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臻看著來勢洶洶的那個女人,情不自禁的略皺了眉。在上海,這個年紀的女人有多難纏,大家都心知肚明。葉臻自覺自己一向是個軟柿子,身後的那個小音家似乎也不是能頂事的主兒,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和平萬歲。于是踏前一步,盡量溫聲細語︰
「那您看看要怎麼解決比較好,這是我朋友,你也看見了,她今天狀態不太好,如有冒昧,還請您稍稍諒解些。」
那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會,大約也是看出來她穿戴不俗,斟酌了許久之後語氣也沒有那麼蠻橫,略軟下來,「不是不諒解,只是這人未免太過分了些吧?還在門口就看她跌跌撞撞的,撞著不少人了,沒一點歉意的,逮著我了更好,走得還理直氣壯的,好像我錯了似的,這裙子還是我今天新買的呢」
葉臻聞言也明白了些什麼,于是低首在錢包里翻找,很想學學某人的瀟灑,直接大把的砸錢了事,然而尷尬是她錢包里除了幾張卡之外,現金居然極少。短暫的愕然之後她才忽然想起自己已經好久都沒有用過現錢,也很少會往包包里準備些這個,眼下卻是難看了。
「那個,真是抱歉哈,我今天沒帶現金,能不能」
她支支吾吾的很不好看,而‘肇事者’則依舊一副‘任何事情與我無關’的風輕雲淡,傻愣愣的一直朝四周張望,偶爾看一眼葉臻,露出疑惑的表情。那人看見她二人這副樣子,看葉臻的表情和行為大致也能猜出些來,唇角下意識的撇撇。而後,尤其是在精神狀態明顯有些不正常的溫姓姑娘身上,目光又輕蔑的來回掃視了幾番,有些輕慢的言辭從朱唇吐露︰
「果然是人以群分,這話一點兒不錯,什麼樣的人和什麼樣的人交朋友,裝的還挺像那麼回事。」
葉臻微微漲紅了臉,不出聲的放下了原本準備拿出抵現的一枚用不上的珠寶,想想也是罷了,和這種人沒必要多作計較,何況也的確是己方有錯在先。好在那人這般憤憤嘟噥了一句之後倒也沒再多為難,轉了身子便準備去了︰
「今天算我倒霉,踫著這檔子事,真是人傻就少出門丟人現眼,裝瘋白白討人嫌」
她最後抱怨的這句話,客觀來說聲音並不大,連離她最近的葉臻听得也是模模糊糊,沒想到一邊一直處于夢游狀態的溫姓姑娘卻瞬間暴起︰
「你說誰是瘋子!」她身量嬌小,沒想到卻極為靈活,葉臻一時還沒拉的住她,只眼睜睜看著她像是被踩著了尾巴的‘旺財’一般炸了毛,沒幾步的就攔到那女人面前,「你說啊!誰瘋了!?」
她這狀態實在有些怖,尤其是配上她那副幾近歇斯底里的神色,那女人一時竟被她嚇住了,久久說不出話,將有些怨憤的求助目光投向葉臻,也不顧不得許多,盯著滿店人的異樣目光,她硬著頭皮將那姑娘連拉帶拽的扯了出去。
「我沒有瘋,我沒有瘋的。」出了店門,江風颯颯吹來,她掙開她,用力的抱住腦袋,頹然蹲了下去,一遍遍的只知道重復念叨著兩句。葉臻站在一旁,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我沒有瘋的,你相信我?」她又忽然站了起來,抱住葉臻的胳膊,小獸一樣濕漉漉的眼神,無助的望向她。
葉臻只能點頭,想了一下猶疑著問,「那溫小姐」
「我不姓溫!」她忽的又朝她喊了一聲,雖然不至于像剛剛那般歇斯底里,卻也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為了避免事態再次失去控制,葉臻只能順著她的話頭,「好好,你不姓溫,不姓,那你你上這兒來,安先生知道麼?」
「安?他是誰啊?」她聲音慢慢軟下來,表情依舊是困惑的,「我不知道,我不認識他。」
葉臻再次哽住,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數月不見,原先一個溫文爾雅的,公主一樣矜貴靜默的女子,如今變成了這般,其中一定有什麼變故吧?。原本上前,只是想和她打個招呼,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幫她解個圍,畢竟有過數面之緣,她和安瑞,也算是幫過她幾回,卻沒成想卷入了讓人尷尬的境地。
