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處早鷹爭暖樹,誰家春燕啄泥?
陽春三月,陽光和煦,春風拂面。沒有了二月的春寒料峭,暖意融融。
一處庭院內,一位年輕的夫人,亭亭而立,暖風掀起外層的紗衣,如夢似幻。
女子膚若凝脂,似陽春白雪,勝無瑕美玉,吹彈可破,薄施粉黛,不減一分顏色。眸若春水,眼若琉璃,口如朱丹。烏發如雲,流蘇低垂,搖曳生姿。舉止曼妙,牽動人心,恍若傾國傾城,似是飄然如仙,世間竟有這樣美麗的女子!
定楮一看,女子小月復微隆。原道女子已身懷六甲,可這卻並不損其風華,更顯出三分嫵媚,六分溫柔,一分明媚。
小院里的一樹臘梅,開的十分燦爛,幽幽的梅香,飄蕩于整個小院內。
女子輕移蓮步,緩緩移到臘梅前,于臘梅前的石桌前停下,伸出縴縴玉指,掏出手絹,拂了拂石凳上的灰塵,扶著腰小心的坐下。
「娘娘,您怎麼能坐在那里呢?若是動了胎氣,這怎使得!」
剛剛從屋內出來的連翹,看到劉溪瑤坐在冰涼的石凳上,匆匆忙忙朝著劉溪瑤跑過去,將手中的東西直接置于石桌上,慌忙將劉溪瑤扶起來。
劉溪瑤笑著,任由連翹將自己扶起,卻不說話。
連翹在心中嘆氣,她總是覺得溪貴妃娘娘這樣溫柔的性子,不適合這個地方,眼前溪貴妃娘娘這樣受寵,已不知惹得多少人眼紅。現如今又身懷六甲,只不知溪貴妃娘娘能否平安待得皇子降生?
連翹望著溪貴妃微微隆起的肚子,目光變得擔憂。
「來人,快將前日里我替娘娘縫制的蒲團拿來。」
她的話音剛落,便見屋內有一人匆忙跑了出來,手中拿一蒲團。厚厚的蒲團,看著人心里暖融融的。為了縫制這個蒲團,她可沒有少下功夫。
連翹從宮女錦繡的手中接過蒲團,放在石凳上,這才扶著劉溪瑤坐下。
「娘娘,以後,您出來,必須有人跟著,千萬不可一人。您現在是有身子的人,千萬要小心。」連翹小心的叮囑。
院子里的每個人都期望著溪貴妃能夠平安降下皇子,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的私心,還因為溪貴妃娘娘平時待他們是真的好,從不打罵他們,相較于其他宮苑的宮女太監,整個溪苑的人都認為他們能有溪貴妃這樣的主子,是自己三生修來的福分。
劉溪瑤掩嘴,莞爾一笑,拉過連翹的手,示意連翹在自己的身邊坐下。
連翹看了看石凳,又看了看緊閉的院門,想著今日不會有人來,便在石凳上坐下。
溪貴妃娘娘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對于他們這些下人很好,從不把他們當做下人看待,像連翹這樣坐在溪貴妃旁邊,是常有的事。最初,所有人都有些誠惶誠恐,但是日子一長,便也適應了。
「連翹,你不必擔憂,我只是在院子里走走,不會出什麼大事。」說話間,目光流轉,流光溢彩。
「娘娘,就是您太好了,所以整個院子里的人才這樣的散漫。」連翹嘟囔著說道,嘴巴撅的老高。
溪貴妃的表情她看在眼里,也只連翹是真的為自己好,只是——
「得饒人處且饒人,原本他們也都是被迫進宮,在宮中生活,這已是不易,我又何必為難他們?」
連翹在心中嘆息,轉個身,歪著腦袋不說話。
劉溪瑤莞爾︰「你看你還說別人,都敢和我置氣了。」
「那怎麼能一樣,奴婢這是為娘娘好。」連翹扭過頭,嘟囔著說道。目光低垂,落在劉溪瑤的月復部,心中越發的擔憂。
娘娘現在這樣高興,那件事如果被娘娘知道了,不知該有多傷心。
思前想後,連翹還是決定沉默。
連翹的欲言又止,劉溪瑤看在眼里,只當她在和自己置氣,並不做他想。
于是,劉溪瑤將目光移向那一樹臘梅,幽幽的梅香,縈繞在鼻尖,暖暖的陽光照在身上,頓覺心神舒暢。
連翹看著劉溪瑤柔和的面龐,怔怔發呆。
忽然,一陣陰風吹過,連翹哆嗦一體,只覺得這陣風讓她覺得心寒。
「娘娘,起風了,奴婢扶您回屋。」
劉溪瑤微微抬頭,原本暖洋洋的天,竟突然變得有些陰沉,微微蹙眉,點點頭,由連翹扶著自己回房。
只是兩人剛行出幾步,便听見外面有聲音傳來,轉身,便望見一隊御林軍闖了進來。
「大膽!你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竟然敢擅自闖入,該當何罪?」連翹怒斥來人。此刻的她,不似剛才的柔和,言語嚴厲,頗有一等功女的風範!
