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愛吃回頭草 第十三章

作者 ︰ 錦上弦歌

腦袋轟鳴的一瞬間,葉臻只覺得什麼听得都不真切了。正值放學的高峰,周遭那般喧鬧,稚童追逐嬉鬧聲,家長叮嚀絮叨聲,還有轟隆的腳步聲陣陣,駁雜在一起,她听不清任何。

而她的小唯,就站與她相隔不過數米之處,仰著小臉,怔怔的看著她,迷茫的表情中,那雙渴盼的雙眼分外明亮。很多年前她也是這樣看著她的,在她選擇離開的那一晚。就是那一晚,她和梁薄支離破碎的感情終于走到了盡頭。

他指著大門,聲音是風霜的殆盡的疲倦,「好啊,你隨意吧,我不管了。想走是吧?那就走的遠遠的,再也別讓我看見你。」

而小唯的雙眼哭成了桃子,她抱著她的小腿,嗓子都啞的變了調,她一直哭︰

「媽媽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鬧了,不欺負哥哥,媽媽不要走。別不要小唯。」

那一年,她還只有三歲,正是紉玉這個年紀,還什麼都不懂,都不明白,她不知道自己父母無休無止的爭吵是因為什麼,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同胞哥哥再也不會回來,她更不知道,自己一向懦弱沒主意的母親真的就如此一走了之了。

「我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不能再失去唯一的女兒,我不相信,除了你那個喪盡天良的法子,就沒有辦法救她,我是醫生,這種事情我來解決!」

她帶著與他截然相反的信念,飄洋過海,去尋找自以為存在的萬全之策,來解決小唯這塊刺在他們心頭多年的心病,最終的現實卻是她失去了最後以陪伴心愛女兒的歲月,那個法子卻仍舊沒有著落,過了那麼久那麼久的時間,生了那麼多的事,她失去了那麼重要人,最終的答案卻繞回原地,無解。

而當年唯一的行的之策卻因為她的一再優柔寡斷而錯失,再也沒機會了。事實證明,他當年那個近乎于冷酷的法子才是是對的,而她她那份自以為是的良善,只幫了倒忙。她有什麼顏面再去認她。作為一個醫生,既醫不了自己,也挽救不了自己最珍視的孩子。她不配為醫,更不配為母。

「對不起啊。」葉臻站在原地,動也未動,忽然莞爾,只是那抹笑容那般悲涼,「你認錯啦。」

不敢再去看他們之間任何一人的表情,她落荒而逃,記憶如洪流般鋪天蓋地的傾瀉而來,她想起了,第一次看見他們的孩子

「恭喜太太了,一兒一女。」

兩只小女圭女圭湊在一起,小臉蛋紅通通的。她一眼看見的,就是分外羸弱的小唯。

很像他。

那個時候,她是這般想的。

柔軟的黑,濕漉漉,貼在臉頰上愛地蜷曲,深藍色的眸子,哭的時候微微眯起來,燈光照進去的時候,以看見玄色的瞳仁。

她哭泣的聲音那樣微弱,或許脾氣會和他一樣,溫柔靜默,是個秀氣溫婉的女孩子,這樣才能讓他省心。不要像自己,太淘氣。

三歲,搖搖晃晃的在家里跑來跑去,好奇的去模她的各種水晶女圭女圭,然後不小心打碎那些珍藏,卻一臉無辜的笑。頰邊或許會蕩漾起小小的梨渦。

五歲,下了幼兒園,在放學路上以偎在父親懷里喋喋不休鬧個不停,哄得那張冰塊臉笑一笑。

七歲,能會溜到她父親的酒窖,看著琳瑯滿目的各色瓶子,好奇的偷偷抿上一口,然後醉倒在地,晚餐的時候被她生氣的現。卻還得想著法子替她遮掩。

九歲,會穿上精致的制服,整整齊齊的梳上兩只愛小辮子,背著書包去學校,能會被同學欺負,但也有能仗著哥哥橫行霸道。

十三歲,能會早戀,開始喜歡某個愛揪她辮子的,卻會臉紅的小男生,卻在那個小男生升級為男朋友的時候,被她父親現,然後那個紅著臉小男生被黑著臉的老男人嚇到,不知道是會逃跑還是不松手?

