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初心順著果果的視線看去,路對面的店鋪有一根大柱子,她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從那里閃過,心中一凜便站起來跑出了門,望了半天卻現什麼都沒有,如果說剛才的人影是自己的幻覺,但還有的果果的哭訴,她相信果果不是那種愛說謊的孩子,這樣想著之後,原本出的一身汗逐漸轉冷,背脊也是涼颼颼的……
曾經看過一句這樣的話,鬼怪並不怕,更怕的是人心。
楊初心不相信世上有鬼神之說,但自己和果果來到x市,並不認識多少人,更別說和他人結仇了,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天晚上的那群痞子流氓。
想到這里,楊初心看了一眼仍然站在原地,一張小臉滿是淚痕的果果,心里也是追悔莫及,見不得別人的慘狀,頭腦一熱、內心一軟就沖上去想著救人了,卻沒有考慮過後果,真應了景唯一的擔心,活了這多年真是白活了,現在還有果果,她真怕自己出什麼事兒,更怕果果也跟著連累出事兒,怕自己出事兒也無非是擔心果果日後會無依無靠,而要是果果出了事兒,楊初心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果果,對不起。」楊初心懷著這些心事兒,面色慘白的抱起了果果,果果小小的柔軟的身子讓她覺得溫暖而依賴,但如今卻是害怕。
果果大概是感受到了楊初心身體在微微的顫抖,便逐漸停止了抽泣,但依然擋不住內心的恐懼,因為剛才的眼神是果果長這麼大以來遇見的最怕的眼神了,于是只有扁著嘴巴斷斷續續的對楊初心說︰「媽媽,果果……不怕,果果會……保護媽媽的,還有唯一姐姐……一起,媽媽……你不要怕。」
楊初心听到果果的話更是將她抱得更緊了,真害怕這小小軟軟的身子從手里滑出去。
景家位處郊外,這里環境優美而綠樹成蔭,寧靜的氛圍里矗立著景家那幾代相傳下來的宅子,外遭的建築因為常年的風吹雨淋而變的有些許陳舊,那是怎麼清理也洗不下的歷史沉澱,這些許的陳舊並未讓整個宅子失去它應有的感覺,反而多了幾分獨特而滄桑的氣場,倨傲的獨佔一方地方,彰顯著景家自祖上以來殷實的基礎,而那些新修的地方,也好似以自身的存在駁斥著那句「富不過三代」的言論,或許這也正是景家一直住在這里的原因吧。
景唯一回到家之後,沒想到景仲康正坐在客廳當中,而身邊好像來了客人。
黃姨驚喜的將景唯一迎了進來,用充滿愛意而責備的眼神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給她都看了一遍,又拉著她手喊了好幾聲小祖宗哎,才把帶她到了爺爺面前,然後對爺爺和客人行過點頭之禮後才退下了。
爺爺看到景唯一回來了,面上連一絲表情都未波瀾,只是用鼻音重重的哼了一聲,手里的拐杖卻也代替心情的在地上狠狠頓了一下。
景唯一大概對爺爺的反應都習慣了,只是輕聲喚了下爺爺,她掃了一眼來到家里的客人,心里不住的驚訝了下,原來是他——鐘氏那個所謂的從海外歸來的繼承人。
那人方才似乎正與爺爺在談論什麼,嘴角勾起的笑容滿滿都是自信卻又帶了一絲掩蓋不住的自傲,眼角眉梢之間也盡是狂妄,而在她到來之後,那雙充滿佔有欲的眼楮便直勾勾的盯著景唯一了。
景唯一被這眼神看的渾身不自在,縱使她是只小狐狸,但比起一只老狐狸,一只較年長的狐狸,這也原形畢露了,面上的表情隨著心情也露了出來,語氣帶了一絲不耐煩的對爺爺說︰「爺爺,我先上樓了。」
听到景唯一這句話,爺爺又將拐杖在地上頓了幾下,言語之間盡是威嚴︰「景家教出的怎麼會是是不懂禮數的子弟,如今見到客人連招呼也不打了?!」
爺爺身邊的男人,又是勾起了一絲笑意,他站起來,沖景唯一伸出了手,目光灼灼而毫不掩飾的看著景唯一說︰「景小姐你好,在下鐘正霖。」
鐘正霖比景唯一高了一頭,此刻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那人的面孔帶了幾分歐洲人的感覺,而周身散的氣場皆是咄咄逼人而予人以壓力,雖然嘴角總帶著笑意,但卻始終讓人覺得此人性子必然清冷寡淡。
景唯一看著他伸出手的手,先下心里竟然泛著陣陣惡心,雖說那手干淨修長而保養得當,對于景唯一來說,似乎帶了數不清的病菌。
景仲康在一旁不動聲色的觀察著,他在內心底暗暗的嘆了一口氣,正準備替景唯一解圍,卻沒想到,景唯一竟然抬起頭毫不畏懼的看著鐘正霖,這一頭的差距並沒有讓人覺得她渺小,反而有種忽視不了的獨特氣場,她眼神當中閃過了一絲笑意,嘴角也慢慢浮現出了笑容。
這一笑看得那鐘正霖竟然微微怔了,從景唯一進門開始就一直像個畫了結界的小刺蝟一樣,這淺淺的一下,竟然讓他有種千金不換的心境。
「鐘先生,看夠了嗎?」景唯一斂起了笑容,態度極其冷淡又帶著一絲嘲諷鐘正霖的語氣,言簡意賅的介紹著自己︰「景唯一。」
大概是看出了那人的眼底的東西,景唯一便秉著「你讓我失態一次,同樣我也要讓你有同樣的遭遇」的心態對著他,這也並不怪景唯一的性格錙銖必較,而是面前這個人始終讓她覺得不舒服,這不舒服當中還藏了一種不好的威脅感。
