動,在半空中轉了個方向,然後向下墜去,鄧八只覺得眼前一花,頭頂下面的景物從一成不變的樹木變成了黃土和草葉。
長長的草睫劃過鄧八的臉,鋒利得象刀片。
鄧八四處張望著,此地除了風聲外,水聲已經听不見了,顯然遠離溪流到了密林深處。
男人又在草地上走了一會兒,跳下一個山坡,耳畔突然傳來猛獸的嘶吼和人說話的聲音,只是那些人聲語速很急,完全听不懂在說些什麼。
那人把鄧八朝地上一扔,將縛住他的網一收,鄧八被摔得頭暈眼花,還沒有站起身來。
「 啷」一聲又被人關進一個大籠子里。籠子里很黑,鄧八適應了一下眼前的光線,吃驚地發現,籠子里早已關著四個人,居然是慕容崴,張華,趙謙和巨小虹。
他心里一聲長吁,原來真的是被陳龍的族人給抓來了。
巨小虹看見鄧八,臉上掠過一絲驚喜,她朝著鄧八的方向挪動了一體,說︰「沒有想到把你也給抓來啦!」
鄧八點點頭說︰「是呀!這些野蠻人現在學得聰明起來了!」
趙謙看著鄧八,惡狠狠地說︰「都怪你,上次殺死了那個蠻漢子,現在他的族人們尋仇來了,若不是你,我們現在也應該快到昆侖峰下了!」
鄧八冷冷地看了一眼趙謙,沒有說話,慕容崴在一旁打圓場說︰「算了算了,現在大家都被抓來了,正應該同仇敵愾,不要再內訌了!」
突然從籠子外面傳來一陣猛烈的鼓聲,剛才還在鬧哄哄說話的人群安靜下來,一個穿著皮毛裙,頭上戴著一頂皮冠的老嫗,佝僂著身體走上位于空地中間的高台。////
老嫗手里拿著一支蛇形拐杖,蛇頭上墜著一粒碩大的殞晶石,老嫗將拐杖舉過頭頂,開始唱歌,她的歌聲尖銳高亢,象有人用兩塊玻璃在耳邊摩擦,鄧八完全听不懂她在唱什麼。
巨小虹側耳听了一會兒,說︰「她在唱著這個族里人的歷史故事哩!他們好象在找什麼聖女之光!這個聖女之光被人搶走了!」
巨小虹的模樣看來听懂這些歌詞對她來說完全不成問題,鄧八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突然籠門被人從外面打開來,台上的老婦已經停止了歌唱,鄧八等人被押出籠子,幾雙大手伸過來,用力拾鄧八等人綁上繩索,然後推搡著鄧八和巨小虹等人,把他們帶到帶到台上去。
鄧八抬起眼來打量著四周,只見高台上放著一個通體碧綠的真人大小的石像,石像身上穿著和老婦人身上類似的長袍,長長的頭發披在肩膀上,看起來是個年輕的女子。
在石像前是一個巨大象棺材一樣的碧綠的石槽,那個石槽有些象飲馬的水槽,但是更要大一些,深一些。
鄧八等五個人被身材高大的壯漢牢牢地按壓在地,老婦嘰哩嘟嚕地說了些什麼,從台下走上來一個粗壯的男人,他看著鄧八等人,眼里滿是仇恨。
這個男人是陳龍,鄧八的認出了他,他也認出了鄧八,兩人目光交匯,鄧八的心往下一沉。
老婦指著鄧八等人對陳龍說了些什麼,他點點頭。
巨小虹的臉色變得蒼白︰「他們說我們殺死了他們的人,要把我們都殺掉!用我們的血祭祀他們的聖女!」
鄧八嘗試挪動身體,發現身體四周的繩索綁得極緊,除了雙腳他根本挪動不了身體,他才一動身子,身後的壯漢一聲猛吼,把鄧八的頭狠狠地按到地下,讓他動彈不得。
老婦吟唱著走到五人面前,她一邊唱著歌,一邊用力在五個人頭上指指點點,當點到張華時,她的歌聲戛然而止。
台下的人群沸騰起來,發出有節奏的跺腳的聲音,聲音混雜著鼓聲,響得震天。
周圍的壯漢猛撲上來,把張華架起來拖到長條形的水槽邊上,將他的手腳牢牢固定住,老婦拿出一把雪亮的匕首,她唱著鄧八听不明白的歌謠,朝著張華走過去。
張華駭得尖叫︰「婆婆,婆婆!你別殺我啊!我不過是個打醬油的,殺死你的門人的可是那邊那個黑大個,和我沒有關系,你要錢嗎?婆婆,我家是伽南城的……」
張華的語聲突然頓住,鄧八從眼角的余光瞥過去,只見老婦用雪亮的匕首在張華喉間一抹,張華的語聲突然沒了。
他張著嘴,頸間一道紅線,紅線漸漸變粗,變成一道紅色的帶子,鮮血從裂口處象決堤的河水一樣流了出來,淌進碧綠的水槽里面。