十八歲

一切都是鏡花水月,她幻想中的美好歲月沒有實現過,從來都沒有。作為一個母親,她錯過了她生命里所有重要的時刻。在她最需要她的時候毅然決然的離去。甚至因此能摧毀了她原本便羸弱不堪的生機。葉臻吶葉臻,你如何還配得起她喊你的一聲‘媽媽’。

「媽咪」小紉玉盯著手背上那顆晶瑩溫潤的淚珠,好奇的抓抓腦袋,抬起爪子,模模母親的臉頰,「你怎麼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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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林朵瓷怔了許久,才意識到他是在同自己說話,是又不明白為什麼他要同自己說這些,但還好他很快又為自己解答了這個問題︰

「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當年你打碎的,那個特別丑的杯子是誰的麼?」他盯著那個逐漸消失不見的背影,神態專注,眼神悲憫而溫柔,有難言的傷痛微微閃著光。

她望見,輕嘆,「我知道。」我不知道,她還活著。

望著眼前挺拔卻落寞的背影,她咽下了下半句言語,徒留一聲喟嘆。

同梁薄之間,一直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他並不是一個隨意與人結緣的男人。準確來說,大多的時候都是冷漠的,並非不善言辭,而是私人感情真的很淡薄。不知巧是不巧,葉臻離去的時候,正是她來到寰宇的那一年。

那時的她,剛剛斬斷和前男友多年分分合合的戀情,來到一個全新的城市,做著一份陌生的行業,毫無疑問的,正處在很多人都會遇到的人生低谷。卻沒想到他也是,幸福的人生總有共同之處,而不幸的人生千千萬萬。兩個有著相似經歷的不幸者,總是有種惺惺相惜的微妙情感。

何況二人經營著共通的事業,臨近的環境,到了他們這個年紀的男女,早沒有了年輕人的熾熱和激情,生活上相互照應著,工作一起經營著,但好像總是比一般朋友要多那麼一點,又達不到那份曖昧。說是一點好感沒有那是假的。只是她秉承著女人的矜持,也尊重他對‘亡妻’的感情。他亦是克制而有禮。

沒有什麼矛盾,也沒有什麼波瀾,二人的感情就這樣不慍不火的維持漸進,不近也不遠,真正打破這份平衡的其實是那一天,他出差有一段時日,她也休了病假太久,回到集團的時候,只看著他桌面堆積如山,也是出于順便,就想著替他收拾一下,卻意外的打翻了那個很丑很丑的泥塑一樣的杯子,因為看著實在影響美觀,和整個辦公室的風格都不搭,又跌碎了一個小角,她沒想太多,順手就丟了。沒想到下午他回來,居然還把碎片收集起來,弄得兩手都是血,她上前幫忙卻被他莫名其妙一頓訓斥。感覺到委屈,隱約才意識到能真的做錯了事,也就隱忍淡了下去。

只是他卻沒有淡化這份怒氣的意思。這份負面的情緒愈來愈嚴重,逐漸影響了整層樓辦公氛圍,她那天終于粘黏拼好了他的寶貝杯子,往他桌面一丟︰

「你就抱著它過一輩子吧。」

自始至終沒有人告訴她這杯子是誰的,只是後來,也是漸漸通過女人敏感的本能大致猜了出來。有點慶幸他那時沒有再追究。有些內疚,但更多的是心酸。這世道像他一樣長情的人不多了,喜歡的愛慕的就是他的長情,現在,卻愈被他這份深沉不濃烈的感情逼的內傷,他從來都沒有給別人留過余地。

也罷,她這樣安慰著自己,活人永遠無法和死人爭寵。她認了。直到今天,卻現

「走吧。」他不知何時已經抱起了小唯,聲音較之剛剛瞬間流露的脆弱,已經正常了許多,雖然依舊有些不同尋常的沙啞,「趕飛機呢。」

她不出聲的跟上,不經意間,現小唯原本就病態的蒼白的臉色愈難看,泛著青灰的懨色。小嘴死死的閉著,安靜的鎖在父親懷里,原本就靜默的性子,此時更是一言不,一直到車邊,她都牢牢掛住父親不肯松手。

「我來開車吧。」她適時的提議。

他並沒有拒絕,只是浮皮潦草的點頭,抱著小唯坐在副駕駛上。小唯伏在他膝上,不知是太累了還是身體負荷超標,很快就和上眼楮,昏睡過去。他細心擦去她眼角殘留的淚珠。舉止那般小心翼翼,像是在對待一只瓷女圭女圭。

一路無言,沒想到快到虹橋的時候卻出了狀況,小唯在昏睡中忽然重重的咳嗽了起來,二人都慌了,她連忙從包里翻找應急的用藥,慌亂之中沒有注意到一個東西掉落在地。還好這種情況生過,倒不算太過無助,摻這水用過藥,小唯看起來總歸好些了,軟軟的又縮了回去,他輕輕的拍著女兒的後背替她順氣,目光無意間掃到了剛剛掉落在車面那個東西。

一個信封。看起來很眼熟的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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