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城牆高高佇立,大門只開半個時辰。又換了身簡便的衣裳,才一起過城牆。城牆的守衛看著兩人面生,橫著長矛就攔住,「泉州城乃泉州重地,災民不得進。」
江知佑儒雅著道著,「在下蔣治,並不是南下的災民,自北上而來,進城尋人。還望守衛大哥行個方便。」
「尋人?」那守衛上下打量了江知佑,「尋什麼人?」
「守衛大哥有些強人所難。」江知佑輕聲道︰「在下受托而來,實在不方便透露。」
「哼!」那守衛輕哼一聲,就斜眼望著江知佑就道︰「像你這樣裝面子的人我見多了,自以為擺個譜,在泉州城里有個大人物照拂,就像蒙混進去?!進城不繳金,什麼都別想!看你個窮書生樣兒,泉州城不是你這樣的人可以進的去。再在城門口裝模作樣,就讓人將你亂棍打死!」
「進城要繳金?」江知佑抬眸,「請問守衛大哥,要繳多少?」
「我說你這人是皮癢癢是吧?!哪兒來這麼多問題,繳不起金就走遠些!走走走!」那守衛說著這話,卻回頭看了看在城牆邊徘徊的其他守衛,頓然壓低聲音道︰「我看你一身,是個文人雅士,可銀子不是這麼花的。」
江知佑剛想說話,卻又听那守衛意指著他身後的齊昭月道,「你帶著一姑娘還想好好進去?」
守衛長見遠處遲遲沒有動靜,就走了過來,「怎麼回事兒!到底進不進城,不進就別佔地兒,要是糾纏不清的,拉邊兒上去打死!」
「正在問進城的繳銀多少,並非有意阻擾。」江知佑听著守衛長的話凝眸,如實道著,「不知可否以誠相告?」
那守衛長見江知佑一身,戳之以鼻的輕哼一聲,嘲諷的道著,「也不多,一錠銀子而已……」
剩余的話還沒說完,江知佑就將銀子拿了出來,交到守衛的手上,「按照規矩來了,我們就先進城了。」
「等會兒!」那守衛長也就一個玩笑,也從未想過江知佑一身薄衫,竟然能面不改色的拿出一錠銀子。所以當場出聲攔著,看著江知佑的目光,瞬間就像看一只嗷嗷待宰的羔羊。
「一錠銀子只是進城的通行……」守衛長這話說著,就見江知佑的眸光一寒,看的他一愣,再仔細一看就像是錯覺。他就說一個文人,怎麼會有那種冷冽的眼神。
察覺那寒氣,守衛長也有些心虛。但想著他這職位是說通了不少人,祖墳燒高香得來的,也好好給人辦事兒,那是背後有人的!
這樣想想,守衛長也氣壯了起來,看著江知佑,想著自己一直以來,辦事兒都好好辦事兒,就是撈油水實在是太難了。這好不容易送上門的,怎麼不宰啊!
「收銀子那也只是為了泉州城的安然,不然南下災民進城,傳染災疫怎麼辦?」守衛長正義秉然的說著。江知佑沉眸,「這話的意思是…?」
守衛長轉身在城牆門口繞了一會兒,指著城牆道︰「這城牆修補要錢吧?疏通水道也費力吧?我們這些守衛吃的可都是公糧,要是南下的災民來了,抵御災民的可是我們。萬一感染災疫,那可是要命的。且不說你們是外地人,誰知道你們是南下還是北上,放你們進城多大風險,一錠銀子怎麼夠?怎麼說都要這個數!」
江知佑看守衛長五指伸著,看著他的目光,就差直接搶奪。
「你後邊兒不是還有一位麼,一錠銀子通行一個人,再加上其他的……恩,怎麼蒙著面紗?」發現江知佑身後,還有一個人的身影。守衛長索性也一起算著,想著這銀子扣押過來,去城里瀟灑半年都夠了!
但仔細看江知佑身後的人,竟是位戴紗的女子。身姿嬈好,怯露羞面。瑰容雖遮于紗下,一雙眸眼卻柔含萬千,反而想讓人一探皎容。當下,守衛就拉扯著江知佑身後的齊昭月,「你們也不用這麼麻煩,你將這姑娘留下,別說在泉州城尋人,就算是進出也都自由!」
齊昭月掙月兌開守衛的踫觸,那守衛瞬間來勁兒了,「嘿!你這小娘們還挺有勁兒的!」
「這是在下的拙荊,途中身染風寒。守衛即是守城之人,理當自重。」江知佑挾持住守衛長,還想伸向齊昭月的手,冷聲說著。
手勁兒還挺大,守衛長的面子一下僵住了,沒想到這長的斯斯文文的人,力氣不小!可不給他面子,還想進城?門都沒有!
