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天罡大本營所在的百草谷之後,因無異介懷身世之事、夏夷則更是要打听母親的下落,于是幾個年輕人的下一站便定為長安,得了聞人羽的師父允許,偷偷離開了百草谷。
回到長安之後,四人分作兩撥,無異帶著聞人羽返回定國公府,夏夷則和阿阮前往慈恩寺探望據說在此修行懺悔的母妃。
得知夏夷則真名李焱,乃是當朝三皇子,而且還是人妖混血的時候,李裹兒只想仰天大笑三聲。
當初動政變殺死李裹兒與其母、奪取皇位稱帝的堂兄早已作古多年,李裹兒覺得,這份因果由他的後人來承擔是理所當然的事。那麼近在眼前的小佷孫,自然就是首當其沖。
嗯,看上去還有點兒小青澀,長到這個歲數都沒被宮里的歪風邪氣帶壞,挺不容易的,當然要好好逗弄逗弄∼
當年想折騰一下佷子結果被沈曦攔下來了,這回沒人管,不玩個夠本真是對不起被砍掉的腦袋!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李裹兒倒是並沒有泄露太多流月城的事情,而是一臉幸災禍地跟著輩分上是她佷孫的夏夷則,擺明了要看他們老李家窩里斗的笑話。
負責盯梢的初七想了想,無異作為謝偃的弟子,在這四人當中,他是最有能知道謝偃目的的人,便跟著去了定國公府。
藏匿在定國公府的屋頂上听了一耳朵狼緹首領指責弟弟無異作為捐毒遺孤居然認賊作父數典忘祖的國仇家恨順便誤插了他弟弟一刀,初七心道,這段子若是讓逸清知道了,沒準又能衍生出一個系列話本,曦小姐肯定愛看。
——然後就嘆氣了。
沈曦現在壓根就不和他說話,連當面遇上了也是選擇性過濾掉了與他有關的事物,沈夜無奈之下,只能暫時派他跟蹤無異一行人,免得繼續尷尬。
關于謝偃的目的,倒是很容易就從無異和聞人羽的對話中找到了線索,原來竟是為了尋找上古時便已斷裂的神劍昭明。昭明碎片之一就是捐毒王室世代相傳的國寶指環,並且已為無異他們尋獲。
根據烈山部保存的記載,昭明具有阻斷靈力流動,破解一切法力聯接的功效……正好能夠克制附身矩木的心魔。
初七想,以昭明克制心魔,想到這一點的人並非謝偃,而是……
屋頂並無他人,也不存在被人看到長相的能,初七猶豫片刻,還是取下了面具。他很清楚,沈曦對他態度劇變的原因,就是來源于這張臉,或者說,這張臉本應屬于的人。
有關謝衣的一切,都在沈夜的授意下變成了流月城中心照不宣的禁忌,僅僅只言片語的官面記載,並不能描繪出一個生動的模樣來。
初七暗忖,既然主人惱恨謝衣背叛,自然不會將自己再往同樣的方向教導,或許……反其道而行之?
生出這個念頭之後,初七茅塞頓開。
待任務完成後,便尋個時機,同曦小姐詳細分說一番。即使不能徹底擺月兌臉帶給他的負面影響,最起碼也要與曦小姐講清楚,他跟謝衣並非是同一個人,除了這張臉,不存在任何能夠引起她反感的因素。
一邊想著,他將無異一行人下個目的地在星羅岩的消息傳回了流月城。
無異有傷在身,須得將養些時日,所以這會兒初七並不趕時間,順便還問了問,該怎麼處置只認吃的不認人賴在定國公府混吃混喝不思蜀的李狗蛋。
沈夜的回信倒是很快,讓初七不用跟太緊,只要能確定無異他們的行蹤就行,而且特別交代,如果收集昭明碎片中途有什麼難題,以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略施援手。
至于李狗蛋……裝作不認識吧。
初七覺得有點惜,難得沈曦和從陽都不在,有機會折騰一下那只蠢狗,不過算了,正事要緊。
而且大犬吃了定國公家這麼多口糧,萬一被紹成知道它的飼主是誰,開了賬單出來,整個烈山部都要跟著丟人外加破財了。
一瓦之隔的李狗蛋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定位為會丟人的拿不出手的蠢物,這會兒正纏著家的小僕役要肉吃,腦袋上還蹲著一只撲騰著翅膀瞎蹦的小黃雞。
本身有幫忙帶路離開無厭伽藍的功勞,再加上無異的養母傅清姣對毛絨絨的動物很有好感,所以李狗蛋在定國公府的這段日子過得很是愜意,連小公子都有點嫉妒這貨的待遇了。
初七的記性很好,看著被長大了的肉包一爪子撓得滿地亂跳、憋屈得直癟嘴的大白狗,他大概明白前些日子在博賣行,無異看到自己和沈曦時為何會驚訝了,原來就是當年那個養著小女乃貓的愛哭包小鬼。
想起那時候無異一臉羨慕地看著沈曦逗貓,還說他種花花死養狗狗丟,初七頗有些用心險惡地猜想著,無異要花幾天功夫才會把這條蠢狗搞丟?
