雩風本來就不想幫自家表姑去找李狗蛋,得了沈曦的餿主意,立馬去找沈夜匯報順便把勾搭明珠海鮫人的任務給爭取過來。
其實就算不爭取,這趟任務十有*也是落在巨門祭司頭上了,要知道他在龍兵嶼經營數十年,南海這一帶排得上號的勢力基本都混出了面子情,由他出面事半功倍。不過凡是都有萬一,如果沈二小姐為了膈應他故意使壞,到頭來還不是要去幫從陽找大狗。
頂著夜色往議事廳跑的巨門祭司並不知道,被自己怨念的李狗蛋,這個時候正面臨它汪生中最大的危機。
看到謝衣笑眯眯地擺出滿滿一桌子菜,放眼望去一片黑氣繚繞,沒一個是正常生物能吃的,饞雞驚恐地嘰了一聲,催促著李狗蛋掉頭就跑。
「攔住它!」
隨著李裹兒一聲令下,已經倒戈的拉拉迅速拋出了繃帶。
本來以李狗蛋的經驗,干尸的繃帶一點都不是威脅,但是屋內空間有限,而且屋主又是愛好改造房屋的偃師,時不時就有障礙從各種無法預料的角度蹦出來助紂為虐,李狗蛋覺得壓力略大,冷不丁就絆了一下。
于是硬邦邦的干尸手臂一繃緊,把薩摩耶犬給裹了個嚴實,然後慢慢拖回桌子旁。
見勢不妙,蹲在李狗蛋頭頂上的饞雞立刻撲騰著肥肥短短的小翅膀,仗著體積小的優勢,從窗縫鑽了出去,一邊逃命一邊譴責同樣混雜耍團的拉拉重色輕友相煎何太急。
——至于李狗蛋?
貧道不死道友,大狗你要堅強點哦!
饞雞很不負責地拋下難友,飛快地蹦著逃進了庭院。
逃竄出去的饞雞自有不允許浪費任何食物也不知道廚房真實情況的聞人羽追捕,至于李狗蛋……它現在已經充分認識到了隨便亂跑與飼主走失的嚴重後果了。
——比如舌頭和鼻子已經麻木得抽搐了。
花了些功夫在靜水湖的結界上開了個口子,借助隱蠱潛入,就圍觀了這麼一場鬧劇,七殺祭司正在很認真地思考,一會兒回去之後還要不要巨細無遺地將此行所見全部匯報給大祭司。
當初參與改造初七的三個人當中,從陽因為臉盲癥——這也是選她協助的原因之一——的緣故,並不知道內情,沈夜要坐鎮流月城,算來算去,也只有瞳一個人能夠前來查看。當然,真相是七殺祭司的時間相對比較空閑,這一點沈夜是怎麼也不會承認的。
好吧,自家弟子的跟寵走失之事,出門前還是听說過的……至少現在那丫頭不用發愁找不到李狗蛋了。
鑒于瞳早已知道此謝衣非彼謝衣,所以對他而言,此行最大的收獲,其實是李狗蛋的去向。
而且,托李狗蛋和那兩個非人類瞎鬧騰的福,原本只打算遠遠瞧一眼的七殺祭司也得以更加靠近觀察,有那麼大的動靜作為掩護,謝衣一時之間也無法覺察他的存在了。
待了一會兒沒有看到其他有用的情報,瞳本來是打算再看看情況,結果圍著這幢屋子轉了一圈回來,低頭就看到干尸蹲在一個花圃邊破壞植被,然後捏著一把蔫搭搭的不知名野花跑到女鬼面前,期期艾艾地獻寶,然後被女鬼一把抽飛。
于是七殺祭司果斷撤了。根據這群人類和非人類的表現來看,繼續蹲下去也不會有什麼收獲了。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外圍的眼線還是要暫時保留,反正盯梢不需要太強的武力,現在並不缺這類人手,等大局落定之後再撤出來也不遲。這是瞳出來之前就和沈夜商量好的事情。
「……煩你奔波勞碌,辛苦了,多謝。還有……」
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但是看到瞳仍舊維持著隱蠱的效果、以一團模糊的霧氣的形象飄進飄出,沈夜還是忍不住補充了一句。
「下月初一神農祭典仍按慣例舉行,到時你務必恢復原貌,不能以這副樣子出席。」
「哦……」心知沈夜無法看到,瞳也省略了點頭的步驟,「這麼說,是祭典之後再動手?」
「沒錯。具體時間等我通知。」
沈夜用力揉了一下兩眼之間的楮明穴,顯然是有些疲憊了。「祭典之前的這段時間里,必須加快速度,將余下族民悉數遷往龍兵嶼,同時把無厭伽藍中關押的魔化人暗中帶回,分散關押在城中各處,用以蒙蔽礪罌,以免被它覺察遷徙進度。」
「知道了,屬下告退。」
看到霧氣晃悠悠地飄出議事廳,沈夜松了一口氣,身子向後,靠在了椅背上。
剛才說動手時間推遲到下個月祭典之後的時候,他其實挺怕瞳追問為何延後的。這個時間是沈曦定的,具體理由也很充分,但是……他還真不知道要怎麼把自家妹妹說的那種情況跟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尤其是男性——解釋清楚。