「原來是個半老的徐娘。」守衛長輕哼著,晦氣的看齊昭月果然梳髻,是為人婦,「看你相公這軟弱樣子,還不如跟了我們城主,做個通房姨太,還保你下半生榮華富貴、吃穿不愁。」
這話剛說完,守衛長就覺得脖子一涼,雙刃瞬間架在他的脖頸上,速度快的讓他瞬間說不出話來,只是驚恐的看著面前的人。
「守衛長……」守城門的守衛都被此驚動了,紛紛圍聚上來,卻在無形中被風刃折傷雙腿。城牆上見此景象,瞬間吹響了急哨,關閉城門。
守衛長察覺脖頸的雙刃,是背後有人挾持。可這挾持他的人,他竟然感覺不到半點氣息,像是死人一般消無聲息。而方才還看得溫和的文人,此時面容竟是沒有半分謝意,連他身後的女子,都是一雙冷眸望著他。雖然沒有什麼動作,卻不自覺的讓他毛骨悚然。
「你、你們……」咽了口氣,守衛長,「你們到底什麼人?!挾持守衛,那可是死罪!」
「死罪……?」像是听到了什麼好笑的事,齊昭月頭一回咬文嚼字,陰陰冷笑。
守衛長不曾想過,出聲回應的是那名女子。雖然紗巾遮住了她的面容,守衛長卻可以察覺出她嘴角的笑意,像是她聲音那般的恣肆無人,「你倒是讓李順生過來,治個死罪試試?」
李順生可是泉州刺史的大名,這女子聲听不過十八,竟這般目中無人!可這個時候守衛長也沒這個膽子敢呵斥,畢竟這刀刃在脖間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而江知佑此時,看著守衛長拉扯過齊昭月的右手,對著一旁吩咐著,「綁著右手,吊在城牆門口上。不到日落滿霞,就一直這樣。」
「我可是泉州城的官家人,你憑什麼……」守衛長還想掙扎著,可刀刃削發絲絲,瞬間讓他寒顫了整個後背,瞬間哆嗦了雙腿被人提著走。
被帶走的時候,江知佑還帶笑的好意提醒著,「因為只吊著守衛長一只手,所以守衛長千萬要注意,不要在城牆下亂動。若是一個不小心掙月兌了繩子,不牢靠,摔了下來……。」
見守衛長張嘴卻說不出話來,江知佑繼續補充著,「說起來,泉州城外,最不缺的就是棺材鋪子,守衛長也好放心。」
影衛綁人怎會不牢靠?就算是一只手那也是掉不下去的。明顯江知佑是為了讓他飽受手酸身疲折磨的同時,萬分警惕的整整一天不能動。那樣的身心折磨,還真是不留情。不管是不是殺雞儆猴,這守衛長也的確該。沒一手刃刀一個,已經很不錯了。
口哨早早就吹響,回蕩在泉州城上。泉州離著合州,合州震動,災民南下受牽連,就是泉州。泉州城作為泉州之重,守城巡邏的將士,自然也分三六九等。朝廷的將士,听令的自然是朝堂,就算東北震動,這也依舊是錦國的天下!
當李峰趕來城門口的時候,就看到齊昭月和江知佑兩人,十個隨從。守城的侍衛長被吊在城門口,見著他的身影還呼救著。
可他還沒開口,一枚鳳紋令牌就出現在他的視線里。正在他疑惑是不是眼花的同時,女子格外清冷的聲音傳來,「泉州刺史李順生、總督萬貴春、知府錢全喜、泉州城三縣知縣,現在何處?」
當下就開城門出城,確定徽章令牌真假後,又不知曉這位是誰,來人也不透露自己的身份。他只好如實稟著,「刺史大人和總督大人在各自的府邸,只有知府大人在泉州城內,這位大人……」
不好稱呼齊昭月,李峰也只有對著江知佑道︰「不知兩位……」
還沒問開口,齊昭月就直接道︰「等刺史總督都齊了,再談其他。你們現下,該做什麼做什麼去,至于吊在城牆上的人…沒有命令,誰放下來,就誰去頂著。」
這話說完,也不管旁人,齊昭月就拉著江知佑進城,不讓旁人跟著,就混進了城里。
換了一身衣裳,齊昭月剛出來就又被江知佑戴上了面紗。
「等泉州刺史各地縣令聞聲趕來,我們身份也差不多要披露。如今我們都進城了,我的面紗不能拿下來麼?」齊昭月見江知佑的動作,抱怨道︰「這紗巾雖然薄涼,可總掛在臉上,很不舒服。」
見她皺眉的模樣,江知佑輕嘆一口氣,輕抬右手,將她的眉目舒平,「再忍兩天吧,紗巾戴著也是有用的。」
「這紗巾……」齊昭月微愣,就听江知佑道︰「用藥草煮過,擔心你聞不慣濃藥,才用蘭香遮蓋,既不折損藥效,聞著也舒心。」
細聞面紗,果然有種舒心的幽香,只是很難察覺。齊昭月望著江知佑,肯定著,「你怕是早就在軍營里準備好了這個,還哄我說先來泉州是無奈之舉……我是有面紗了,那你自己呢?」
「我從小就吃過不少藥,雖然入藥三分毒,卻也不懼染病。」江知佑安穩著齊昭月,「于我身子的狀況,阿月你不同。泉州城我們誰也沒來過,雖然災疫有方子。可其中折磨消耗,卻也是痛苦。」
「所以……」江知佑說著,就察覺齊昭月抱著他應著,「好。」
他的確不懼染病,齊昭月聞著江知佑身上的味道,早就沒了最開始的濃藥味。或是說,自他們成親後,她就很少聞到了。可能是顧及她吧,雖然很少見他再喝什麼藥,可一到雨天,他臉色蒼白卻又強忍著的模樣,硬生生的能讓她哭出來。
「那在城外,我還以為你是因為那老人家的話才給我戴上。」齊昭月說的輕松輝趣,「原來這麼半天,都是我在自作多情。」
「怎會?」江知佑笑著,就將齊昭月帶到水渠旁。看了看水的色澤,將她的衣袖卷起來,就想洗她的手腕。
齊昭月正納悶,就听江知佑道著,「雖然隔著衣袖,我卻介意…他的手實在太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