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重生之苓娘傳 第91章 慘烈遇襲

作者 ︰ 煌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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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在廣州逗留數月之後,大郎和諸清延一路北上,到郴州、永州都停留了若干日子。永州是歷史悠久的古城,前唐大家柳宗元曾經被貶之地,柳大家還曾在此處作了《永州八記》。

到大丹朝時,永州並沒有勢力太大的世家大族存在,所以名聲並不如江陵、宣州、並州等城大。但永州有中小家族聯辦的浩明學堂,這所學堂在大丹卻也聞名遐邇,只因自丹朝立朝以來,它已經出了十來名同進士以上出身的學子。

自永州後,兩人往西南入黔,略作停留便經涪州、渝州一路從三峽溯流而上,到蜀地的錦官城。之後聯合了兩名蜀地學子,一同向北出蜀,進入陝地,游歷秦州、岐州、鳳州、隴州,再入前唐的都城長安。

在長安駐留數月,大郎已經增長到四人的游學團體時常在市井當中行走,觀察世人民情。又與當地學社、學堂教授、學子坐而論道,切磋學養,以當朝丞公之長子為首的這個年輕學子團體名聲漸顯。

長安畢竟是曾經的數朝都城,如今依然是中原與西域陸上絲綢路的重要一站,胡人、胡商與中原人混居,民風活潑開放,很能叫人開眼界。

直到顯聖二十二年正月十五之後,大郎和諸清延兩人才再次結伴順漢水南下,往長江中游的江陵城趕回去。

顯聖二十二年的清明節在三月六日。

江陵謝氏的族地謝村就在江陵城東三十里外。江陵謝氏繁榮已久,代代香火綿延,村中謝氏祠堂里所供著的先祖牌位,已經從上至下形成了一座足足一丈高的塔。

謝大郎身穿玄色深衣,發束白玉扣,腰佩白玉祥雲佩,腳踏緞紋朝靴,上下裝束齊整,站在族中一眾同樣著玄色深衣的年輕同輩子弟之中,在堂叔父、代族長謝熙清的帶領下祭拜先祖。

江陵謝氏已經綿延了許多代,如今每年謝氏子孫祭祖,也要分成三日進行,第一日可以踏入祠堂的,自然是謝氏嫡傳五房的子弟,並且,只限男丁。

諸子弟上香、誦祭文、奉飯羹、奉茶、獻帛、獻酒、獻饌盒、獻胙肉、獻福辭、焚祭文、辭神叩拜,議程一一過去,所有人都是沐浴焚香靜心後來的,三拜上香,九叩恭送,庭院中氣氛肅穆。

代族長謝熙清是謝熙和的堂弟,嫡系二房之主,在族中除丞公謝熙和外,謝熙清的聲望是最高的。這位代族長只比謝熙和小上一歲,面相也有些相似,但要略蒼老幾分,身著莊重的滾白邊玄色深衣,十分威嚴。

待所有子弟都將手中的一柱香插入祠堂堂前一人高的銅香爐之後,祭祖禮畢,謝熙清背著手轉過身來,面對著謝氏最核心的這群子弟,肅容誡道︰

「祭祖乃為告誡我江陵謝氏子弟諸人,你我乃同根同源而生,切勿忘本忘宗,切勿與同族離心離德!生為我江陵謝氏子弟,理當互相扶持,攜手共進,不可有異族之心,不可互相傾軋,闔族之榮耀方是我族子弟之榮耀,切記!切記!」

「後生小輩敬領祖訓!」謝氏子孫皆是面容肅穆,齊聲而應。

看到族中子弟如此精神齊整,謝熙清面露愉色,頷首道︰「我族子弟精神不墮,祖宗們在天之靈今日有知,定然心下甚慰。」他看向了大郎,緩聲道︰「祭祖事既畢,邵郎即日便收拾行裝下金陵罷。此回下金陵,族中五郎、十三郎將與你同行。」

謝熙和生育晚的緣故,大郎在族中同輩當中,排行已經到了三十九。謝熙清所說的五郎、十三郎,都是大郎的堂兄,五郎是二房謝熙清的長子,十三郎是四房家長謝熙鄲的長子,如今一個三十歲,一個二十八歲,都已成家立業,育有下一代。

這兩名族兄,可以說,已經是大郎這一輩中方方面面最出色的兩人。兩人都已經入朝為官,在地方從小小下八品縣丞、監丞做起,兢兢業業,數經升遷,已經做著正七品上的實權官職。

不過在族中的意思之下,兩人都是年前離了任,在回鄉過年、祭祖之後,便會東下金陵,到謝丞公跟前听訓,重入朝堂為官,也會是在金陵了。

這便是預備讓當代丞公領在身邊培養,日後將會在其中產生下一任丞公的意思。江陵謝氏嫡傳五房家人,不論是哪一房的子弟,只要足夠出色,都是有可能成為族長,執丞公之位的。

謝熙和年五十一,如今已是知命之年,不出數年就會卸任。

大郎雖然生為長房長子,卻晚生了十數年,族中兄弟輩優秀子弟不少,在族老們眼中,他在丞公一位上的競爭力已經幾乎沒有了——掌握一公之權並非兒戲,都說嘴上無毛、辦事不牢,往年上任的丞公都是在三十五歲上下的。