張華的身體突然抽搐起來,他翻起白眼,身體向後翻轉成一張弓的形狀,破了口的喉嚨處發出好象風箱抽氣的聲音,
這樣的聲音持續了一會兒,張華抽動的身體靜止下來,全場靜了下來,能听見鮮血一滴一滴滴進血槽的聲音。
碧綠的石像前的水槽里盛了半槽鮮血,血色鮮紅,映在石像上,石像好象也變得紅潤起來。
張華的尸首被人拖下了高台,底下架起了火堆,這些人把張華切開來混在獸肉里,開始烤起來。
一股醇香的氣息飄散開來,鄧八等人一天沒有進食,早已月復中空空,現在聞到這個味道,卻只覺得惡心,巨小虹更是干嘔起來。
老婦走到石槽邊看了看,她揮動手里的蛇杖,念動一串咒語,石槽里的鮮血突然開起了漣漪,漣漪越來越集中,變成一串串珍珠一樣的泡泡冒了出來。
老婦走以石槽邊俯身仔細地看著這些泡泡,她的臉上突然顯出驚喜的神色,她回過身奔到高台正中,揮舞著雙手,大聲而急促地宣布著什麼。
鄧八輕輕用腳尖踫了踫巨小虹,低聲問她︰「她在說什麼?」
巨小虹側耳听了一會兒說︰「這個老太婆說,剛才聖女的石像向她昭示,聖女馬上就會回到族人中!」
巨小虹在鄧八的耳邊說很輕,那老婦突然停住揮動的雙手,轉過頭來看著巨小虹和鄧八。
巨小虹嚇了一跳,頓時安靜下來。
老婦的兩只眼楮,仿佛燈泡一樣牢牢地鎖在巨小虹身上,她朝著鄧八和巨小虹走來,每走一步,高台便是一震,連帶著鄧八的心也通通地跳了起來,到後來,他心髒的節律和老婦的腳步聲完全一致。
老婦越走越快,鄧八的心也越跳越快,他覺得心髒跳得仿佛要從嘴里蹦出來一般。
終于老婦在四個人面前停住了腳步,鄧八長長舒了一口氣,心髒的跳動終于算是正常了,他听得身旁的三人均是長吁一口氣的聲音,才知道原來剛才那種難受的感覺並不是自己一個人感受到的,這老婦也不知用了什麼妖術,不用動手,就能讓敵人心亂跳欲瘋狂。
老婦走到巨小虹面前,伸出一只枯枝般的手托起巨小虹的頭,上下打量著她。
巨小虹起初嚇得要死,緊緊地閉著眼楮不敢睜開,老婦發出「嘖嘖」的感嘆聲,伸出手來撫模巨小虹的臉。
過了許久,老婦人沒有進一步的舉動,巨小虹試著睜開眼楮。
「啊!」的一聲,老婦發出一聲驚喜的叫聲,她的兩只手指緊緊地鉗住巨小虹的下巴,把她的頭抬起來,和自己面面相對。
過了一會兒,老婦後退一步,松開手。
巨小虹轉過頭來滿面驚駭地望著鄧八,她的瞳孔周圍泛起一圈七彩的顏色,仿佛圍了一條彩虹一般。
老婦抬起頭來,動作緩慢卻堅定,她跪倒在巨小虹面前,喃喃地說著些什麼,她象是在祈禱又象是在自言自語。
老婦用前額貼在地面,膝行到巨小虹的面前,低聲說︰「聖女,老奴等你幾十載,想不到終于等到這一天!」
她這幾句話用的是伽藍話,句句字正腔圓,鄧八听得清清楚楚,他想起在白衛二的時候,听巨大毛說過巨小虹的身世,說她的母親是巫女一族的聖女,看來,這名老婦和她的族人應該就是巫女一族了。
老婦這句話一說出來,整個空地上的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轉過頭來,望著巨小虹,一個接著一個地跪倒在地,向著巨小虹行起了大禮。
巨小虹先是一臉愕然,旋即變成了驚喜,她早從母親處听說過自己的身世,想不到居然會在這昆侖山下遇到自己的族人。
巨小虹緩緩站起身來,上前幾步拉起老婦說︰「起來吧!不知道婆婆怎麼稱呼?」
老婦臉上老淚縱橫︰「聖女,我是你的外婆!你的母親,也就是上一屆聖女,是我的親女兒!你是她唯一的女兒,也就是本族唯一的聖女!」
「外婆!」巨小虹再也忍受不住,撲進老婦的懷里大哭起來,她幼年喪母,從來沒有體會過親情的滋味,此刻見到外祖母就好象見到母親一般,心里又是酸楚又是喜悅,只想大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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