現下,真是進退維艱了。幫她,她都說不清楚,棄之不管,又很難安心。以她現在這副樣子,扔在外灘上
「那你來這兒,總得有原因的吧?」她耐心尋問。
「我來這兒?」她愣愣的問了句,又用力的搖頭,「嗯,我來這兒找人的。」
「找誰呢?」葉臻循序漸進。
「找我愛人啊。」她輕快的回答,頰邊有甜蜜清純的笑容泛起,「你幫我一起找好不好?」
葉臻愣愣,「你愛人不是安瑞?」
「都說了我不認識他了。」她很煩躁的跺跺腳,「就是不認識啊。」
葉臻頭痛的揉揉眉心,感覺眼前二十上下的姑娘竟是比紉玉還要難纏,罷了,別人家的事,她還是少摻和為妙。想起上回時裝展見到安瑞時,曾收下一張名片,只是眼下並不在手上,是收在了哪個兜里
「你要走了嗎?」她離她大約兩三步的距離,怯怯的不敢上前,「先別走好不好?」
「我唉算了,你先跟我來吧。」
她像是拉著自己女兒一樣拉著一個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姑娘,穿過人潮。生怕弄丟了,這回還好,她除了依舊四處張望,倒還算安靜,老老實實的跟著她,不言不語。
打車回到靜安時,天色已然大黑,佣人看見她帶了個陌生女孩回家有些奇怪,倒也沒多說什麼按她的吩咐給她準備房間去了。
她倒是一直沒什麼疑心,對自己當下的處境似乎也沒有任何擔憂,倒是放心她。這副樣子讓葉臻更是有些捏了把汗,若是她今日不是踫著了自己,是不是也會如此輕信的跟了別人走,隨便什麼人?那到時候
「唉。」葉臻搖了搖頭,淺淺一聲喟嘆。現在這日子過得,真是一天比一天精彩。
終于,在四處翻找良久後,終于在時裝會當日身著的風衣口袋里找到了安瑞的名片。他的名片有些奇怪,並不像一般上流人士那般印著一些頗有名氣的公司,下頭還掛著一些高端的行政職務。他的名片上簡單的幾乎沒有任何多余信息,素黑的底色上,只有一個描金的姓名,和一串手機號碼。
真是看不透,和人一樣。
她深深呼吸了幾口,穩定好情緒,依著這串數字撥通了電話,那邊倒是沒響幾聲就接了起來︰
「哪位?」
有些慵懶有些不耐的聲音傳了過來,還算熟悉,她稍稍舒了口氣,答道,「我是葉臻,不知道安先生還記不記得?」
那邊沉默了一下,隨即是一聲輕笑,「還算有點印象,怎麼,有事?」
她想了一下,決定開門見山,「溫小姐在我這里。」
她分明听見那邊不置信的抽氣聲,然而再開口時,卻依舊是淡淡的漫不經心,「你胡扯些什麼?她怎麼會在你這兒?」
「信不信隨便你。」她沒有心思和他多說,隨意的撂了句,「她好像是走丟了,在外灘那兒打轉呢,好像是在找誰。精神狀態不大穩定,我不放心,就把她先帶回來了。」
那邊又靜了下,很久才听見他繼續說,「你倒是心善,那麼喜歡管事兒你就一管到底好了,她意找誰你帶她去找啊,反正不是我。」
一天中被數次掛斷電話,再好的脾氣都有些忍無忍了,又不都是她的錯!葉臻握著听筒的手都有些抖。
然而不等她吞下這口悶氣,電話又被回撥過來,依舊是安瑞,聲音卻沒了那份懶散,陰沉沉的像是結了冰,「我給你個電話,你找他去,人是他弄丟的,當然他來管。」
「誰來管?」她本能就問了句。
「你叫他clavin就好。」他不情不願的擠出了這個名字。
她隱約想起梁薄好像提起過這個名字,有點印象,但又不太確定,猶疑著順口問了句,「clavin是不是你哥哥?」
「誰是我哥!」又來了一只被踩著尾巴的旺財,他語氣瞬間惡劣下來,「我媽就我一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好困,唔,明天還要早起。今晚不更,大伙不用等了。禮拜取消休息,會更新。就介樣吧,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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