想起先前妹妹一臉理所當然地說,要等這個月——正好在下旬——的癸水過了、身體狀況回復良好再對礪罌動手,沈夜那分叉的眉梢恨不得擰成了一團。
這話對親哥哥說也就算了,可初七也在旁邊……果然,沒有女性長輩教導,還是不行的。
沈夜嘆了一口氣,以手扶額,掌心用力揉平了緊鎖的眉頭,起身整理了一下其實並沒有褶皺與灰塵的祭服,舉步往神殿後部的居所走去。
天黑很久了,外面的光線十分暗淡,抬眼看向神殿最高層,禁地中還有青白的磷火隱約閃動,這是白孔雀的魂又在跟礪罌吵架了。白孔雀還是有點作用的,別的不說,起碼心魔被絆住,就沒工夫出來污染視線了。
所謂的差距都是比出來的,從沈夜的角度來看,相較于白孔雀,走丟的那只蠢狗除了吃和調皮搗亂,再也沒有其他作用了。更何況,白孔雀現在是個死的,更加不會消耗資源了。
想到這里,他由衷地希望李狗蛋還是不要找回來為好,免得浪費口糧——尤其是搬到龍兵嶼之後。
沈夜詢問瞳下界所見的時候,沈曦正在整理房間,把要帶去下界的東西打包。
「徹底收拾一遍才知道,原來我攢了這麼多東西啊……」
沈曦提著一只從床底下掏出來的小陶罐,吹掉表面的灰塵,露出了封口藥泥上的編號,「這個……好像是最早的那一批啊,當時忘記拿出來了麼?……不知道里面的蠱蟲斷氣沒……」
「……」
雲葙默默移開了視線,沒死才怪好麼?
那邊沈曦已經揭開藥泥將手伸進了罐子里,她倒是一點也不怵,封口的藥泥有防腐鎮邪的作用,里面再怎麼樣也變不出真正有害的東西來。
只不過事實正如雲葙所料,蠱罐里的蠱蟲確實已經死透了。
沈曦失望地嘆了一口氣,隨手將蠱罐放到一邊,繼續折騰那堆幾十年都沒挪過地方的瓶瓶罐罐,然後直接把它們推到了一邊。
「初七,這些你拿去玩好了。」
佇立屋角陰影中的護衛悄然現身︰「屬下多謝曦小姐賞賜。」
一邊說著,初七收起了那堆瓶瓶罐罐,轉身卻看到雲葙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曦小姐,那些……該、該不會就是?……」
沈曦點點頭︰「配王水的材料。」
對于這種只存在于流月城傳說中的凶殘液體,初七只聞其名未見其物,所以完全不理解雲葙的臉色為何如此驚恐……不過能讓心魔威風喪膽的話,大概就是辣椒和花椒的水平吧?
——不久以後,初七就知道自己當時的想法真是太天真了。
「按照從小到大的順序把溶液依次倒進罐子里就行了……嗯,這東西毀尸滅跡效果很棒,除了蠟、陶瓷和琉璃沒什麼不能溶解的,就是不好保存,配好了趕緊就得用掉哦!」
以目前的生產力來看,也只有以上三種物質是王水不能溶解的,至于其他……嗯,乖乖被毀尸滅跡吧。
初七點點頭︰「屬下明白。」
你們真是夠了……雲葙絕望地捂住臉,她決定裝作沒有听到剛才的對話。
服侍沈曦也有三十多年,雲葙早已認清了一個事實,如果不學會對某些事物視而不見听而不聞的話,一定會夭壽的。
對于侍女心中的驚濤駭浪,沈曦並未在意,她正在興致勃勃地擺弄著多年前養出來的一只蠱蟲——抓住兩端當橡皮筋彈著玩。
初七淡定地看著彈性似乎很好的蠱蟲被沈二小姐折騰,就他這麼多年所見,沒有熬過這道工序被扯斷的蠱蟲都是不合格品,然後就會被小姑娘拿去喂其他小可愛。
「這個可是好東西喲∼」見初七也在看這條蟲子,沈曦歪了一下腦袋,笑眯眯地說道,「覺得快要死的時候吃下去,立竿見影呢!」
初七很給面子地好奇問道︰「曦小姐所言……如何立竿見影?」
「吃完就早死早超生呀∼……噗,我開玩笑的!」
看到初七面具下的半張臉滿滿都是無法吐槽的表情,沈曦一松手,被拉長的蠱蟲啪嗒一聲縮回了正常長度,「療傷效果不如冰蠶蠱……不過冰蠶蠱在一個人身上只能生效一次,這個要跟龍血草一起用……算了,還有時間,到時候再說。」
說到時間,沈曦想起了下個月的神農祭典,于是扭頭看向雲葙。
「今年的祭典余興節目是誰負責來著?」
雲葙閉上了眼楮︰「……今年中簽的是貪狼祭司風琊大人。」
于是沈曦也閉上了眼楮。
不用腦子都能猜到節目是什麼內容……貪狼祭司的暗黑哥特風詩朗誦,這絕對是神農的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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