劉溪瑤蹙著眉看著眼前的一群人,有些疑惑。
「姐姐,你身邊的這個丫鬟倒是護著你,只是太不識禮數了。」說話間,只見一個宮裝女子走來,紅色的宮裝,襯出女子的嫵媚妖嬈,行動間,步步生香,腰肢曼妙。
看到來人,劉溪瑤的表情緩和了下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劉溪瑤的妹妹劉蘭馨,兩人同時入宮,劉溪瑤被封為貴妃,因劉蘭馨是庶女,只被封為才人,只是進來,頗為受寵,不過幾月已經被擢升為妃。
「原來是妹妹,只是妹妹這是作何?」聲音曼妙,吐氣如蘭。
劉蘭馨看了劉溪瑤一眼,笑的妖嬈極了,卻不說話,只是幽幽嘆息一聲,仿若在惋惜什麼。
劉溪瑤不解,疑惑的看著自己的妹妹,張張嘴,想要再問什麼,只見劉蘭馨示意一旁站著的公公,遞過手中明黃色的聖旨。
連翹看到看到聖旨,心中一喜,「娘娘,娘娘,一定是聖上又發下了什麼賞賜。」連翹的臉上洋溢著笑容,替劉溪瑤歡喜。
劉溪瑤看著連翹,平和的笑笑,心中卻有些不好的預感。
「溪貴妃接旨!」
連翹扶著劉溪瑤跪下。
劉蘭馨幽幽的望了一眼跪伏在地上的人,當目光落在那微隆的肚子的時候,目光中閃過一絲狠毒。
劉溪瑤,你可不要怨我,你今天的一切原本應該是我的,我現在不過是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由他人舉報,溪貴妃與侍衛有染,特命蘭妃帶御林軍查證,欽此!」
劉溪瑤怔怔的望著眼前明晃晃的聖旨,一臉的不可置信。
怎會?怎會是這樣?
連翹想要站起來,被劉溪瑤一把按住了手。連翹有些心焦,奈何卻掙月兌不掉。
「姐姐,別愣著,接旨啊!」劉蘭馨笑的有些陰測測的。
「臣妾接旨!」劉溪瑤一拜,伸出手顫巍巍的接過聖旨,跪在地上並不起身。
連翹趁著這個空檔,掙月兌了劉溪瑤的手,攔在了御林軍的面前,大喊道︰「這是娘娘的寢宮,怎麼可以這樣任你們搜尋,這傳出去了讓我們娘娘怎麼做人?」
御林軍看著眼前的宮女,有些為難。
劉蘭馨斜睨了連翹一樣,將目光落在有些失魂落魄的劉溪瑤身上︰「姐姐,你這個宮女太不懂事了,我替你教訓一下,」說著,轉頭對著那些御林軍說道︰「你們難道想要抗旨不遵嗎?」
「連翹過來!扶我起來!」劉溪瑤跪在地上,沉沉的說道,目光怔怔的望著地上,語氣波瀾不驚,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連翹一怔,有些不知所措。
她從來沒有听見劉溪瑤用這樣嚴肅的語氣說話,一時不知該怎樣做,神情為難的望著劉溪瑤,快哭了出來。只是劉溪瑤卻並不看她,最終她一跺腳,走到劉溪瑤的身邊,扶起她。
「妹妹,連翹是我身邊的人,即便是她有什麼錯,也不該有別人懲罰。妹妹,你們請自便吧!」
劉蘭馨心中暗哼,現在竟然還得意?那就得意吧!反正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我們走著瞧。
「你們還不快去!耽誤了皇命,該當何罪!」劉溪瑤有些惱怒,在宮女的攙扶下,在原先劉溪瑤所坐的石凳上坐了下來,那里還有連翹專門為劉溪瑤縫制的蒲團。
連翹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劉溪瑤一眼瞪了回去。
「連翹冷靜一下,待會,我會想辦法制造混亂,你趁亂出去,找皇上。」劉溪瑤壓低聲音說道。
劉溪瑤深知自己這一次恐怕逃月兌不了,那樣大的陣勢,御林軍不會無緣無故闖進後宮領地,只怕……
她閉上眼楮,吞咽了一下口水,心中泛起一陣涼意。
「不要,我要和娘娘在一起,我相信娘娘是無辜的。我是不會逃的。」連翹說道。
劉溪瑤怔怔的望著連翹,笑笑,有些悲涼。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笑連翹的天真,還是在笑自己的無力。
「連翹,有些事情,你還不明白,不過,你還是不要明白的好。我不是要你逃,我是想有個萬一,至少還有人能夠替我伸冤,我們整個溪苑的希望都在你身上,所以,你必須離開!」劉溪瑤深情變得嚴肅,不復往日的柔和,她語氣說的雖重,可是卻不曾告訴連翹,這一次,她恐怕凶多吉少!
手不自覺的撫向自己的小月復,那里還有著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只是這一次——
「娘娘——」連翹抿抿唇,沉吟一下,最終艱難的點點頭。
雖然她不想離開,雖然她想要和娘娘、和大家共患難,可是她也明白娘娘的話並沒有錯。若出事了,她的離開,就是希望;若不曾出事,她離開後,還可以回來。
只是連翹不曾注意到,此刻,劉溪瑤眼中的黯然,那樣灰暗的目光,仿佛是在迎接著某些東西的降臨。
「啊!我的肚子疼!」劉溪瑤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撫著肚子大喊,小院中的人一下子聚涌而來。
混亂中連翹慢慢移到門邊,遲疑了一下,轉身離開。
只是連翹不知,這一離別,即為永生,如若她知道事情會變成那樣,說什麼此刻,她定然不會那樣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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