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變成了小兔子,但是每隔三日身體便會回到三日前的狀態這一特性,卻並沒有消失。想想最多到明天就會痊愈,沈曦一邊打著小噴嚏,一邊滿屋亂竄,就是不肯喝藥。
「還請曦小姐不要任性,讓屬下難做。」
初七挺想問沈曦你不是病了麼哪來這麼多精力到處亂蹦,但是很明顯沈曦現在沒法回答這個問題,她忙著躲初七呢。
要說初七抓不到沈曦,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山里在天敵威脅下長大的野兔都能被他抓到,家養的小兔子要體力沒體力要經驗沒經驗,真的要抓她一點都不難,但是又不能跟她動真格,萬一傷著哪里就麻煩了。
看著生了病依舊活蹦亂跳已經爬上了房梁的小兔子,初七只能拿出最後的手段。
「若是曦小姐不配合,那麼屬下只能將此事通知主人,請他前來處理此事了。」
……打、打小報告?!沈曦四只爪子一軟,直接從房梁上栽下來,被下方初七的頭頂接了個正好。
小兔子跌跌撞撞地爬起身,爪子勾著初七的頭發才勉強站穩,還沒看清自己所處位置,就被一雙握慣了刀劍的手給捉住了,力道不輕不重,既不會讓她覺得難受,又至于被她掙月兌出來。
有種放學別走,告訴老師的是小狗!——小兔子現在只想對初七說這個。
「曦小姐……當真不願吃藥?」
听到那種稍微有點嚴厲的語調,沈曦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毛,才想起自己被初七握在手里,于是很有骨氣地閉緊嘴巴,把臉扭到了另一邊——明明她才是說話更有分量的一個才對!
初七嘆了一口氣,還好早有準備。
「既如此,那便算了……」
一邊說著,他用手指揉了揉小兔子腦袋上的絨毛,自然得就像每天都會這麼揉小兔子毛一樣,「今日福順樓的菜單有曦小姐愛吃的蟹黃小湯包,晚上屬下帶曦小姐去,可否?」
沈曦忽然覺得,剛才那一瞬間的主次位顛倒似乎只是錯覺而已……她果斷舉起兩只小毛爪表示贊成。
雖然初七已經答應可以不吃藥,卻並不意味著沈曦會好過一點,怎麼說感冒——雖然沈曦其實是傷風感冒而不是流感——也是歷史上奪走人命最多的疾病,一整個下午,房間里哈啾哈啾的噴嚏聲就沒停止過。
小兔子整個埋在了被子里,腦袋蹭著純棉的被面,有氣無力地抖著耳朵,用前爪捂住了鼻尖。棉布再怎麼柔軟,摩擦久了對皮膚也會有刺激,更何況小動物鼻尖的部分更加敏感和脆弱,原本還是淺淺的看上去很健康的粉紅色,這會兒已經有點充血發紅了……
一邊想著,沈曦不耐煩地拱了拱枕頭。體溫已經有點高了,大冬天還出了一身汗,剛回來時洗的澡算是白洗了,等明天好了一定要再洗一次……
想到洗澡,她腦子里就不自覺地冒出了第一次以兔子形態洗澡時的情形。猛然間發現自己長了四對……雖然一直很怨念為何自己萬年平胸從陽卻能長成c杯,但是一下子多出三對來還是太獵奇了點。
她咂了咂三瓣嘴,這兩天沒注意,牙齒又開始往外長了,找點東西磨一磨吧,順便轉移注意力,鼻子火辣辣的好難受……
冬季天黑得很早,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初七叫醒把腦袋拱進枕頭下睡著的小兔子,用擰過熱水的濕巾給她擦了擦臉,又用法術把沾濕的絨毛重新弄得柔軟蓬松,這才把小毛團塞進衣領里,出門往城那一頭的福順樓去了。
沈曦喜歡福順樓的小湯包倒也不是真的因為味道好得喪心病狂,而是因為這家去年換的主廚最擅長淮揚菜,小吃都做得十分精致小巧,尤其是小湯包,喝掉里面的湯汁之後,就算是小兔子的三瓣嘴也能把整只小湯包一口吞下。
——不用吃得滿下巴湯汁淋灕真是太好了呢!