如果禺期知道初七的想法,一定會幸災禍地告訴他,只要無異身上還帶著食物,就算搞丟了,李狗蛋也能嗅著食物的味道追上來。某種程度上來講,像李狗蛋這種會跟著食物跑的狗,其實很適合給無異這樣從來不忘帶好吃的還會做飯的人養。
走了一會兒神,初七見過了午時,陽光角度有些偏了,便想換個地方監視,以免被隨著陽光移位的影子暴露了自己的所在。
這一挪地方,卻是恰好看到側門開了,兩個家僕役恭敬地迎著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入內來。見到來人,初七有些驚訝。
被家僕役奉為上賓的竟是常年駐守長安、負責接洽流月城與聖元帝往來的意皋。
意皋的修為不是擺設,自然覺了初七的行蹤,見他居然沒有跟在沈曦身邊,也是有點小驚訝。
——如果知道沈夜最近又作死了,意皋大概會笑得前仰後合。
匆匆打了個照面,意皋就神情自若地拜會紹成去了,而初七也迅速給沈夜去了消息,將在定國公府遇到意皋的事情告知于他。
不是初七要當背後告狀的小人——其實從他的立場也不怎麼相信意皋的為人,實在是這個時間太過巧合,意皋與清和以及聖元帝結識十數年,而無異的同伴當中又有個身份敏感、拜在太華門下的半妖皇子……無異一行人昨天才回長安,今天意皋就上門了,很難說是無意為之。
覺察到初七傳信之事,意皋沒怎麼在意,反正他收到聖元帝示意之後,便通知了沈夜。不過為了避免麻煩,意皋還是傳音初七,讓有什麼問題直接問沈夜去,別打擾他。
差不多同一時刻,來自沈夜的新回復也到了,速度之快令初七都十分詫異。看過傳信,他才知道原來沈夜帶著沈曦,直接走傳送陣去了龍兵嶼,沒有伏羲結界阻隔,通信自然更快。
沈夜在信中說,今年是第一次在下界舉辦神農壽誕祭典,大祭司要親自到場坐鎮,此外還有來人暫時接替初七,讓他也去龍兵嶼參加祭典。
不過,就初七個人所見,其實應該是兄妹倆都不想听風琊的詩歌朗誦。
等人來交班的過程中,初七又听了一耳朵意皋和紹成的客套話,半天才抓住核心,聖元帝表示自己一直盯著小輩們的打打鬧鬧,別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讓意皋來就是為了敲打敲打熊孩子們。
至于為何是意皋……
「大概是……想讓逸塵子快些回去,免得在外邊太久了夜長夢多?」
沈曦依舊是選擇性無視初七,對自家兄長說道,「會讓意皋去,想必是看在他與清和的交情上,更容易說動逸塵子吧。」
那幾天大概是提前了,曦小姐脾氣不好,以理解……被無視的初七自欺欺人地想。
沈夜默默看了一眼外表年齡目測不超過十七歲的沈曦,也明白沒有找與清和認識更久交情更深的自家妹妹出面的原因。這張臉太水女敕了,實在沒什麼說服力,而且人又不在長安。
說真的,如果不是已經確定聖元帝並不知道海市出現了矩木枝,還有謝偃同流月城的關系這兩件事情,他也會懷疑聖元帝是不是故意讓意皋送上門去,好讓無異順藤模瓜把事情鬧大然後順理成章地卸磨殺驢打殘烈山部……以那老狐狸的城府,如果皇帝真的一肚子壞水,絕對看得出來。
正說著,侍從稟報,說天府祭司求見。沈曦偏過臉,看向門口,隱約以看到一只小伙伴癱在外邊站沒站相,簡直累成了李狗蛋。
同樣看到了這一幕的大祭司臉頓時黑下來,兩道分叉眉擰成了一團,嚇得小侍從直哆嗦。
「這麼說,祭典已經準備完畢了?」
沈夜習慣性地想用手指敲座椅扶手,無奈龍兵嶼的神殿中座椅尺寸大了些,繃直了胳膊才能夠得到,十分吃力。于是他只能作罷。
「那麼,你以回去了。」一臉高貴冷艷的大祭司點了點頭,說道,「雖有九成族民已經遷至此地,但是流月城亦不忽視,祭典須有人主持才行。」
「……啥?」從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這是過河拆橋用完就扔嗎?!
「怎麼天府祭司還有異議?」分叉眉微微挑起,氣壓頓時降下來了。
有!你怎麼不自己去听風琊的詩朗誦?!
但是就算給從陽一千個膽子,她也不敢正面跟積威多年的紫微大祭司對著干,于是只能整理一下衣服默默打道回府。
沈曦淡定地做了一個小伙伴=姨媽巾的等式,然後給她點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