這個年紀的人閱歷已經頗為豐富,心性也沉澱下來,通常在官途上也有了不錯的建樹,又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只要闔族全力培養一番,對‘大丹丞公’這一份沉甸甸的責任,也就大致能負擔起來了。

大郎很清楚堂叔父的意思,他沉穩地拱手一禮,道︰「是,華邵謹遵叔父命。」五郎、十三郎也沉穩地步出隊列,沉聲拱手應命。

次日清晨,謝五郎、謝十三郎攜家人與大郎、諸清延一同登船,順長江東下往金陵去。

這回往金陵,五郎、十三郎極有可能在金陵呆上七八年之久,所以妻子兒女自然是要帶上的,再加上侍衛、僕婢、箱籠等物,竟擠滿了一艘有三層艙室的大樓船。

五郎十三郎兩人的子女加起來共九人,孩子們在大船的甲板上奔跑來往,歡笑不停。來族中做客的諸清延面貌俊美之極,氣質、談吐、學識皆上品,游學兩年下來,已經在各地都有了些名氣。

還在江陵的時候,諸清延就很被謝氏族人喜愛,孩子們更是愛戴諸家大郎到了一種狂熱的地步,在船上只要一有機會便纏著他不放,叫諸清延簡直不勝其擾。

對諸清延的遭遇,大郎和五郎、十三郎都覺得十分有趣,五郎大笑道︰「阿延,我家長幼皆如此愛你,不若便取我家族妹為妻,親上加親罷?反正你未曾定親,我家美貌族妹並不少,便是你欲要一妻四媵,說不定我家也有族妹願意,補齊了與你,享盡齊人之福。」

「正是此理。」謝華邵一拍掌,道︰「阿延,你未曾定親,家中也是三代單傳,正是該多多為家族開枝散葉、綿延血脈的時候,何不應了五哥所言罷了!」

謝家郎君們齊聲大笑,諸清延勢單力孤,分外無奈,拼命地搖頭擺手拒絕︰「實是並無此意,無福消受,你們勿要再戲耍于我。」

眾人說這些話的時候,正是謝家大船從江陵開出不久,三月的午後,江上陽光明媚,風勢也不大,頗有幾分風雅的郎君們便在甲板上擺設出東西來品茶論道。

謝華邵模著下巴看了諸清延幾眼,評價道︰「阿延你也勿要自視太高。雖說品性為人、學識談吐,你都是不錯的,但若是要配我家九娘,你也就是勉強可以罷了,年歲也還大了些。不過我家九娘已經聘與衛家五子,你是趕不上了。」

五郎和十三郎指著華邵哈哈笑︰「敝帚自珍如此,阿邵也是十分了得。」

大郎淡定自若道︰「我說的竟是實話。我家九妹冰雪聰明、秀容靈姿,識見不讓男子。若她身為男子,你們竟未必能比得過她。便是她身為女子,也不是這天下一般男子能配的。」

諸清延笑而不語。老實說,這類話在一路游學旅途上,大郎已經與他說了不下百遍。諸大郎心想謝華邵也是可憐,嚴父主母都沒有什麼好念叨的,在外想念家人的時候,竟只有念叨弟弟妹妹可做。在這些弟弟妹妹里面,又是謝九娘出現的頻率最高,兩年結伴游歷下來,倒是叫諸清延听了不少謝九娘的事跡,比如四歲能誦,五歲就懂得關照大哥,如何乖巧伶俐雲雲,直听得耳朵生繭。

華邵的話叫五郎不太樂意,一拍桌道︰「若說冰雪聰明的女兒,我大娘是極好的,兩歲我便教她詩詞,至今八歲,已經能詩能賦了。女工也是精到的。」

「說的似乎天下竟只有你家女兒十分優秀,也忒自大了些。」十三郎憤而起,直接從妻子處把四歲的女兒抱了過來,炫耀道︰「我家女郎才是頂頂好,看這眉眼,秉承我謝氏精粹,日後定是絕色美人、傾國傾城。」

說到這里,三個謝氏郎君才驟然發現,爭論誰家的女兒更好,不都是他們家族的女郎?也沒必要分出個高下,于是再次將火力對準了諸清延,力求在大船到達金陵之前,說服他娶一名謝氏女為妻罷了。

十三郎四歲的女兒著一身淺粉色的小襦裙,薄薄的頭發梳成兩個小  ,面容稚女敕可愛。大郎一看她便想起了小時候的華苓,眼神柔和下來,翻箱倒櫃地尋出一個黃玉活環福壽如意長命鎖,贈給了這個小佷女。

船上諸人之間氣氛極好,一切井然有序。

長江水流湍急,行船不走夜路,所以入夜之後,謝家大船是在一個不大不小的渡口停駐過夜,等候天亮後再啟程。

卻不料,一夜過去,清晨將至,在人們警惕心最低點時候,大船上變故徒生——

追隨著謝家郎君們登船的護衛力量共有四十名謝氏族兵,竟有一半忽然反戈暴起!