鐘正霖並沒有惱怒,反而收回了手,眼神玩味的看著她,又礙于景仲康在一旁,那份熾熱也只是藏一半露一半。
景唯一隨著爺爺的指示也坐在了一旁,而那鐘正霖自此之後卻沒有過多再說什麼,只是扯了幾句恭維景仲康和景氏的話就要告辭了,而景仲康也並沒有挽留,他臨走時候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景唯一,仿佛在看一件志在必得的東西。
「爺爺,我不喜歡那個人。」景唯一面無表情,語氣不佳的說道。
景仲康又重重哼了一聲,對景唯一說︰「看出來了。」
景唯一又對爺爺說︰「爺爺,你看到那個人的采訪了沒?」
「看到了。」爺爺語氣倒是極其淡定的說︰「雖然景家血脈單薄,但我景家的孫女不會比他鐘家子弟差到哪里。」
這句話是爺爺對景唯一難得說的贊揚話,是景唯一卻沒有任何一絲喜悅,正在她想開口對爺爺說一些事情……
卻在這時,听到爺爺咳嗽了幾聲,用帶了一絲滄桑的語氣對自己說道︰「唯一,爺爺現在年紀越來越大了,精力和體力也是越的有限,這景氏的產業最終還是要靠你來抗,你逐漸地在長大,對于你的情感之事,爺爺並不會過多插手,你是爺爺的孫女,將你當男孩子養大,有些事情爺爺也很清楚,不能改變的就不會強求它改變。」
听到這句話,景唯一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欣喜,她情不自禁的就要將要說的話月兌口而出的,但馬上爺爺說的話卻又將她打入了深淵。
「慕家的孫女就要回國了,和慕家的老爺子談過,那邊的狀況和你一樣,你也希望景氏能有個強勁的助手吧,鐘家那小子並不是個善茬。我想你一時半會兒不能應付得了,而爺爺又想將景氏快點交給你了。」
能不顧世俗同意自己孫輩和同*往的開明老人不會太多,而爺爺也從未給自己示過弱或是松過口氣,是先下這份開通和示弱卻是帶了一絲不容拒絕的命令,景唯一張了張嘴巴,自己那份小心思也是硬生生的又被她咽了回去,她看著爺爺的眼神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
楊初心一面懷抱著迷迷糊糊睡著的果果,一面焦急的看著店外,心里念叨著景唯一,夜幕當中始終不見那人的身影。
下午帶著復雜的心情早早就完工了,是因著早上答應景唯一要等她來接自己和果果,所以楊初心便沒有先走,就這樣一直坐著等景唯一的到來,是等到夜色掛上天空,那人還是沒有來,楊初心不免的就有點不安。
「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回家。」懷里的果果揉了揉睡意朦朧的眼楮,半睜著眼楮看著楊初心說道。
楊初心拍了拍果果的背部,細聲柔氣的安慰著果果︰「我們一起等姐姐來接,姐姐來了便能走了,果果乖,先睡覺覺。」
她說完又在果果的小臉蛋上溫柔的親了兩口,而果果也听話的閉上了眼楮,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撲閃著,但不過一會兒也就安靜了。
等安撫完果果,楊初心又抬起頭看向門外,這時終于有影子閃過了,她有點開心的叫道︰「唯一?唯一?」
是那個影子越來越清晰,明顯不是景唯一,而是個男人的身影,楊初心斂住了笑容,她站了起來,一只手抱緊了果果,另一只手卻抽過了放在一邊的鋼棍護在身前。
楊初心身子微微有點顫抖,她看著越清晰的影子,內心的恐懼讓她將懷里的果果藏到了常人不易察覺的角落里,幸好果果睡著了,這放下的動作也並未讓她醒來,楊初心安頓好了果果,拿出兜里的手機,手抖的嘩啦啦的,就準備按鍵。
卻看到門口那個身影有點怯怯的出現在了店里面。
看到來的人,楊初心不自覺的松了口氣,原來是那天在那群地痞流氓收下救得的少年。
那個少年此刻臉色蒼白的站在店門口,帶著一頂鴨舌帽,一雙眼楮有點微腫的盯著她,雖然面前這人讓楊初心稍稍松了口氣,但這細看的那人的眼神卻又讓她渾身一顫,想到果果的早上的哭泣聲,小孩子比大人眼神好,這隔老遠看到的那個眼神想必就是他吧。
想到這些,楊初心握著鋼棍的手不自覺又緊了幾分,她試探性的對那個少年說︰「你……你有什麼事情?」
少年沒有講話,只是沉默的走進著她,一種不適感和不好的預感充斥了楊初心的心間,她舉起了手中的鋼棍,語氣有點強硬的說︰「你別過來了,有什麼話站在那里說就好。」
少年看著楊初心的舉動,本來蒼白的臉部毫無表情,但此刻一種絕望的哀傷卻涌現了出來,他對楊初心吼道︰「為什麼你們女人都這樣?前一秒對著你好,把你捧著手心里,下一秒就能狠狠將你摔在地上,血肉模糊!」
他對著楊初心做了一個血肉四濺的動作,看的楊初心直泛惡心,她語氣有點害怕的對那人說道︰「我……我那天只是看不下去,才救了你,你……不要這樣……有話……咱好好說!」
「救了我?哈哈哈哈,那天你是救了我,你能救我,就說明我比較重要,或許還是你喜歡我的嗎?」少年臉上浮現了欣喜若狂的表情,對楊初心說︰「來,你過來我這里,來這里……」
楊初心這會兒才明白了,這個人就是個瘋子!也懂了為什麼那天那群地痞流氓的老大說他是個神經病了!原來真是腦子有問題!