但是等沈曦咬開小湯包吸了滿口的汁水,才發現自己上當了。小湯包里面灌的不是湯汁,而是又苦又澀還有點草腥味的藥汁。
含著一口藥的小兔子瞬間就流下了兩行眼淚,而初七夾起的第二個小湯包已經送到了她面前。
不、不能吐……不然一身毛都會弄髒的……嚶嚶嚶嚶嚶好苦!
等等這不科學啊!湯包里面灌了藥,怎麼外頭一點藥味都聞不到就中招了?
「隱馥草能消除草木氣味,又不影響本來的效果……」初七像是知道沈曦在想什麼,慢悠悠地說道,「听說,這種藥草是曦小姐還在流月城時,閑暇之余所培植?」
「嚶嚶嚶嚶嚶嚶嚶嚶嚶嚶嚶……」沈曦堅決不承認是自己坑了自己。
所以一切都是初七包藏禍心的錯!
凡是有一就有二,既然第一口已經吃進去了,後面的藥就好辦了……等一籠小湯包全都喂進沈曦的嘴里,初七覺得整個人都快虛月兌了。以前听說生病的人特別不講理,那時還沒當回事,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雖然眼前這只不是病人而是病兔。
作為乖乖吃藥的獎勵,初七把一小塊姜糖塞進了沈曦的嘴巴里。小兔子吱吱嗚嗚幾聲,發覺嘴巴里的苦味很快就減輕了,這才心滿意足地不再散發怨念,由著初七揣進衣服里帶回去了。
看著扒著衣領睡著的小兔子,初七忽然覺得,其實小孩子也不是很難帶嘛。——結賬時福順樓的小跑堂提醒初七,說他頭頂有幾根白絨毛的事情,已經被初七選擇性無視了。
然而這樣的想法只維持到進門之前。
因為先前吃的藥里有安神的成分,小兔子睡得很沉,爪子里還掐著一點布料,怎麼都沒法把她從身上弄下來。其實多用點力氣還是可以把小兔子扯下來的,但是難免會傷到爪子,而衣服又是出自沈夜之手,初七也不敢輕易損毀……有點難辦。
不過辦法也不是沒有,作為一個合格的傀儡,對于初七來說,睡眠其實不是並不可少的,大冬天懷里揣著只不耐寒的小兔子,找個安靜的地方守著火盆坐一晚上,也不是什麼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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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睜眼,胸口少了那團軟絨溫暖的毛球壓著,還頗有些不習慣。初七正想著是不是沈曦醒了自己跑出去撒歡兒了,卻發現有些不對勁。
他好端端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外衣整整齊齊搭在床尾的架子上,窗戶並沒有關嚴,隱約可以看到凝著秋露的庭樹枝葉……就像先前每一個平常的清晨一樣。
初七顧不上深究為何季節一瞬間從孟冬跳到了仲秋,先確定沈曦的情況才是要緊。
扎著雙馬尾的小姑娘正蹲在院子里,面前的地上放著一塊尚未鞣制、還沾著干涸血跡的毛皮,扭頭見初七來了,她不知想起了什麼,移開視線,咳了兩聲。
「怪夢?」
「……難道曦小姐……也……?」
想起夢中沈曦變成了小兔子的情形,再看看被沈曦拎出來攤在地上的毛皮,初七迅速明白了問題所在。
「是此物作祟?」
沈曦伸出手指,戳了戳雪白的絨毛︰「說作祟……好像也沒那麼嚴重?一點點小怨念而已,也只不過讓人夢到了奇怪的事情……」
確實是挺奇怪的夢,正常時候她才沒那麼蠢呆萌……
奇怪的事情……想想一只綿軟熱乎的絨毛團趴在自己胸前的情形,初七再一次慶幸自己戴著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