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沈月芯講話還是很管用的,頃刻間病房中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夏千凡身上。沒過多久,夏添啟因為有公事要忙,所以第一個離開了病房。
殷蘇皖從沈月芯那里得知,夏千凡是被打掃衛生的阿姨在大門口現的,那個時候他衣衫襤褸,整個人就像是沒了呼吸一樣。想到這里,殷蘇皖頓覺壓抑,默默地從病房中走出,坐在過道的長椅上。
一個人的時候總會喜歡想許多,殷蘇皖也中了這樣的毒。生活有時候類似多米諾骨牌反應,一件事和另一件事之間總是存在因果關系。因為校慶晚會,所以殷蘇皖才要和韓言搭檔,後來導致韓言裝受傷從夏千凡那里博同情,然後殷蘇皖被罵,她和夏千凡冷戰,韓言住進夏家,慘死,殷蘇皖負氣離開,最後的最後,夏千凡在勸回殷蘇皖的路上被歹徒劫走。
殷蘇皖用手撐住額頭,忍不住嘆氣。夏千凡,你還會陪我吵架嗎?
經過一番焦急的等待,夏千凡終于在下午悠悠轉醒,醫生說他暫時還無法進食,只能靠輸葡萄糖補充能量。那時,看著大家紛紛對夏千凡噓寒問暖的模樣,殷蘇皖忽然不敢走近。就像是二次元世界中撐起的結界,明明空氣是透明的,但你就是無法跨越那一層薄膜。
當沈月芯對殷蘇皖說夏千凡有話對她說時,殷蘇皖依舊有些踟躕,直到沈月芯對她點頭表示鼓勵。因為夏千凡的要求,最終病房中只留下殷蘇皖一人。
夏千凡似乎每講一句話都要耗費很大力氣,中間停頓時便微微喘息。就算是這樣,殷蘇皖也只能抱歉地說她只听清楚一句話,那就是︰「殷蘇皖,回家來住吧。」
不是「回我家」,也不是「回夏家」,是「回家」,如此簡單的兩個字,讓殷蘇皖瞬間忽略掉之前和夏千凡的所有隔閡,心中被溫暖彌漫。
「好,夏千凡,我答應你,回家住。」殷蘇皖笑著,眼圈泛紅。之前就說過,如果夏千凡還能出現在自己面前,那麼,不論他說什麼都要無條件答應。何況,是這樣一個暖人心的「請求」。
二
雖然答應了繼續回夏家生活,但租的房子那邊也還是要收拾一下的。簡單的叮囑了夏千凡,和沈阿姨說過再見,殷蘇皖便回到住處。
話說今晚的月光特別美,明亮皎潔,還泛著美麗的光暈。殷蘇皖邊哼歌邊把陳默的被子疊好放進大包里,而就在這時,斷斷續續地嘔吐聲傳進殷蘇皖耳中。莫非是昨天見到的女子?殷蘇皖繃著心弦走出門外。
借著月色和昏暗的燈光,殷蘇皖隱約看到樓梯口的階梯上坐著一個人。慢慢走近,一股刺鼻的氣味霎時四散開來,殷蘇皖難受地捂住鼻子。地上躺倒著一只酒瓶,白色的液體順著瓶口流出。殷蘇皖不禁感嘆,這人真厲害,白酒都能像喝汽水一樣。
和昨天的穿著差不多,絲襪,緊身裙,外加高跟鞋,頭似乎也是五顏六色的。很明顯,這是一位特殊工作者。
「你好,需要我幫忙嗎?」殷蘇皖鬼使神差的想與那人交談。不知怎的,這個女子的身上貌似有種魔力,否則殷蘇皖怎麼能會多管閑事?能管好自己就已經不錯。
「你是誰啊……」伴隨迷茫微醉的聲音響起,女子扭頭朝殷蘇皖看過來。
那一刻,殷蘇皖猛地向後退了一步,後背抵住冰涼的陽台欄桿。就算她擦著濃濃的粉底,就算她曾經明亮的眼楮被厚重的眼線遮住,就算她不再留有整齊的劉海,殷蘇皖還是一眼認出,眼前這個頹敗的女孩是楊晨曦。在殷蘇皖心里,楊晨曦永遠是一個女孩,一個好女孩。
「楊晨曦……」殷蘇皖輕喚著女孩的名字。
「哦,我好像是認識你,呵呵,好久不見……」楊晨曦月兌掉鞋子用手提著,搖搖晃晃地從樓梯上坐起,準備回不遠處的出租屋。
「你才多大啊?你這是要去做什麼?跟我回家!」殷蘇皖看著光腳行走的楊晨曦,怎麼也接受不了,蹲子就幫她穿鞋。只是,殷蘇皖依稀看到那雙小巧好看的腳幾乎被高跟鞋磨破,紅紅的印記觸目驚心。
「沒關系,我這有球鞋。」殷蘇皖走進自己的房間。
三
殷蘇皖並沒有察覺,在她轉身的時候,楊晨曦早就飛快地下了樓,因為光著腳,所以很難出聲響。
雖然殷蘇皖有時候執著的怕,但不願放棄也算是她難能貴的優點。當殷蘇皖捧著球鞋找到楊晨曦時,她已經光著腳走了兩個小時。殷蘇皖皺著眉看著楊晨曦血跡斑斑的腳,一時無言,只是用蠻力幫她穿上干淨的球鞋。
「其實你做的很對,我本就配不上任年哥哥。」楊晨曦破天荒的說了話。只是,話語中的殺傷力十足,殷蘇皖頓時潰不成軍,楊晨曦受過的苦就像是一場噩夢向殷蘇皖襲來。
「如果我說那不是我做的,你會相信嗎?」話剛說出口,殷蘇皖頓時惱恨地打了自己一巴掌,繼續說道︰「我真是厚臉皮,都已經這樣了,卻還在尋求那點憐的原諒。」
殷蘇皖並沒覺得這句話有淚點,在這之後,楊晨曦開始蹲在地上痛哭。那種感覺特別像是小女孩失去了洋女圭女圭,委屈,無奈,傷心,當各種復雜的情感交錯,則全部幻化成淚水掉落。
楊晨曦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哭起來一定是淒美的,殷蘇皖卻害怕那種淒美,所以她只是站在楊晨曦旁邊,遠處的霓虹燈不停閃爍,轉眼間迷亂了眼眸。
四
本以為眼淚會洗盡楊晨曦滿身的鉛華,她會再度回到從前。惜,一切都是殷蘇皖信心太過。冷靜時的楊晨曦特別怕,她會對你笑,嫵媚卻隱隱帶著絕望,當指尖的香煙燃盡,她眯著眼楮對目瞪口呆的殷蘇皖說︰「怎麼,號稱什麼都見過的殷蘇皖也開始少見多怪了嗎?」
殷蘇皖無疑對楊晨曦的前後反差表示不解,要知道,從昨晚到現在他們兩個是一直待在一起的,甚至,楊晨曦已經答應殷蘇皖說她會回家。
「那是開玩笑的,你也看到了,我這個樣子怎麼回家?」楊晨曦勾起嘴角,沖殷蘇皖擺了擺手。
確實,先不說楊晨曦本人,就是她住的這間和殷蘇皖類似的出租屋,全然不像一個花季少女的臥室。地上隨處見煙頭和空的啤酒易拉罐,平日換下來的衣服也被扔的到處都是,無論看哪里都是雜亂無章。
殷蘇皖看著楊晨曦,失望地說︰「當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特別有壓力,因為我在你面前就是個無理取鬧有點臭錢的俗人。現在,我只能說,你確實配不上任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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