她有點後悔多管閑事了,這後悔只是于此刻來說只是無用功了……
「你過來!你過來!」少年看到楊初心並未動彈分毫,又情緒失控的拎起了一個桌邊一個廢棄的鋼棍四處敲著地板,一會兒又舉起來指著楊初心惡狠狠的說。
楊初心嚇得快要說不出來話了,她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果果,幸好沒有動靜,這個時候她最害怕果果醒來了了。
「是不是我的態度嚇著你了?」少年語氣突然變得很柔和,又低垂著眼瞼,對楊初心細聲細語道︰「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對你,剛才我是不是不乖,就是這樣,所以媽媽才不要我了,女朋友也不愛我了,對吧?」
楊初心看著他在那里一會兒情緒無常的樣子,突然說道︰「你這樣,我也是不會喜歡你的。」
少年听到這句話,有點哀傷的說︰「那我該如何做?」
楊初心又試探的說道︰「這會兒天已經很晚了,你應該回家,明天再來找我,不然你的媽媽也會擔心你。」
「是不是我這會兒回家,你就喜歡我了?」少年突然又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嗯。」楊初心沒有辦法而違心的點頭說道。
少年得到楊初心的肯定,像是恢復了活力一般開心的轉身走了,而楊初心看到他走出了店門,也終于是放下了心,是她沒想到的是那個少年竟然又折身回來了!
「你胡說!我媽媽早就不要我了,而就算我回去了,你也不會喜歡我!!!女人都是騙子!!!」少年情緒失控的對楊初心大吼道,並朝她跑去,試圖抓住楊初心。
楊初心眼角的余光看到果果那里微微動了下,心里一緊,先下也是心狠的拿著鋼棍朝少年砸去,是卻被那少年硬生生的用胳膊擋住住了,似乎被劃傷了,鮮血也是涌了出來,但他直接扇了楊初心一巴掌,這一巴掌下了狠勁兒,扇的楊初心的頭直暈,他見到楊初心反應不太靈敏了,又是直接將楊初心反手擒住,禁錮在了店鋪的桌子上,用店里的邊角廢料的繩子捆住了她的手腳,而順手又在自己身上扯了一塊兒布塞到了楊出心嘴里,少年這一連串熟練的動作,竟然讓楊初心動彈不能,也喊不出話了。
看著瘦弱單薄的一個人,又將楊初心直接扛起來了,一邊走一邊說︰「你還是跟我回去,永遠待在一起!」
楊初心在他的肩頭上欲哭無淚,還未走出店門的時候,果果爬起來了,她眼神焦急的沖果果搖了搖頭,果果竟然領會到了楊初心的用意,只是用一雙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淚唰唰唰的流著……
等景唯一到了店鋪,已經更晚了,她看著亮著的燈有點著急的往進走,是進去之後卻只現坐在地上捂著嘴巴無聲嗚咽的果果。
「果果?」景唯一此刻心里充滿了慌張感。
果果抬起頭看到來的人,終于忍不住哇哇的哭起來了,她爬了起來,跌跌蹌蹌就沖景唯一跑去,栽在了景唯一的懷里,還止不住的顫抖並大哭著。
「果果,給姐姐講怎麼回事?媽媽呢?」景唯一的強忍著不安的情緒,放輕了語氣問著果果。
果果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渾身抖說不出口,只有用哭宣泄著情緒,大概是過了好一會兒,果果才開口道︰「媽媽……」
景唯一抓著果果的手不自覺的重了幾分。
「媽媽……被壞人……抓走了……」果果似乎在強忍著恐懼對景唯一說著,一張小臉也是抽搐的厲害,看樣子是真的被嚇著了。
景唯一抱緊了果果,她的眼神此刻也是暗淡無光,那種失去摯愛的悲痛感好像再次涌來了,但此刻她還不能沉浸在情緒當中,蹙緊了眉頭,只能收起所有的心緒,抱著果果先離開了店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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