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水是個率真的人，不懂掩飾表情。陸老看了出來，笑一笑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講話，很令人討厭？」
周水沒回答，算是默認了。
陸老說道︰「我喜歡你的率真和勇氣。可你想過沒有？以馬姐的能力，到今天才倒下，己經難能可貴了。倒在漢華手里，還會給她留間養老的鋪子。換了別了人，恐怕上吊都找不到房梁。」
陸老講的沒錯，周水也有同感。但周水心里始終有一道邁不過去的坎兒。看著周水沉默，陸老又說道︰「放心吧。我對馬姐會有個交待。講實話，我的確做的不太光彩，但也是無心之失。你記住了，在經濟利益主宰社會形態的環境中，就必須習慣接受為自己的不智買單。」
屋子里一時沉默了。陸老換了個話題︰「你看我公司建的怎樣？」
周水故作糊涂說︰「依山傍水，風景秀麗，可以看得出您有傳統文人的**雅致。」
陸老笑笑道︰「你清楚我在問什麼，我不希望咱們的談話加入市儈語氣。」
周水有些不好意思，說道︰「老人家，咱們並沒有在對等的位置交談，您是父輩，我必須要顧及交談的口吻和後果。」
陸老似乎也默認了周水的顧慮，笑笑說︰「你放下包袱，我也沒有糊涂到好壞不分的地步。」
周水正色說道︰「既然您這樣講，我也只好想到哪說到哪兒了」
這時候陸通推門進來，用托盤托著兩個杯子一壺茶，放在桌上一言不發的出去了。
周水沉吟了一會兒，問陸老︰「您需要我怎樣講？講這座樓的建築風水嗎？」陸老點點頭，沒說話。
周水正色的說道︰「這塊地藏風聚氣，是秦陽僅有的風水眼，您的樓正建在風水眼上，可以說生發不絕，曰進斗金。」
陸老接上話茬︰「這些我清楚，我想听的是我不清楚的。」
這時周水索性也放開了，干干脆脆的說道︰「那好，我告訴您，您听好——您成于此地，也必敗于此地。」
陸老反倒眼神一亮，說道︰「好，你繼續說。」
周水喝口水，清清嗓子︰「我先講兩個小典故，您或許能悟出些道理。」
陸老點點頭。
周水說道︰「那件事還要上朔到明朝。一位觀風望氣的高人，窮半生時間走遍了山嶺川澤，堪到了一塊寶地。這塊地主三代之內必出帝王。後來這位高人買下這塊地，舉家遷了過來。臨死的時候，他囑咐兒子，一定要把他葬在這塊寶地。等家里出了帝王，把他也追謚為皇帝。哪知他死之後，家道敗落，孫子被戲班領走了。若干年後，做戲的孫子事業有成。他專演帝王，行里贈他個雅號「活皇上」。後來被官府訪知拿問，死于獄中。」
周水講完了，雙眼看著陸老。
陸老試探著說道︰「這一定是眼假穴。」
周水搖搖頭︰「不是穴假，而是命假。」說到這兒，陸老一怔，臉上陰晴不定。
周水沒有理他，繼續說︰「也是前朝的往事，一位大陰陽家在西北堪了一塊寶地——枯竹的手杖插在穴眼上，三日返青，五日長葉。隨手抓一把土，鐵沙般壓手。按說這塊地能主後代子孫出一位地仙。他便把父親的墳遷了過來，起墳的那天風和日麗，可剛剛把棺木順了下去，馬上天色大變，雷雨交加。他們囫圇著把土填上，起了個丘就回家了。雨下了一夜，第二天清晨，雨住了，子孫們去圓墳。到了現場一看，棺木被雨水沖的七零八落，祖宗被雷火打的支離破碎。」
陸老喃喃的說︰「命假，命假。」
周水又進一步講︰「一命，二運，三風水。命是主，運和風水是客，風水改不了命數，它只能在大框架內體現一些細節上的變化。人的命是從剪斷臍帶的瞬間定下的。風水的力量只能是在命理的大格局中作些小動作。」
看得出來，陸老被周水的一席話折服了。他問周水︰「搬進這樓之前，公司一直在破產的邊緣掙扎，可搬進新樓之後馬上就有改觀。」
周水問陸老︰「您這棟樓的「局」是誰堪的？」
陸老月兌口答道︰「有露洞麼？我堪的。」
周水點點頭︰「按說您是位行家。這樓的走勢一流，後山前水，有護有案，不僅沒有絲毫露洞，反而和環境融為一體，把這風水局本身的弱點彌補了。」
陸老點點頭，弱弱的問周水︰「不知為何，我極端討厭這座樓，只要進去就心神不寧，仿佛這樓壓在我身上，白天工作的時候，時不時的感覺乏力，晚上睡覺也經常驚咋，自打搬進來，仿佛老了十歲。」
周水點點頭，鄭重的說道︰「病根就在這座樓上。」
盡管陸老已有準備，但還是吃了一驚，說道︰「按說風水上沒問題，這樓的走勢也沒問題……」
周水打斷他道︰「問題就出在這個沒問題上。您想過沒有，為何故宮會有半間沒建完的房子。為什麼堪完一眼好穴，下葬的時候故意弄偏一些。亢龍有悔，遇群龍無首吉，水滿溢，月滿虧，您做的太完美了，完美到亢龍有悔。略略一變則見群龍無首，陸伯伯，龍首是您，這樓和您有一克。」
陸老驚呆了，半晌無語。周水又說︰「我和您講了兩個小故事，您大概能悟到點什麼吧？」
陸老喃喃自語︰「難道是我命假？」
周水說︰「您的命不假，這風水局也不假。問題是您命里有沒有這麼大的福份？」
陸老依舊不解，雙眼里都是疑問。周水心里說︰「就這種領悟力，末見比馬姐強多少，剛才故事里講得那麼明白，還是沒听出來。」
周水忽然問陸老︰「您身體怎樣？」
問得陸老一頭霧水，說︰「還行吧。」隔了一會兒陸老又補充說︰「除了心髒和肝髒別處就沒什麼毛病了。」
周水幾乎氣樂了︰「我的親伯伯，這叫還行？那如果不行該怎麼著？」
陸老沉默了。周水心想︰索性挑明了吧，否則越說越糊涂。其實有些話陸老並非沒听明白，而是下意識的回避問題，就像有些人，天天害怕自己得了什麼病，卻絕不會去做體檢一樣。
周水想了想，看面前擺了一壺茶和兩個杯子，于是指著那壺茶說︰「人的命理就像這壺茶，它是一個固定的恆數，這是前世的果報注定的。這兩個杯子呢，好比事業和生活，如果你斟滿生活這個杯子，那麼事業這個杯子里的茶就虧了。反之亦然。」
陸老這下似乎明白了，說道︰「當你如火如荼，功成名就的時候，不經意間往往損失了很多更加寶貴的東西。」
周水回答道︰「可以這樣理解，但不全面。如果能夠找到一個平衡點的話，還是可以兩者兼顧的。」
陸老急切的說︰「你說說具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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