這些反叛者先是從背後對同僚刀刃相向,將守夜的族兵全數擊殺,而後訓練有素地取出火種,將樓船四處引燃,而樓船各處隱蔽的角落,不知何時,已經澆遍了易燃的桐油,只需火星子一引,便是火苗大作。

忠僕謝定護著大郎的後背,一主一僕,兩人各執一把從敵人手上搶來的長刀,慢慢被四名反戈的族兵逼到了最上層艙室的死角。

這些反戈的族兵每一個臂上都綁著青色布條,眼神狠辣,動作凌厲,口唇緊閉,絕沒有人說一句話。他們手中的刀都是江陵謝氏族兵的制式裝備,黑身白刃,現在上面已經沾滿了血。大郎身邊的其他兩名僕役武藝並不佳,已經被殺了。

樓船全是木質材料所建,火焰已經從最下層蔓延上來,大郎看見了,這些反叛的兵丁沒有一個有離開樓船逃生的意向,他們將船上的人都壓制住,不讓任何人逃離,明顯意在等待熊熊火焰大作,將整船的人燒死在船中,包括他們自己——作風如此狠辣不畏死,這些,都是死士!

大郎听到了幾聲慘烈的哭嚎,而後戛然而止。他眼神一厲,狠狠握住了刀,他面沉如水,沉聲開口︰「你們是誰的屬下?」

四個壓制著主僕二人的死士並不打算回答,他們互相交換了個神色,忽然有兩人揮舞長刀朝大郎攻了上來,刀勢凜然腥辣。

幸好大郎不曾疏忽武藝,拼著狠勁揮刀抵擋,竟也能敵住一人,加上武藝高強的謝貴互為犄角,以傷換傷,兩人竟也支撐了下來。

一時不能殺死兩人,這幾個死士卻也不戀戰,只是略退開去,將他們逼迫在船倉一角。

大郎感覺得到空氣里越來越燥熱了。

身體踫到的牆壁溫度慢慢升高,這些死士並不能進入樓船上兩層,所以只在下層澆注了桐油,火勢也是樓船下層最為旺盛。郎君娘子們居住在上兩層,火舌已經在慢慢卷上來,大郎想起五郎、十三郎那些孩子,心中一痛。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謀-殺。這些死士所針對的並不是他,而是五郎和十三郎!族老已經議定,他並不在下一代的丞公人選當中,謀劃這件事的人,是想要讓五郎和十三郎死。

是誰,到底是誰膽敢這樣做!

船艙外傳來一聲巨大的聲響,那是桅桿斷裂墜落的聲音,隨著桅桿砸落,整艘樓船傾側了一下。

「郎君!」謝定抓住機會,一聲慘烈大喝,猛獸般斜斜撲去,一刀將最近處的那名死士穿心而過!另三名死士,被樓船忽然的傾斜微微亂了一下注意力,被謝定抓住了機會,但立刻便組織起了反擊,三把長刀同時劈向了謝定。

情勢危急,大郎搶入位置,將另一名死士斬向謝定的刀刃架住,刀刃相擊,聲音由清轉悶,他腳下猛地發力,用自己的身體撞向左側的死士,竟生生將對方撞開,但是同時付出了左半臂幾乎被砍斷的代價。

謝貴畢竟武藝極高,有大郎的打岔,一個擰身生受了兩刀,換了又一個死士的命,而後以頭相擊,生生將第三個死士撞得腦袋開花。

大郎此時已經一刀剖開了最後一名死士的腸月復,但對方竟悍勇之極地用最後的力量,將一把匕首送進了大郎的心口。

劇痛從胸口傳來,大郎感覺到了身體里力量的迅速流失,闔上眼楮前的最後一個想法,他竟是有些惆悵。答應了小妹妹,回家之後要與他細細說一路游歷的見聞,但恐怕做不成了……

謝貴目眥欲裂,火苗已經燎到了頂層艙門,謝貴搶過主人家的身軀,負在身後往外沖,頂層之外,這艘龐大的樓船已經整艘變成了熊熊火炬。

前後皆無生路,謝貴一咬牙,負著主人沿火勢最小的位置往下跳,在上層的船艙將要帶著猛烈的火焰倒塌之前,撲進了湍急的江水之中。

無數的聲音在嚎哭。

作者有話要說︰啊這是補8號的第二更說是昨晚八點更的話已經被這個蠢作者當成月餅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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